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说，洞庭湖南北有两大诗人，南王湘绮（闿运），北樊樊山（增祥）。 樊增祥一代诗宗，他在清亡后为一代名妓赛金花写的《彩云曲》，《后彩云曲》，传诵日下，有人比之为吴梅村《圆圆曲》。其实樊樊山更出名的，是他的成才之路，一部电视连续剧的好题材。 樊增祥 樊增祥的父亲樊燮，曾是湖南巡抚骆秉章麾下一名总兵。 那日去谒见抚台大人，抚台让他也参见坐在旁边的师爷。 樊总兵不知道利害，参见师爷时没有请安。那师爷大怒道：“武官见我，都要请安，你为什么不？快请安！” 樊总兵振振有词：“我也是从二品的官，为什么要向你一个师爷请安？” 师爷更怒，跳起来拿脚踹樊总兵，还高喊：“王八蛋，滚出去！” 没过几天，朝旨下，樊燮革职回籍。 樊燮这一气非同小可，那师爷不过是一个举人，就觑得武官如粪土一般，我总要我儿子中个进士给你看看！ 回乡后造了一座读书楼，重金延请名师，不准两个儿子下楼，并且给儿子们穿上女人衣裤，规定：“考秀才进学，脱外女服；中举人，脱内女服；中进士，焚洗辱牌，告先人以无罪。” 洗辱牌，就是家里祖宗神龛下一块牌子，上写“王八蛋，滚出去”六个字。 樊总兵的大儿子增祹早死，二儿子樊增祥不负所望，考秀才，中举，中进士，点翰林，一直做到江宁布政使护理两江总督。 那个师爷呢，一直就是个举人，很大年纪才由朝廷赐了个同进士出身。 从科名上讲，樊家完全取得了胜利，吐气扬眉。可是，可是，樊进士真是胜过了这个师爷吗？ 老实说，虽然樊增祥诗名很盛，他的《彩云曲》石刻现在还存在陶然亭慈悲庵。但是近代中国多这么一个人少这么一个人，没有太大关系。 如果没有那位举人出身的师爷，不说别的，新疆恐怕早就被俄国吞并了。 左师爷，左宗棠，中兴名臣，洋务重镇。“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潘祖荫这句话，是当时世人的共识。 左宗棠 樊增祥当陕西布政使时，朝廷在西安为已经去世的左宗棠建立专祠。 左宗棠书札 全省官员前去致祭，樊增祥不去。自打小时候起，他和哥哥就被教导，要恨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左师爷，读书楼上，满墙都是他们稚嫩的字迹：“左宗棠可杀”。 樊总兵至死也没有明白一点：左宗棠能侮辱他，并非因为左是个举人，而是左宗棠有大本事、国家用人之际、主事者求贤若渴——左师爷当时拜发奏折，根本不给骆巡抚看。 郭嵩焘进士出身，二品文官，又是左的举荐人，照样被他气得半死。还有陶澍、曾国藩、李鸿章……哪个不受他的气？ 还有一点，樊总兵也不明白：一个人有大本事、国家用人之际、主事者求贤若渴——这样的机遇在历史上出现的概率，是很小很小的。 左宗棠命好，中了一个超级正彩。你跟一个中彩的家伙较什么劲哪？ 杨早著“新史记系列”之《野史记（修订本）》《说史记》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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