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建筑师职业不是为了让自已自由,而是让别人自由” ——雷姆·库哈斯 ▲REM KOOLHAAS 在他位于鹿特丹的OMA事务所,小甜腥摄 十多年前,库哈斯在纽约世贸大厦重建和北京CCTV两个招标之间做二选一时,选了中国;再早前的上世纪末,他在哈佛带领的城市研究计划首站选的也是中国。在阿姆斯特丹,当我们离一个采访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收到库哈斯的工作室的邀请,询问当天下午能否在鹿特丹进行采访;在回到中国后,我们又与库哈斯进行了第二次的长谈。感谢库哈斯的选择。 REM KOOLHAAS做了什么 因为CCTV,老库每隔几个月就会来一趟北京,每次来都会去工地看看,有几次夜深了,仍会一个人在夜色里绕工地步行。一晃十年,CCTV终于竣工。他约我去参观,一面介绍一面喃喃自语:“奇迹,奇迹。”晚饭后,我们驱车经东三环向南回他下榻的酒店。CCTV缓缓从前方阴沉的雾霾中隐现出来,轻轻地低着头,一个不常被媒体注意到的角度,让我想起 《癫狂纽约》中数次提及的《晚祷》。他从我身后的后座上俯身向前窥视,像窥视别人的作品:“某种程度上我更喜欢它在雾中的样子,还不错,不是吗?” (节选自新视线11月刊《放荡荷兰》) 1963年,19岁的库哈斯开始在《海牙邮报》担任记者,5年后才转为学习建筑。记者和电影编剧是库哈斯最初从事的工作,记者的思考方式深深影响了库哈斯日后的工作理念,对他的建筑事业产生深远影响,使得他始终能从社会、文化的角度去看待建筑,图为库哈斯当年的记者证。 《癫狂纽约》(1978)是库哈斯的成名著作。该书与传统的建筑学研究方法保持距离,也有对曼哈顿城市机理发展的研究和对其建筑演变历史与现象的评判。当时的库哈斯是一名纽约建筑与城市研究学院的客座教授,在其中他提出了近乎狂欢的认识,“一种非真实的拥堵文化”在曼哈顿城轰轰烈烈地上演着。 ▲库哈斯的妻子Madelon Vriesendorp为《癫狂纽约》创作的插画 ▲《癫狂纽约》中的插图:1931年1月13日,布扎建筑师协会(Society of Beaux-Arts Architects)在纽约举行了一个舞会,几位著名建筑师扮成建筑表演节。 《癫狂纽约》出版后,库哈斯想将所发展的理论在实际上加以应用,于是他回到了欧洲。1975年,库哈斯成立了大都会建筑事务所(Office for Metropolitan Architecture),简称OMA,事务所不但在定义理论上建筑与当代文化背景的新型态关系,并实际加以执行。OMA 事务所在海外有许多项目,除了 CCTV 大楼,也有著名的美国西雅图图书馆、新加坡The Interlace、法国波尔多住宅等。 ▲西雅图中央图书馆,美国西雅图,2004年 ▲The Interlace,新加坡,2013年建成 库哈斯很长时间被称为纸上建筑师,拥有众多未建成项目。但他认为,无论已建还是未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对社会及建筑师个人产生相当的影响,有时未建的影响或许更加强烈。 ▲Parc de La Villette项目,巴黎,1982 ▲SSI Towers方案,印度尼西亚,2013 ;425公园大道建筑方案,美国纽约,2012 2000年,在全球建筑界的最高奖普利兹克奖授奖会上,库哈斯用几乎危言耸听的方式表达了他对建筑学未来的视野:“如果我们不......重新将建筑作为视作一种思考古老问题的方式,建筑学或许将不会持续到2050年。”在这个方向上,他在有生之年还能走多远我们不知道,但这并不重要,像他常说的:选择建筑师职业不是为了让自已自由,而是让别人自由。 《新视线》独家采访 KOOLHAAS 也许这已经是你第无数次说起CCTV大楼这件事了,我们上班的时候会看见它,在各种高楼中,它仍然还是一个异数。 谢谢。我们在开始参与这个设计竞赛的时候,按照当时的规划,项目所在的区域都是要建高楼的,所以我们想,不如做一个有趣点儿的高楼,简单、比其他的高楼要低一些。所以说我们没想做一个超越其他建筑的摩天大楼,我们想做的反而是一个矮一些的,但更具有场域感的建筑,这是其他的高楼所没有的特质。CCTV大楼为这个城市制造了一片开放的空间。同时,我们也想打造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建筑形式。