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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的潜规则(2)

 固镇邢斌 2015-12-09

  当地还有一个人,叫做王策安,家富万贯,蛮横无理,传说私下打死一个婢女,民愤很大。陶老爷去查案子,在王家府上里外搜查,找不到证据,姓王的便开口大骂。陶老爷一时下不了台,在院中踱步。经过院内鱼池,灵机一动,下令放水挖池。那姓王的一听,脸色发白起来,陶老爷一看,便晓得是挖对了。最后在池底挖出那个女尸,当下把王策安拘捕下狱。王家使钱买通上司衙门说情,下来几道文书。陶老爷不从,最后把王策安挂笼处死。

  

  罗和尚听到这消息,对人说:这样为民除害的清官,我为什么要刺杀他,从此再不见其踪影。有次陶老爷坐船出门,在舵楼后面看见罗和尚,众人发一声喊:陶老爷天天要捉拿的罗和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陶老爷不许捕他,请过来一起喝,问他在船里做什么。他说:当年黄天霸侍候施公,我罗和尚也可以给陶老爷作保镖。从此陶老爷每次出门,车前轿后常有一阵小旋风跟随,只见风不见人,都说那就是罗和尚。

  

  陶老爷也曾任过一阵新野县令。到了新野,住进县衙上房院,一色青砖瓦屋,古色古香,所有房间的窗纸都被捅破,一派千疮百孔。当时官场习俗,前任交印搬迁之前,把衙内所有窗纸撕破,叫做明进明出。后任到职,再把窗纸重新糊好,叫做除旧布新。当然都是为图吉利话而已,好官不搞这一套,照样清廉;坏官整天装裱脸面,还是贪污受贿。古今如此,越是贪官恶官,越要大搞虚假欺骗活动。自己明明贪污受贿,无恶不做,可整天大言不惭地夸口,说自己多么清廉守职,多么勤政爱民。历史经验反复证明,中国官场,漂亮话越是讲得多,百姓就越要小心,事情肯定不好。

  

  新野旧县太爷个个撕破所有窗纸,明出明进,新县太爷也个个重糊窗纸,除旧布新,可新野官场陋习一点没变过,盘剥百姓,贪污受贿,制度依然。县衙二堂以内,几十人吃饭,粮行每天送米两斗,合六十斤,吃不完就要粮行不再送米,折价送钱,趁机私捞。衙门办公要点灯,杂行每天送二十斤蜡烛。衙门一日三餐要吃肉吃菜,屠行送官价肉,禽行送官价鸡鸭。太太小姐要擦粉,关行每月送粉钱。上房老妈丫头的工钱,也都由百姓官司的收款里开支,每人每月可分五六百至两三千制钱。总之是县衙开支少,油水多,进贡稍慢,衙门捕快就上门抓人问罪,难怪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陶老爷到任,各行各业按照旧制度进贡。糕饼行托人送来两盒点心,特别沉重,打开一看,糕饼当中,端端正正镶嵌一枚硕大银元宝。陶老爷觉得自己刚到任,毫无政绩,收那份礼,问心有愧,自辱名声。再说刚到新地方,不了解情况,也怕别人安心做手脚陷害,便派人把糕饼全部送回,并下令,今后各行各业,不准给县衙进贡送礼,连太太小姐的花粉钱也一概免了。

  

  那时候,官场上把那些能够赚大钱而又不大出名的县职,叫做暗缺,新野县就是这样的暗缺。该县每年地丁税约为一万两银子,百姓每两银子地丁税实交二千七百文制钱给县衙,县衙上交省府藩库一两一银子,藩库上交户部国库一两。按光绪乙巳年银价折算,一两银子值一千二百文制钱。百姓交的二千七百文制钱,合二两二五银子,交藩库一两一,县衙还余一两一五,每年一万两银子地丁税,就余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除全县行政费用支出,一年至少还余八九千两银子,轻而易举,落入县太爷腰包。当时清廷发放县太爷年俸一百两银子,哪里比得了近万的余税收入。

  

  陶老爷原没有想到新野县暗缺如此肥厚,一年下来能拿近万两银子余款,心里打哆嗦,不敢肥饱私囊,就把那钱拿出来,办起新野县有史以来第一所中学,叫做白水中学,也算给新野百姓做件好事。

  

  光绪三十四年冬天,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驾崩。开封城北龙亭后面,有个内城,里面驻扎满人官兵。两宫噩耗一出,满人子女到娶嫁年龄的人家,连日连夜成婚过门,只怕朝廷下诏,天下守孝三年,不得婚娶,误了子女终身大事。其急其忙,蒙着头盖,甚至有把女儿送错人家的,过一夜才发现错误,木已成舟,只好认账,总算女儿有了人家。

  

  全县官民,学校师生,到行宫集合,在大行皇帝的牌位前,俯伏举哀。满人用手指把两颊划破流血,以示悲痛已极。汉人双手蒙面,大家都在手心里涂薄荷油,往眼上一蒙,就出泪。没人哭得出来,干嚎几声算数。

  

  陶老爷府里有个姓陈的书办,人很温和,写一手好字。每天只是坐在府里抄写文书,用墨又黑,又不透纸。一个字写错了,他会把纸搁在小木板上,用小刀把错字轻轻一刮,把墨刮掉,纸却不破,还可以重新写,从没有涂黑改字的地方。陶老爷很喜欢这位书办抄的文书。这陈书办抄完公文之后,常会讲一些江湖上的故事,府里上下人都爱听。

  

  不想忽一日,一封八百里钉封海捕公文到了县府。大清年间的钉封文书,是案情非常严重紧急的公文。封套四角加钉,表示机密。上方两角各插一根羽毛,表示紧急。送公文的报马,脖子上挂一大串铜铃。一路跑,一路响,这是发信号。大路驿站上的人听到铜铃响,就要立刻准备好同样一匹快马,在大路口上等着。信使一到,滚鞍下马,立刻跨上新备的马,继续赶路。所谓换马不换人,马不停蹄。

  

  八百里加急钉封文书到了,全府前后上下,人人脸色发白。陶老爷赶紧换上全套官服,面容严肃,举止紧张。接到文书一看,朝廷严令要捕陈书办,说他是革命党。陶老爷一声令下,捕手们上前把陈书办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脚上钉了脚镣,立刻起解上省。四周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他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就那么走了。从此再没听到他的消息,想必是处死了。凡是反对朝廷的革命党,全是处死,一个不留。陶老爷办完案,回到卧室,独自叹气说:那么好的人,说是革命党。酷刑如此,教人不得不反。

  

  宣统年间,革命声势更加壮大,开封城里也如干柴,好像时刻就会起火。河南巡抚宝芬,拘捕革命党,至为严厉。每次出巡,走在街上,他从轿窗望出,看见打团辫的青年,马上下令拘捕,检查团辫,辨别真假。满清时代,中国不分满汉,人人前半个头顶剃光,后半个脑袋拖一条长辫。就为这条辫子,中国不知死过多少人。满清建政,强令留辫,汉人不从,遂有留发留头的选择,死了不少人。民国建政,实行剪辫,许多汉人也不从,又有留发留头的选择,再次死了不少人,那是后话。

(责任编辑:天道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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