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内科名家刘树农临床经验

 清茶清清 2015-12-14




一、以活血化瘀为主治疗一些慢性病的体会
目前,由于活血化瘀对多种疾病,特别是慢性病,有比较显著的疗效,因而它的应用范围日益广泛。就这一问题,提出我个人的三点体会。
(一)中医学对血的生理、病理方面的认识
《灵枢·九针十二原》说“人之所以生成者,血脉也”。又《灵枢·营卫生会》说“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于肺,乃化而为血,以奉生身,莫贵于此(这对于血的生成的说法,当然不切合实际,但它认识到血液对生命生存的重要性)……血者神气也”。又《灵枢·本藏》篇说“人之血气精神者,所以奉生而周于性命者也”(“周”,巩固)。这都明确指出了血是生命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质基础。
《灵枢·营卫生会》篇说“营在脉中,卫在脉外……营卫之行,不失其常”。又《灵枢·本藏》篇说“经脉者,所以行血气而营阴阳……是故血和则经脉流行……”又《灵枢·痈疽》篇说“夫血脉营卫,周流不休”。《素问·举痛论》也说“经脉流行不止,环周不休”。又《素问·灵兰秘典论》说“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通,形乃大伤”(“主”,指心脏。“主不明”,指心脏有了病变。“使道”,指经脉)。又《素问·调经论》说“五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是故守经隧焉”(经隧,即经脉,“守”是保持,“守经隧”是保持经脉的流行通畅)。这又说明血液的生理常态,不仅在于毫无休止的流行,更重要的是流行的通而且畅。张子和在《儒门事亲》里说“《内经》一书,惟以气血流通为贵”,是诚善读《内经》者,指出了《内经》的精髓。假使血液流行通而不畅或部分不通,使血液发生了病理变态,就产生了形形色色的瘀血。瘀血这一名词,不见于《内经》,《内经》里有“恶血”、“蓄血”之说。如《灵枢·邪气藏府病形》说“有所堕坠,恶血留内”。又《灵枢·水胀》篇说“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写不写,衃以留止”(从这里可以看出古人虽未能清楚地认识到“新陈代谢”,但确知血液之陈者当去)。《素问·五藏生成》有面部“赤如衃血者死”之说,王冰注:“衃血谓败恶凝聚之血,色赤黑者也。”“衃血”即“恶血”,“败恶”即腐败臭恶。“凝聚”,即不流不行,集结不散。这也就是瘀血。根据“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的论点,可知瘀血,确实是引起多种疾病,特别是慢性病的主要根源。可以断言,中医学早就认识到血液流行通畅的生理常态,是机体健康的根本保证。反之,则不是健体而为病体。
明代李梴在所著《医学入门》中说“人知百病生于气也,而不知血为百病之始也……”他罗列了很多病证统属之于血癥。其后王清任所著《医林改错》,也指出五十多种血病,创造了几首逐瘀的方剂,在临床上一直用之有效。
(二)慢性病的形成