从某些角度看,它像字母“Z”,换一个角度,它又像字母 “O”,所以从不同的位置观察这座建筑,你会看到不同的形状,这种变化也是很重要的。我们设计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单纯的地标,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建筑。 ▲CCTV 大楼 为什么会对中国感兴趣,它的复杂性总是令人感到刺激? 我觉得哪里都很复杂,中东很复杂,俄罗斯很复杂,欧洲更是非常非常复杂。我觉得当下的世界正在经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时期,因为这时候没有人觉得自己的国家是完美的,于是才会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因为那种傲慢不存在了,中国人不傲慢了,欧洲人不傲慢了,美国人也几乎不傲慢了......我一直试图做一个乐观的人,这种看法就能证明我的乐观。 ▲深圳证券交易所运营中心,OMA 很多建筑师都会希望自己不光作用于一个建筑,而是更多作用于一座城市的结构与功能,如果让你来设计一座城市,你会首要考量哪些部分? 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甚至50年代的时候,人们还在讨论如何建设新的城市,而且某些情况下,确实有很多城市都建起来了,也许中国目前仍然在建设新城,但在其他国家,几乎没有人有这个精力去从无到有地建造一个城市,但也许这也不是件坏事,因为这样你就不会犯城市尺度上的大错误。我们目前更多都在做单体建筑,而不是一座城市。比如说,如果你把每个人的地标作品都放在一座城市里,就会显得比较枯燥无趣,所以在迪拜,我们设计了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大楼,有一种“反地标”的意味。 ▲库哈斯在加沙双年展上对迪拜城市分析的演讲配图,2009 ▲保时捷大厦方案,迪拜,2009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支持者,你觉得这个体制的发展趋势在当下是怎样的? 我永远都会投社会主义的票。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市场经济已经成为西方社会发展的动力,中国也是。当然,单单一个人或者一个项目是没有办法和这个趋势抗衡的,但我觉得事情会变得非常有趣。公愤,,你知道什么是公愤吗?就是人们对某件事情的反对和抵抗。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波状运动,像这样(在纸上画波状线条示意),在这里,每个人都非常高兴、每个人都会变得有钱,现在,我们没有那么高兴了,因为社会出现了不平等,有些人变有钱了,但有些人还是很穷困,然后这个波状运动会继续重复...... ▲采访时,库哈斯随手在纸上边画边为我们进行解说 现在中国很多城市都有相似的旅游街,它们仿照古代的商业街打造,售卖着和其他城市的古街景点一样的纪念品。你怎么看新建筑和历史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这是一个范围很大的话题。关键在于,什么是历史?很多人会联想到著名的作品、特殊的事件等等,但有时候,某条街上的一次军事阅兵,也可以是历史,只是你没有亲眼目睹它而已。如果你看鹿特丹的历史,它曾经在二战中被德国人炸成了一片废墟,所以曾经的历史就不见了,看不到了,但这其实就是历史本身,历史就是,一切都是新的。我很高兴我们不用重建老的东西,我认为历史就是一切从新开始。比如Prada大楼,它有一部分是新的,一部分是旧的,它不是一个非常漂亮或者非常特别的旧工厂,但人们会知道它在很多年前只是一幢非常普通的建筑。其实我们也尝试过好几次,我们曾经在北京争取过一个旧建筑修复的委托项目,我们仍然希望能做类似的项目。 ▲普拉达基金会,意大利米兰,2015年建成 你的身份很难简单定论,那么可否理解为你会通过建筑这件事,来表达或试验自己的一些观点,或者是不满。 我并不觉得我有通过项目来刻意表达我的观点,这是我参与不同社会环境的一种方式。