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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说丨唐诗里有多少八卦?

 潇湘书院615 2015-11-19

繁忙的现代生活中

如何排遣种种郁闷?


运动、看书......

这是为人称道的方式。


还有?小编听见了,有人说,

他有一颗八卦的心


八卦精神,自古有之。

不信,你看,唐诗里都有多少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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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多咏史名篇,迄今脍炙人口。然而窃以为让这些诗篇不朽的,并非唐人多么高明的见识,而是一种——我称之为“八卦精神”的东西。


譬如我在孩提时代背诵杜牧《泊秦淮》时(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从牙牙学语时就情愿不情愿的背过唐诗),一直以为他是隋朝人。等到知道他是晚唐人时,简直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因为我觉得要求一个晚唐的“商女”,来隔代哀吊陈的灭亡,完全不合逻辑——如果是隋朝的歌女,还稍稍近情一点。当然,注释家和鉴赏家们不是这样的说的,他们说杜牧借此表达对时局的忧虑和对权贵们醉生梦死的抨击。这种笔法,叫“春秋责备贤者”。然则我心里一直老大不以为然。对杜牧这种浪子来说,喝喝酒,听听歌,再发发这种八卦感慨,再自然不过。当然这点腹诽并不改变我对它的喜爱,它的确是一首很漂亮的绝句。




杜牧的八卦精神还表现在他的名作《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期。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宋人许彦周被激怒了:“社稷存亡,生灵涂炭都不顾,只怕捉了二乔,可见措大不识好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批评他:“讥杜牧《赤壁》诗,不说社稷存亡,惟说二乔,不知大乔孙策妇,小乔周瑜妇,二人入魏,即吴亡可知。此诗人不欲质言,变其词耳。”许彦周显然是气得口不择言了,但纪昀的话也不必太当真。一首诗落笔前存在无数可能,吴亡的代表也不止这一条,从无数史实中单单抽出“二乔”来写赤壁,难免让人怀疑是对“八卦”的热爱导致。


如果通读杜牧全集,你会发现他虽以近体著称,却非常喜欢长篇大论,像《感怀》《郡斋独酌》之类,可是他那些议论,委实有点幼稚糊涂,远不如他的“八卦”诗篇来得精彩。




再看看和他齐名的李商隐,他一首不太出名的《咏史》:“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运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几人曾预南薰曲,终古苍梧哭翠华。”别看祭出一堆典故来把人绕晕,开头那一联已经充分表明了他对历史的严肃见解不过如此。


但一切换到“八卦频道”就完全不同了,譬如历来为诗评家推崇的《北齐二首》:“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巧笑知堪敌万几,倾城最在著戎衣。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我们模仿许彦周的口气得这么骂:“不说社稷存亡,惟说祸水,可见措大不识好恶。”(李商隐较杜牧还更有资格被称为“措大”),它委实太富有“现场感”了,放到今天也是限制级镜头,类于小报偷拍那种。这出荒诞派戏剧杰作获奖虽然首先要归功于男女主角高纬和冯小怜的倾情出演,但是隔代娱记兼导演李商隐在八句诗中提炼出高纯度八卦因子,才成就其不朽。《梦泽》“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是八卦,《南朝》“满宫学士皆颜色,江令当年只费才”是八卦,《龙池》“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是八卦,最著名的《隋宫》“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也是八卦。




若论他的诗集里把八卦精神发挥到极致的,当属《马嵬》其二:“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这首诗不但八卦,而且恶毒到了极处,如果要用一句话归纳诗意,那就是:李隆基他太不是个男人了。这回被激怒是纪昀,“乖大体!”他是这么说的。我们可以原谅他在文字狱高压下养成的神经质,宋代的洪迈的说法就要婉转一点:“唐人作诗无忌讳。”


对的,唐人作诗无忌讳,李隆基和杨玉环就是中晚唐诗人最喜欢的八卦素材。白居易的《长恨歌》连人家“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山盟海誓,都要“窃听”,形诸笔墨,被于歌弦,而唐宣宗李忱也不以为忤,白居易死后写诗悼念他时说:“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把将他祖先的绯闻远播异域视为白居易平生重要成就。老杜对待这桩本朝第一八卦事件的态度,我们可以看《北征》:“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他严肃地指出,唐玄宗虽然犯了错误,还是好同志,觉悟不太迟,总比桀纣要强一点。因为严肃,所以无趣。郑畋的《马嵬坡》:“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虽然见解也很无趣,但是插了一句景阳宫井的八卦,总是稍微好一点。




白居易的八卦精神亦不逊色,比如他是这么替王昭君立言的:“汉使却回凭寄语,黄金何日赎蛾眉。君王若问妾颜色,莫道不如宫里时。”亏他想得出来!比他更狠的是崔辅国:“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何时得见汉朝使,为妾传书斩画师。”


如果我们把“八卦”的含义稍微拓展一点,会有更有趣的发现。但凡说到唐人咏史杰作,刘禹锡那组金陵怀古作品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事实上,金陵怀古之作写得最好的,恐怕就是他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脍炙人口。而如果不是“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这样的八卦细节,《西塞山怀古》会逊色多少。然则你能够想象吗?他一辈子根本就没有踏上金陵城。他这些活灵活现的场景从何而来?还不是唐人高度发达的八卦神经造就的。




正经一点说,唐人咏史诗最精妙处,不在于议论,而在于他们敢于发挥,擅长以想象来还原“现场”,擅长抽取那些富于表现力的细节,给予读者鲜明的冲击。随着文网日密,以及“以文为诗,以学问为师,以议论为诗”一派势力增长,咏史诗里的八卦情趣就为之减弱了。宋代和清代诗人每多学者,论见解水准高出唐人十倍,表达出来却大不如唐诗让人印象深刻。


但是,是不是只有八卦精神就能写出杰作了呢?错。比如清末同光派樊增祥前后《彩云曲》(写名妓赛金花的),虽然是个八卦题材,当时也很轰动,但是其诗格调低下,恶俗不堪,不足以渎听闻。可见如果只有八卦精神,没有相应的才华与品位,就真的成了八卦小报,无聊已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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