张子和说:“夫邪之中人也,轻则传久而自愈,颇甚则传久而难已,更甚则暴死。”实践证明,暴死的病例,大多数是瘀血突然阻塞了经脉,致心脏停止了跳动。其“传久而难已”自是指的一些慢性病。在任何疾病过程中,都贯穿着邪正斗争的矛盾,标志着中医学基本观点———两点论的辩证法思想。瘀血,是自内而生的邪气之一。若由瘀血而引起的疾病,在治疗时,如不及时地排除,坐令“邪气不出,与其真相搏,乱而不去,反还内着”(见《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内着”即内舍于脏腑),就势必会构成多种多样的慢性病,即前人所谓“久病”。《灵枢·九针十二原》说:“今夫五脏之有疾也,譬犹刺也,犹污也,犹结也,犹闭也。刺虽久,犹可拔也;污虽久,犹可雪也;结虽久,犹可解也;闭虽久,犹可决也。或言久病之不可取者,非其说也。”这不仅是针刺治疗的理论指导,也适用于药物治疗。活血化瘀法之应用于一些慢性病,正是用一种疏通经脉、排除瘀血的手段,来达到拔刺、雪污、解结、决闭的目的。
(三)活血化瘀法的推陈致新,就是以通为补
唐容川在《血证论》中说:“瘀血在身,不能加于好血,而反阻新血之化机”,“瘀血不行,则新血断无生理。”都说明了必先去掉瘀血,才能化生新血。也就是说欲致新必先推陈。如所周知“治病必求于本”,形形色色的瘀血,即是多种疾病特别是慢性病的病本。在辨证论治法则指导下,选用适当方剂以疏通经脉,排除瘀血,拔其病本,则厥疾自瘳而健康自复。
典型病例介绍:
[病例 1] 陈某,男,新疆某农村干部,1971年 6月 7日来诊。
患者在 1966 年文化大革命时,曾受到严重迫害,遂致失音。1970年获平反,出外就医,经北京、南京等地中医宗“肺为金,实则不鸣”论治。迭进宣肺理气解郁药物,迄未见效。来沪后经五官科医院诊断为声带充血、水肿。来龙华医院诊治,其时适值我和学习中医的西医师们在该院门诊,通过四诊并结合西医的诊断,认识到失音的癥结所在,在于声带有了病变,与肺无涉,但思想上仍认为“肺主一身之气”和“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欲排除声带的充血与水肿,仍离不开宣肺理气,认为本病是由恼怒忧思所引起,由气分病及血分,不过重点放在血分。方药如下:郁金,通草,香豆豉,桃仁,红花,丹参,赤芍药,天花粉。
上方稍事增损,服至 20剂后,嗓音已渐开;坚持原法,续进 10剂后,即能谈话;再经原五官科医院复检,声带已完全恢复正常(患者在服中药时,每天早晨到外滩作深呼吸)。
[病例 2] 吴某,女,1978年 4月来诊。
左偏头痛达 7年之久,持续发作,伴有呕吐,至多间歇一二天,值经期前尤甚。经某医院检查为血管痉挛性头痛,在苏北曾经中药治疗多年,未获显效。4月间来龙华医院诊治,复询知其月经中含瘀块甚多,因为其经期前头痛尤甚,推测其偏头痛与血液的病理变化有密切联系,再结合现代医学血管痉挛的诊断,予下列方药:丹参,失笑散,桃仁,红花,制乳没,白芷,当归,川芎,葛根,生石膏。
服至 4剂后,疼痛即大大减轻,服至 8 剂有较长时间停止发作;续用上方,去石膏,加黄芩,经过 3星期后,轻微发作亦停止;再宗原方出入,连服 14剂后,携方回原籍。
[病例 3] 俞某,男,退休西医师。1978年 4月来诊。
患哮喘近 40年,频繁发作,尤甚于严冬。发作时即出现剧烈的咳嗽气喘,很少休止,胸闷颇苦,喉有哮音,痰沫多而不能轻易咯出,必使用肾上腺素喷雾器,或吸入含有曼陀罗花的纸卷烟几口,才略得缓解,但旋即复作,除服西药外,所服中药不外小青龙汤之类加减。今年 4月间来诊,见其苔白腻,唇紫,舌下青紫,脉沉弦,拟活血化瘀,解痉温肺。方药:丹参,失笑散,当归,红花,葛根,桃仁,干姜,细辛,半夏。
服至 7剂后,阵发性的发作现象减少,发作时的症状亦大大减轻;上方出入服至 50余剂,多年痼疾,渐趋消失。
[病例 4] 某某,女,25岁。