所以,这不是在表达观点,而是一种参与形式。比如说,有些西方人一直都会说伊朗不好、中东不好......西方人总是有些所谓的观点。但我却很想和中国合作,和伊朗合作,和俄罗斯合作,所以我并没有在表达观点,但这不是说表达观点是错的,而是说我想要的是探索更多合作的可能。 ▲研究和调查是库哈斯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他建筑实践的土壤,图为库哈斯的相关出版物,《内容》,2004;与《S,M,L,XL》,1995 我们这一期的主题关于荷兰,一个最显著的特质是,一群小地方的人拥有着卓越的创造力,能不能谈谈你所理解的荷兰精神?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确定我的东西能不能算是荷兰精神,在我小的时候,八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几年,我住在印度尼西亚,我觉得相比于荷兰人的血统,那几年的经历对我的影响更重要,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在亚洲生活,我非常喜欢那段时光,对我的人生有非常重大的影响。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逐渐对跨文化交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内容》是9·11事件后库哈斯对建筑与城市的研究成果,书中包含不同撰稿人的文章,包括新闻记者、医学作家、文艺批评家等。图为《内容》内页 在声名上,你和乔布斯有些相似,业绩显著而不缺传言和诟病,你怎么看? 我觉得乔布斯是一个坏脾气的人,但他被神化也是很诡异和奇怪的......因为要管理一个400多人的公司,你不能是一个讨人厌的人,因为你需要培养人、尊重人,你需要鼓励他们创造,你需要创造好的工作环境让他们施展才能。一个讨厌的人是没法做到这些的,这是一 件很奇怪的事情。名人效应会让很多东西被扭曲,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在美国,又回到了荷兰。因为荷兰这个国家没那么多的名人崇拜,所以或多或少的,你都可以活得更寻常一些。 ▲2014年,库哈斯受邀为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策展人。展前两年,他将建筑分为门、窗户、阶梯、阳台、天花板等15种基本元素并逐一探究,回溯了建筑演进和衍生的过程。这也成为2014年双年展主题 “Fundamentals”的破题之作。同年,相关研究成果结集为《Elements》出版。图为对厕所的研究 有人告诉我们,你的生活很节制,像修道士一样。 我才没有像修道士一样生活,不过我每天都游泳,我和Petra生活在一 起,你们昨天采访过她了?我还有一个孙子,会接他放学,我的生活 一点儿不像修道士,那也是谣言。 请为我们推荐荷兰的某处。 有个地方,从鹿特丹开往阿姆斯特丹的高速公路的一段,在中间段有 个拐口。往东边拐去,一边是16世纪中期的景观,在另一边,是21世纪的城市高楼,不同时期的荷兰景观交错在一个路口,非常有意思。 REM KOOLHAAS的作品 ▲库哈斯毕业作品《逃亡,或成为建筑的志愿囚徒》 1972年,作为学生的库哈斯与建筑学讲师增西利斯合作设计了他在伦敦建筑联盟学院的毕业作品《逃亡,或成为建筑的志愿囚徒》。库哈斯假设将伦敦分为好的一部分和差的一部分,“差”伦敦的居民理所当然向“好”伦敦不断迁移,当局这时不得不在二者的边界上建立两堵高墙来阻止他们。 ▲库哈斯毕业作品《逃亡,或成为建筑的志愿囚徒》 这两堵高墙之间的城市空间内被分割成许多社区,可以满足人们各自的需求。最后,原本逃亡的人们自愿被囚禁于这样一个有着亲善外表的“监狱”中,正如它的标题所说:逃亡,或建筑的自愿囚徒 。
▲波尔图音乐厅,????牙波尔图 ▲Dee and Charles Wyly 剧场,美国达拉斯 ▲爱尔兰总理官邸方案,爱尔兰都柏林,1979 ▲泽布吕赫深水码头方案,比利时,19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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