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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是你危险的朋友|不良适应的白日梦

 真友书屋 2015-12-13


我们所接触的人影响到我们自身,这是真的。但我们没有接触过的人也会影响我们,有时影响更大,因为我们如此生动地想象过他们


——西蒙·范·布伊:爱始于冬季


我小时候是一个喜欢白日梦的人。到现在,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会自己和自己说话。具有哪些人格特点的人会比较容易产生白日梦?白日梦从何而来?只是做做白日梦,也会有害么?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


什么样的人容易做白日梦?


早在1907年,弗洛伊德就研究了作家与白日梦的关系。他致力于找到,创作者们是从哪里发掘出了可供使用的素材,把他们加工成文字,以至于可以在我们心中引起如此深刻的回响。结果他发现,白日梦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在弗洛伊德看来,作家,特别是那些通俗小说和传奇故事的写作者,不仅是白日梦的缔造者,也是旁观者。他以自我为中心,搭建了一个舞台,安排了每个角色的位置和动作;运用艺术的手法来加工和伪装自己的梦境,让人们看不出这是一个以他自己为主角的故事,同时给人以强烈的审美共鸣和愉悦。


像作家那样,在做白日梦的人中,很多人都富有创造性。在一则对因白日梦而产生刻板动作的孩子的研究中,大部分孩子都表现出了很高的创造能力。现代心理学研究认为,会做白日梦的人,精神的工作空间更加宽广,更能做好同时多个线程的任务。


威斯康辛大学的研究则表明,喜欢做白日梦、经常思绪漫游的人,尽管会被人们认为容易分心,但实际上,他们在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方面的能力较一般人更强工作记忆是一种暂时性地存储和处理信息的记忆,对于阅读、理解和推理等能力来说至关重要。


弗洛伊德还认为,沉迷于白日梦的人是孩子气的(infantile)。白日梦就像是儿时的游戏:孩子把自己喜欢的事物重新组合,但又能将游戏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很好地区别开来。而当我们成年,停止了游戏,幻想成为了我们新的游戏。我们一方面需要在现实世界中努力取得成功,另一方面,我们也需要在想象中构建一个自己喜欢的世界,以满足愿望。


现代研究证明,喜欢白日梦的人的确在现实生活中的满意度不高。2012年的一则研究统计了年龄段从18岁到85岁不等的白日梦上瘾者,发现白日梦的频率与生活的满意度、个体孤独的程度、获得的社会支持都有关系,一般来说,一个人越孤独、对生活越不满意、得到的社会支持越少,可能就越容易做白日梦(在对生活的满意度上,对生活不满意的男性可能做白日梦的频率更高,而对生活越不满意的女性则表现为梦境更鲜活)。而那些免疫力低下、健康状况较差的人,虐待的受害者也都是白日梦上瘾者的高发人群。




白日梦揭示你的内心


上面那则研究的结论认为,白日梦可能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的补偿,它是我们的潜意识从不如意的周遭环境脱离出来的一种方法。


弗洛伊德认为,在白日梦中,愿望是一条主线,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一个幸福的人不会幻想,只有愿望没有得到满足的人才会幻想。正因为幻想不是现实事物,也不是不可改变的,因此,我们能够在这个世界中完美地满足自己。特别典型的两种幻想就是野心和性欲,因此,英雄和美女主题的白日梦非常常见。


白日梦有一种非常典型的情况,就是在脑海中创造出一种未来的情景,使人能够通过回溯到早年经历的事情,来实现自己的愿望。比如下面这个例子:


一个从小家境贫穷的孤儿正要去面试。一路上,他都沉溺于这样的白日梦中——他得到了新工作,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和老板的女儿结了婚,成为企业的合伙人,过上了自己满意的生活。在这个白日梦中,他其实得到了自己童年时缺失的所有东西:家庭、情感和金钱。


在白日梦的形成中,过去的记忆也是重要的诱发因素。在白日梦上瘾者自发成立的互助网站上,一名48岁的女士描述说,她曾在整整两年的时间内,沉溺于自己改编的哈利波特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每当她看到斯内普教授的形象、名字、一切时,她都会进入梦境中。后来她才发现,她在梦中将斯内普的形象与自己父亲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她编织的那个故事,其实是关于自己和父亲的。


如果你深入思考你最喜欢的几个白日梦的桥段,那会成为你了解自己内心的有效渠道。




白日梦也会有害么?