病咳喘 10余年,不时发作,发作时咳嗽气喘,胸闷口干,痰出稠黄,舌红苔腻,舌边有紫斑,脉滑兼数,方药如下:丹参,失笑散,桃仁,原红花,当归,前胡,桑白皮,大贝母,葛根。
[病例 5] 陈某,男。
胃脘时有隐痛,食入有阻塞之感,逾时始舒。经某医院确诊为食道狭窄,贲门痉挛,患者不愿手术治疗,来龙华医院就诊。脉弦沉而涩,苔白薄而腻,询知口苦而干,大便间日一行,病已将近 2年,病久入络。古有明训,因与通络活血化瘀,解痉和胃法。左秦艽,丝瓜络,丹参,失笑散,制乳没,白芷,葛根,参三七粉,左金丸。
上方出入,继续服用近 1年,自觉症状完全消失,复经某医院检查,胃部病变完全消失。
[病例 6] 于某,男,退休工人。
下肢浮肿半年,入暮较甚,苔腻,舌边有紫斑,脉弦兼劲,有高血压史。证属血行不利,化为水,拟活血行水。丹参,失笑散,桃仁,红花,泽兰,泽泻,白茯苓,冬瓜皮,生苡仁,连翘。
服 7剂后,肿即渐消,高血压亦有改善。上方加减,服至 40余剂,浮肿完全消尽。
下面就上述病例使用的药物略加分析:
第一个病例是用《温病条辨》上焦篇的宣痹汤,加入了活血化瘀的药物,这当然是在现代医学诊断启示下面得出的治疗方案。
第二个病例是在用活血化瘀药物的同时,用了善解痉挛的葛根,至于石膏在这里的作用,并不是清阳明之热,而是用以稀释头部血管中浓厚之血液。在《中国药学大辞典》“石膏”条下,有黎伯概用石膏治愈由于头部血液浓厚引起头痛的记载。与此同时,黎氏提出血液稀薄者,不能用石膏。我想现代科学有血液粘稠度之说,黎氏所说“浓厚”与“稀薄”是否可测定血液粘稠度给以印证,血液的“稀薄”与“浓厚”,是否可作血虚与血实的指标。我的不成熟的看法,是认为血虚与血瘀是同时存在的。血虚是属于“正虚”,血瘀是属于“邪实”。而所谓血虚与血瘀同时存在,是否可认为就是稀薄的血液中含有瘀血?如果是这样,就可能从科学实验中获得客观指标。关于这一点,似乎值得进一步研究。
第三个病例属老年慢性支气管炎范围。历来对哮喘的认识,是肺、脾、肾三脏的病变,所谓“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在治疗上不外宣肺、肃肺、健脾、燥脾、温饮、化痰诸法。但王冰在对《素问·痹论》“心痹者,脉不通……暴上气而喘”的注释时说“手少阴心脉起心中……其直者复从心系上肺”。这是从经脉心与肺的联系说明“暴上气而喘”的原因。再证诸《神农本草经》以血分药之当归,主治咳逆上气,可知咳逆上气的病机,不仅在于肺失肃降,而且与心脏有密切的关系。“心主一身之血”,与血液关系密切。本例患者舌与唇的色现青紫,可知其血液流行不利。根据现代医学对气管炎的诊断,更说明气管有红、肿、热、痛等病理变化。《素问·生气通天论》说“营气不从,逆于肉里,乃生痈肿”。王冰注释说“营逆则血郁”。所谓“血郁”就是血液有所阻滞。这又说明气管炎症的形成,与瘀血是分不开的。因此,治疗以活血化瘀为主。以其有阵发性的连声咳嗽,认为是气管痉挛,所以重用善于解痉的葛根达 30 克之多。其痰多泡沫,自属于寒饮,所以用干姜、细辛、半夏。
第四个病例由于有口干、痰黄症状,脉又滑数,所以于活血化瘀解痉之外,参以清肺的桑白皮,化燥痰的大贝母。
第五个病例,是根据现代医学的诊断,采用了活血化瘀解痉和苦降辛通法。
第六个病例,患者下肢浮肿,前医用健脾利水药近百剂不效。因遵《金匮要略》“血不利则为水,名曰血分”之旨,与活血利水而获显效。尽管张仲景当日所指的血分,系指妇女经期前后而言,但他已认识到浮肿有水分与血分之别,真了不起。

二、活血化 法在咳嗽、哮喘中的运用
考历代医书,论治咳嗽、哮喘,有专著,有案例,理论可谓完善,治法可谓丰富,但很少见到用活血化瘀法。
