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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无限勇气的小书

 johnhake 2015-11-30

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才能生存——尼采

《活出生命的意义》(Man’s Serching for Meaning)是一本曾在艰难岁月里给我无限勇气的小书。虽然它很薄,但我却读得很慢、很吃力,每每掩卷深思。因为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作者“以血写成的”。此话怎讲?

作者维克多·弗兰克尔(Viktor Frankl)是奥地利维也纳的一名精神病医生。二战期间由于纳粹对奥地利的侵占,他作为犹太人难逃一劫,最终被送去了奥斯维辛集中营。他本来有逃去美国的机会,但为了照顾父母而选择了放弃,宁愿和全家人一起被捕和受难。此书写于1945年,也就是弗兰克尔刚刚被释放的日子,它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在集中营的经历”忠实记录了作者在奥斯维辛、达豪等集中营里的经历和思考,第二部分“意义疗法”则集中阐释了作者以这段苦难为基础而提出的心理治疗方法。

弗兰克尔及其家人

本书最震撼人心的,就在第一部分,也就是作者以超然和客观的视角描述了他在集中营里所经历的一切苦难。这个部分描写得生动而感人,冷静而克制,不煽情,不怨恨,不自怜,反映了一名心理医生和思想者极高的心理素质和严谨的科研态度。就此而言,任何系统全面的心理治疗理论,也许都比不上一个真实惨痛的故事来得有说服力。

弗兰卡尔先是描述了他们怎样被火车运送到奥斯维辛集中营,怎样被分成不同的人群(其中多半丧失劳动力的老弱病残在第二天就被送去了毒气室和焚化炉);接着,暂时幸存的犯人们又是怎样艰难地忍受着剥夺、屈辱、病痛、殴打、折磨、繁重的体力劳动、营养缺乏与彼此间激烈的生存竞争而苟延残喘。

肉体的痛苦倒在其次,心理的折磨才是最大的难关。作为一名精神病医生,弗兰克尔敏锐地观察并记录着犯人们从始至终的心理变化。在他看来,集中营心理学可被划分为三个阶段:收容阶段、适应阶段、释放与解放阶段。

第一阶段显露的症状是惊恐。犯人们从进入集中营之前,到心理适应为止,一直处于惊恐当中。有时抱着一丝希望,有时又陷入彻底的绝望。弗兰克尔用亲身经历具体阐述了第一阶段的反应极点:在党卫军查抄囚犯财物的时候,他想保住自己上衣口袋中的手稿,他告诉了其中一位老囚徒,希望他能理解。当他本以为对方会表示理解的时候,这位老囚徒却从哀怨的苦笑瞬间转化成嘲讽和侮辱的苦笑,最后甩给他一句狠话“狗屁”。那一刻,作者懂得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它否定了自己的前半生。

随着幻想一个接一个地破灭,囚犯们先后出现了幽默感、好奇、自杀的念头以及通过睡觉而解脱的安慰,最终他们达到了习惯的状态,这就是第二阶段,表现出的症状就是冷漠。犯人们起初还不忍目睹别人的惨痛,但太多的死亡和惩罚已经让犯人们建立了自我保护机制,通过情感的麻木而无动于衷。这个阶段的犯人们还要饱受思念和回忆的折磨,但作者凭借对爱妻的怀念而生出了坚定的求生意志。

但像作者这样的囚犯是非常少的,很多人在经历严重的心理折磨后最终失去了生存的勇气,有些人放弃了人的尊严,自甘沉沦,变成了动物一般的存在,有的则破罐子破摔,最终由于身体的虚弱而死亡。但弗兰卡尔并不认为人类完全地、不可避免地受制于环境。即使是在集中营这样可怕的环境中,人也能保持一定的精神自由和意识独立。他写到:“我们这些在集中营生活过的人,都记得那些走过一个个屋子安慰别人、把自己最后一块面包给了别人的人。这样的人在数量上不多,但足以说明一点:有一样东西你是不能从人的手中夺去的,那就是最宝贵的自由,人们一直拥有在任何环境中选择自己的态度和行为方式的自由。”可以说,每天每刻人都需要做出决定,要么屈从于致命的暴力,要么保持自我内在的自由。

