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美∣小雪

“小雪”是冬天里明显反映天气现象的节令，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这时节天气逐渐变冷，而小雪则成了凌冬酷寒开始的标志。'重衾无暖气，挟纩如怀冰'，纩为棉絮，裹着棉絮居然感觉如怀薄冰，冬之酷寒也可见一斑了。

十月中，雪现而未盛。雨遇寒，凝结为霰，霰成微粒，则为霏，飞扬弥漫，就为小雪。白居易诗：'夜深烟火尽，霰雪白纷纷'，来自《释名》对'雪'为'绥'的解释，绥是安，霏霏绥绥，天地间就变得静了，更显人声之喧。《广韵》解释'雪'为'除'，由'除'而'洗'，庄子由此引申而用'澡雪精神'。

苏东坡《后赤壁赋》中说：'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月白风清，山高月小，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写的就是一番清寂的小雪景象。
古人以为小雪节令有三候：虹藏不见；天气上升，地气下降；闭塞而成冬。

虹藏不见：小雪之日'虹藏不见'，阴阳相交才有虹，此时阴盛阳伏，雨水都凝成阴雪了，虹也就自然不见了；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小雪后五日'天气上升，地气下降'，所谓天地接而变化起，阴阳合而万物生，天地不交不通，就果然是冬藏了；闭塞而成冬：因天地不交不通，再五日'闭塞而成冬'，冬为藏，为终。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寥寥二十字，却清新温暖，极具情调。初雪冬夜，一杯暖酒，确实应时应景。这“绿蚁新醅酒”，也就是米酒。新酿之酒，因未滤清，浮起酒沫，色略绿，碎如浮蚁，便称为“绿蚁”。银雪纷飞，这红尘一樽，共付清谈；围炉饮酒，真是一室生春。“曲米酿得春风生，琼浆玉液泛芳樽”，梦回长安，大概也需得这一铜壶热腾腾的稠米酒吧。
《天工开物》记载：“古来曲造酒，蘖造醴。”酒曲发酵技术很早就为中国人所掌握，自史前诞生而流传至今。《诗经》当中关于米酒的记载，零星散落，却也荡气回肠。《豳风·七月》一句“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就传神概括了酿酒时间、原料与酒之功效。豳地在今陕西旬邑、彬县一带，当时的人们就已懂得酿酒须用秋季收获的稻米，酿至春天饮用，能够使人增强体质，健康长寿。这与如今不少地区家酿米酒的周期，依旧相同。《小雅·瓠叶》则以反复回环的“尝之”“献之”“酢之”“酬之”，道出觥筹交错中宴饮朋友的礼仪，情真意切。《周颂·丰年》也记载：“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古人把丰年收获的粮食酿成甘甜的米酒，祭祀祖先，也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生活更加幸福。这些来源于生活的诗篇，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情趣，也把饮酒文化中的酒俗、酒礼、酒祭精炼而生动地留存了下来。

汉唐时期，白酒蒸馏法尚未现世，市面上卖的仍是粗糙而纯朴的糯米酒。古长安有稠酒，质地醇厚，绵甜适口，酒色乳白，像牛奶又似米浆，不知是否因此得名为“稠”。稠酒历史悠久，先秦称“醪醴”，北魏称“白醪酒”。相传“李白斗酒诗百篇”，饮的便是这稠酒。《清异录·酒浆门》记述：“旧闻李白好饮玉浮粱，不知其果如何。余得吴婢使酿酒，因促其功，答曰：‘尚未熟，但玉浮粱耳！’试取一盏至，则浮蛆酒脂也，乃悟太白所饮，盖此耳。”玉浮粱是稠酒的原汁，味道格外醇香。李白“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三分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成就半个诗中盛唐。
（陈道明油画作品）

酒浆不过一滴水， 农历十月，十十相遇，《说文解字》解释：十是四方中央交汇，终始交汇，冬由此对应五行中的水。古人说，水为平准，于是在五行中排第一，冬之大地重新孕育，乃调正水平的过程。《汉书》：'书称水曰润下，坎为水位，在北方，终藏万物者也。为政令顺时阴阳调和，终始相成十二月。'上则为雨露霜雪,下则为海河泉井。'明人高濂在《遵生八笺》中解说：'灵，神也，天一生水而精明不淆，故上天自降之泽实灵水也。……灵者阳气胜而所散也，色浓为露，凝如脂，美如饴，一名膏露，一名天酒。'

小雪时节，红泥小炉，新酒杯满，若逢知己在侧，真该痛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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