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中国社会早己经进入到一个多元化时代,在很多热点问题上,中国人的看法开始千差万别,莫衷一是。但我们经常会发现:无论是针对日常生活中如“转基因”、“全球变暖”、“动物保护”、“阴谋论”等方面的讨论,还是针对抽象问题如“宗教信仰”、“民主政治”、“天赋人权”、“普世价值”等方面的争论,大家有时候根本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对话。那些信仰坚定或观念执着的人,根本不受任何“事实”、“证据”、“科学”或“逻辑”的影响。您举出的科学依据再多,也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甚至还会强化他们的信念!他们通常的做法是,先试图否认您所举出的科学依据的可靠性。如果实在无法否认,那他们就会声称:这个问题与科学无关;这是一个道德问题,或者是立场问题,或者是政治问题。有时甚至会直接攻击您的人品、稳私、道德等方面的弱点,完全超乎所讨论的问题。 为什么人们会强调自己观点和立场的道德性、政治性、立场性呢?心理学家认为,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们反映的都是人们的信仰,而信仰是无法证伪的。自从卡尔·波普(Karl R· Popper)提出科学必须可以证伪以来,科学界已经把可证伪性作为科学的基本标准之一。而令科学家们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明显与事实不符的信念,怎么还是会有人信?即使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为什么总还是有人执迷不悟?
更有意思的是,对上帝信仰较浅的人表现完全相反。他们在读了第一组科学似乎会威胁到上帝存在的材料后,更倾向于贬低“道德”等模糊理由的重要性;而在读了第二组暗示科学只是在证明上帝伟大的材料后,才会觉得这些模糊理由比较重要。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因为在人们选择相信某种信仰时,无论是宗教、政治乃至某种生活方式,科学准确往往只是其中一类动机,人们很可能是由于其他更重要的心理动机做出那些选择,比如道德(上帝才能让人真正敬畏道德)、传统(我家一直信仰宗教)、意义(没有上帝,人生就没有了意义)、合群(我所有的朋友都是民主党)、解释(只有宗教才能彻底解释清楚这个世界)、恐惧管理(我死后去哪里?)、疗伤(上帝对我充满善意,他的安排一定自有道理)、价值感(我这辈子没有白活)、目标感(我知道我要做什么)等等。 相对于这些深刻的、甚至可以说更为重要的心理需求,是否准确、是否能被证伪,真的就只能起点锦上添花的作用了。如果科学站在我们这边,那很好,我们果然是正确的;但如果科学不站在我们这边,那也没关系,我们的信条本来就不需要科学来凑热闹。 研究者的另外两个实验也证实了:如果信徒发现自己的宗教信仰是不可证伪的话,他们只会更加坚信自己的信仰;相反,如果一个政治立场偏激的人发现自己对对手的批评居然可以用数据来验证时,他的立场就会软下来。只是这些效应对于信仰程度不深的人来说不怎么明显。所以,不可证伪性其实是虔信者的催化剂,自己的信仰越是无法用事实来验证,越是要诉诸于模糊、神秘的因素,他就愈加深信不疑。 研究者甚至猜想:为什么在现存的各种信仰里,最重要的信条都是不可证伪的?这可能是因为在长期的信仰“竞争”中,不可证伪信条的生命力最强大——攻可加深信仰,退可抵御相反事实。因此,在长期的文化选择中进化成为信仰体系中的支柱信条。 由此可见,在辩论时,我们这些科学家总是试图用科学事实去说服对方,实际上效果未必会好。一旦辩论或者说服不成功,反而会误以为是自己没有把科学知识传达清楚、数据说服力还不够强大;但其实更可能是因为我们南辕北辙,压根就把力气使错了方向。假如人们是出于合群、恐惧、疗伤、价值等心理原因而选择了这个信念,那您去攻击他的信条与事实不符又有什么用呢?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尝试去考虑: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动机?然后试着去消除他们的恐惧,慰平他们的伤痛,提供安全的环境,让他们可以实现价值,才可能是真正恰当的做法。科学家一定要学习心理学,才能真正做好科普工作! 当然,这样的理想交流和沟通可能永远都做不到,毕竟人类的心理需求太复杂、太庞大了。那也没关系,本来这个世界上就不是科学一家的天下,本来这个世界上就存在着各种不可证伪的东西。 而这项研究的宗旨,是为了揭示不可证伪性对于信仰的作用,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对方,而不是要鼓吹消灭不可证伪的东西。科学从来无意于取代信仰,也不可能取代信仰。如果每一条道理都可以被证伪,这个世界该是多么无趣,正如假如每一条道理都不能被证伪,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可怕! 参考文献 Friesen, J. P., Campbell, T. H., & Kay, A. C.(2015). The psychological advantage of unfalsifiability: The appeal ofuntestable religious and political ideologie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social psychology, 108(3), 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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