调查显示,96%的人都至少有过一次白日梦的经历,但是,也有一些适应不良的白日梦者(maladaptive daydreaming)会沉溺在白日梦中,长时间卷入自己的幻想世界而无法脱身。他们会感到,自己的脑子经常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坠入白日梦中,高速运转,遥控器却不在自己手里。


1981年,Cheryl Wilson和Theodore Barber 用“幻想倾向人格”(Fantasy prone personality)一词来形容严重适应不良的白日梦者,他们估计,人群中大约有4%的长期幻想倾向人格者。这不是一个小的数字,也就是说这个人群并不是那么罕见。


Jayne Bigelsen就是一个这样的长期幻想者。她12岁时,便发现自己经常不能控制自己地沉入白日梦。因为父母是医生,她曾经翻遍了家里的DSM(美国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试图找到一个对自己症状的描述,但翻遍全书也没有找到。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白日梦这一现象都未被收录入DSM。但白日梦的确会对那些适应不良的人造成现实生活中的困扰。Jayne Bigelsen高中快毕业时,很忧心于无法掌握好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切换。每天早上,她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自己编的电视剧剧情中。在学校,白日梦境的入口无处不在,哪怕是最喜欢的戏剧课也不能使她完全集中精力。


后来,Jayne Bigelsen发现,像自己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常常称自己为白日梦上瘾者(addictive daydreamers)。在Hunter College的调查中,25.5%的白日梦上瘾者都曾因为白日梦而感到痛苦,寻求过心理咨询或治疗。有的人因为白日梦过于活跃,无法在学习和工作中集中精力;有的人因为白日梦陷入过不良的感情,忽视了现实中的种种信号,把自己幻想中的角色投射在对方身上,最后受到伤害;有的人因为白日梦中的世界过于美好,而对现实有着超过实际的期望,最终反复失望;也有的人最终无法区分白日梦与现实,导致了人际上的重大困难,没有人喜欢一个没有真实感的人。


直到10年以后,上面这个故事的女主角Jayne Bigelsen才真正做到与自己的白日梦共处。和她一样,一些人经过多年艰苦的努力,才得以自如地操纵两个世界的切换,让白日梦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现实生活。


就算不是白日梦上瘾者,长期幻想也可能是一件危险的事。毕竟在幻想里我们有着所渴望的一切。如果过于放纵自己,我们会越来越不愿意直面这个充满破碎的现实世界。沉溺于幻想,影响到现实中的功能,在现实中受挫,更加沉溺于幻想。再渐渐的,开始失去对现实世界的感知力,不再能够区分幻想和真实的边界在哪里。——是这样一种恶性循环。想要跳出这样的循环一定要趁早,如果你觉得自己开始卷入了这样的循环里,请尽快寻求帮助,足够有力量的支持对你很重要。


神经科学研究表明,白日梦的状态与大脑中的默认网络(default network)受到外在刺激而产生的活跃有关。而我们是可以掌握调节默认网络的技能的。因此,从生理结构上来说,你是有能力控制你的幻想世界的。尽量使它帮助你,比如刺激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但不要让它过多地干扰到你获取外界的信息,取得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的平衡。


如果运用适当,白日梦其实是一种放松的手段,它能使你在现实世界中获得短暂的休息。因此,也有人运用白日梦来作为自我发现和疗愈的手段。更甚至,卡尔·荣格还曾发明了一种叫做“积极想象”(active imagination)的技术,即通过与自己幻想的情节中的人物或角色对话,用意象沟通来达到疗愈的目的

和很多其他事情一样,我们和白日梦相处的要点在于:是我们控制着我们的白日梦,还是白日梦控制着我们?你可以把幻想作为偶尔逃离世界的秘密游戏,作为认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手段,作为帮助你获得更好的创造力的伙伴,但不要让它成为你的主人,让它吞没你的世界。永远在做梦的人,生时已死。即便头破血流,让真实的自己体验这个真实的世界才可以说是活过。


以上。



References:

Freud, S. (1908). Creative writers and day-dreaming. Standard edition, 9, 141-153.

Jung, C. G. (1968). Analytical psychology: It's theory and practice.

Somer, E. (2002). Maladaptive daydreaming: A qualitative inquiry.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Psychotherapy, 32(2-3), 197-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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