活血化瘀法治咳嗽、哮喘,主要是受到现代医学研究的启发。咳嗽是机体排除呼吸道异物的保护性反应,由于异物(如粘液栓、稠痰等)存在于支气管中,即能招致肺循环阻力、流量的改变。而且,“从慢性支气管炎的病理研究发现,由于支气管的炎症扩散,并发支气管周围炎、小叶性肺炎,进而累及肺动脉分支后,很易引起这些血管的炎症,包括内膜炎及外膜炎等,前者可进一步形成血栓及机化,从而造成血管壁的增厚和管腔的狭窄”[慢性支气管炎防治研究资料选编(第二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又据病理学认为:“凡是能够引起吸气分布严重不均的原因,如慢性支气管炎、细支气管炎、粘液栓阻塞等,都能招致呼吸功能代偿不全和肺循环阻力、流量的改变,而影响到心脏功能。”(武汉医学院 .病理学教材,147),有人研究报道:“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肺心病可有血液粘度改变,病人血液的流变性可有不同程度的变浓、粘、聚,而活血化瘀可改善血液粘度。[104 例慢性支气管炎患者的血液流变学观察及其活血化瘀治疗后的变化 .新医学,1978,(9):571]。另外,咳嗽、哮喘都可使支气管处于痉挛状态。支气管痉挛,则分布于支气管壁的小动脉也必然随之出现痉挛状态,而使血行不利。综上所述,由于各种原因引起的咳嗽、哮喘,都不同程度地影响着血管壁,并因血液流变学的变化而致“血行不利”。由此想到:血液本是维持机体健康进行新陈代谢的重要物质基础,一旦“血行不利”,则机体失其濡养,更易遭受外邪,形成俗谚所谓“重复伤风”,从而诱发咳嗽或哮喘,以至于难以治愈,故有“医家治咳嗽,就把眉头皱”之说。若不解决血行不利这个根本矛盾,其他矛盾也不能完全解决。所谓“见咳休止咳”,其真谛恐怕也在于此。
咳嗽、哮喘与肺有密切关系,已为众所周知,但古人又论述:“心脉上贯于肺”,“心主一身之血”,“肺朝百脉”,“宗气贯心脉而司呼吸”,说明宗气集贯心脉的心气和司呼吸的肺气于一身,心肺同居上焦,同为宗气所推动。可见血液循环的正常与否直接受心肺影响,又影响于心肺。其他论咳喘,涉及于血的,如《素问·咳论》有“肺咳之状,咳而喘息有音,甚则唾血”。《金匮要略》谓“肺痈,咳唾脓血”。又说“风伤皮毛,热伤血脉……热之所过,血为之瘀滞,蓄结痈脓”。《外台秘要》第九卷谓“咳嗽脓血者,损肺伤心故也,咳嗽极甚,伤血动气,俱乘于肺,故咳嗽而有脓血也”。但在治疗中并没有用血分药。至于《千金要方》苇茎汤中有桃仁,是取其清血分之热以治肺痈。金元时代的朱丹溪在《丹溪心法》中提出“肺胀而嗽,或左或右不得眠,此痰挟瘀血碍气而病,宜养以流动乎气,降火疏肝以清痰,四物汤加桃仁、诃子……”明代李梴的《医学入门》和张璐的《张氏医通》俱提到“瘀血咳”。前者用四物汤去川芎,加大黄、苏木;后者则谓宜用“犀角地黄汤”加童便、桃仁、大黄攻散之。所有这些,当然是从“辨证”中获得的认识,但其所谓“瘀血咳”仅仅是指引起咳嗽的多种原因中的一种,绝不等同于现代医学所指咳嗽、哮喘与血液病理变化的密切关系。至于《神农本草经》“当归”条下的“主咳逆上气”的机理,终未见有阐述。由于当归活血,其补血的作用为精研《本草》者所周知,但对于其“主咳逆上气”的机理,则知之甚少。如唐代《甄权药性本草》、宋代《大明诸家本草》、元代《汤液本草》和明代《本草纲目》等,在论当归时都避而不谈“主咳逆上气”的药理作用。《本草经疏》虽然说当归为“活血补血之要药,故主咳逆上气也”,这仅仅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本草图经》论当归有“气逆而见咳逆上气者,则当用此以和血,血和而气则降矣”之说,较之《本草经疏》似胜一筹,然而,仍然囿于“咳逆上气”属于肺气不降的观点,对于当归“主咳逆上气”作用于血分的药理,只好用“血和则气降”一语为之解释。