他还指出,犯人们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仍然取决于他自己内心的决定,而不单单取决于集中营生活的影响。在心理和精神的层面,任何人都能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即便在集中营,他也能保持自己作为人的尊严。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我只害怕一样——那就是配不上我所受的痛苦。” 那些烈士配得上他们的苦难,他们忍受痛苦的方式是一种真正的内在升华。就是这种精神自由——任谁也无法剥夺——使生活变得有目的、有意义。

(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一角)

弗兰克尔最终得以幸存,虽然得力于一定的幸运和别人的帮助,但要战胜集中营里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还需要人的内在因素:比如天生的乐观主义、幽默、心理审视、短暂的独处、内在的自由以及决不放弃也决不自杀的意志。他曾反复引用尼采的原话:“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便能生存。”那些罹难的囚犯之所以死亡,内因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弗兰克尔则不同,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他知道他受苦的意义。

其中这么一个场景给我很深的印象。他说自己由于脚伤很厉害,在一瘸一拐地去工地干活的路上东想西想,但他厌烦了这些无益的思想,决定去想点别的事。突然,“我看到自己站在明亮、温暖而欢快的讲台上,面前坐着专注的听众。我在给他们讲授集中营心理学!那一刻,我从科学的角度客观地观察和描述着折磨我的一切。通过这个办法,我成功地超脱出当时的境遇和苦难,好像所有这些都成了过去。我和我的痛苦都成为自己心理学研究的有趣对象。斯宾诺莎在《伦理学》中谈到‘作为痛苦的激情,一旦我们对它有了清晰而明确的认识,就不再感到痛苦了’。”

弗兰克尔指出,如果你发现经受磨难是命中注定的,那你就应当把经受磨难作为自己独特的任务。你必须承认,即使在经受磨难时,你也是独特的、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人能解除你的磨难,替代你的痛苦。一旦明白磨难的意义,就不再通过无视折磨或心存幻想、虚假乐观等方式去减少或平复在集中营遭受的苦难。而且,一旦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替代性,那就会充分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认识到自己所爱的人或未竟事业的责任,也就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生命了。

集中营心理学的第三阶段提到犯人由于从高度紧张的心理状态中得到解放,也可能遭受道德和精神方面的损伤。但作者由于时刻保持着自我审视的习惯,所以平稳地度过了这个阶段。

奥斯维辛的经历不啻于一场噩梦,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反而强化了作者的核心理念:生活并非弗洛伊德所宣扬的那样,只是简单地追求快乐,也并非阿德勒所教导的那样,只是为了追求优越或权力。在全书的第二部分,弗兰克尔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人活着是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这也是人们一生中被赋予的最艰巨的使命。他发现了三个获取生命意义的途径:工作(做有意义的事)、爱(关爱他人)以及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苦难本身没有意义,但我们可以通过自身对苦难的反应而赋予其意义。

Viktor Emil Frankl ,1905-1997

弗兰克尔通过自身的经历和思考提取出了一种独特的心理治疗方法,即意义疗法(logotherapy)。与精神分析相比,他的方法不那么内省和溯旧。相反,意义疗法着眼于未来,着眼于患者在将来应当完成的意义。意义疗法试图帮助患者重新获得生命的意义。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最容易感受到的压力是生存的无意义,即虚无。迷茫的年轻人、中年危机的成年人、受挫的失业者,都是由于丢失了自身的意义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才陷入弗兰克尔所说的“意愿性神经官能症”。只有重新找回生活的目标,比如投身于某种事业或献身于所爱的人,或者通过体验某种事情或面对某个人,再或者通过忍受不可避免的苦难,人才能活出生命的意义。

《活出生命的意义》全书虽短,但却蕴含着巨大的感性力量。它就像一个亲切可信的老师,在你最迷茫最痛苦的时候可以找“他”倾诉,寻求“他”的指导。我相信,它能陪伴每一个失落的人重新踏上充满希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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