至于《神农本草经百种录》对之解释为“润肺气”,则离题更远。《和剂局方》治下虚上盛挟痰的咳嗽喘促之苏子降气汤中也用了当归,该方并非用以治“瘀血咳”,却用了具有活血补血作用的药物,这就说明中医学早就揣测到肺部疾患与血行通畅与否的关系。《素问·痹论》说:“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则更直接道出了“脉不通”是导致“上气而喘”的原因。不过,所谓“脉不通”只是部分的不通或通而不畅,与《灵枢·经脉》篇“手少阴气绝,则脉不通”的概念有本质上的不同。
临床所见这些病人往往有瘀血见证,如舌下青紫,面色紫暗,尤其是咳嗽、哮喘已久的痼疾之人,还可见到脉来艰涩、胸闷胀痛等。即使未出现明显血瘀征象的病人,处方中加入活血药,也往往收到很好的疗效。所以,对咳嗽、哮喘患者,用活血化瘀法治疗,既可缓解支气管的痉挛,改变血液粘度,改善血流量,保证血行通畅,又可促使炎症的吸收和消散。因此,不妨大胆地说,活血化瘀法是治疗咳嗽、哮喘的根本方法。在这基础上,随其所兼有的其他各种因素,予以分别兼顾之,可也。
[病例 1] 赵某,女,39岁。
咳嗽近 1月,咳声重浊,咯痰腥臭且多,神疲乏力,咳甚时更觉气短,尿不自禁,痛苦不堪,无以坚持工作。前医用消化、宣肺之法,未效;转而用支持疗法,也未见效。就诊时见其虽咳嗽不止,气短尿遗,但痰黄稠,断定正气虽虚,却有邪恋于肺,单用宣肺止嗽诸药固不济事,滥用扶正之法也非所宜,予以活血解痉为主,宣肺化痰次之。处方:前胡 9克,当归 9 克,葛根 15 克,干枇杷叶(包煎)15克,旋覆花(包煎)9克,细辛 3克,丹参 15克
服药 4剂后,咳嗽即止。
[病例 2] 沈某,男,12岁。
哮喘十余年,至今反复发作,以春秋发作为重。平素经常鼻塞,食欲不佳,易患感冒,刻下需经常服用或喷雾激素,哮喘方可缓解。苔薄,脉细数。处方:紫丹参 15克,失笑散(包煎)9克,葛根 9克,左秦艽 9克,干地龙 3克,原红花 6克,蒲公英 15克,干枇杷叶(包煎)15克,乌梅炭 9克。
服上方后,哮喘缓解。
以上 2例患者,均用了活血化瘀药物丹参、当归、红花、失笑散、地龙等;用葛根者,取其在《金匮要略》中用来治“刚痉”之意,可知其有解痉之效,借以解除支气管的痉挛;用左秦艽,是据《本草从新》治“通身挛急”之说,自然也可用于支气管的挛急;枇杷叶可降肺胃之气;乌梅炭据近代研究,有抗过敏作用。

三、应用古方的点滴经验
(一)天台乌药散(《医学发明》)加减
药物组成及制作:乌药 6克,枳实 l.5克,川楝子 3克,槟榔片3克,木香 1.5 克,巴豆霜 0.06 克,厚朴 1.5 克,共研为粉,水泛丸如小豆大,约 30粒。
1926年,余在淮安行医时,曾有原淮阴县马头镇一 40 岁开外的男子,患右下腹痛,时发时止,发时痛不可忍,且有块状物凸起,在当地医治无效,来淮安就诊于某名医,诊治逾月,也不见效。经人介绍来余处,我视其面色黯黄,苔白厚腻,脉沉实,因仿吴鞠通治一车姓癥结的验案,按天台乌药散方加减,并易原方仅用以炒川楝子而不入散剂的巴豆为巴豆霜,制成如上述的丸剂,分 2 天吞服。服后下黑粪粘液二三次,其病若失,不再发作。
(二)控涎丹(《三因方》)
药物组成:甘遂(去心)、大戟(去皮)、白芥子各等分,水泛丸。药店中有成药。
原书谓该方主治“痰涎伏在胸膈上下,忽然胸背、手足、头项、腰胯隐痛不可忍……咳唾稠粘,夜间喉间如拽锯声,多流涎唾等症”。盖甘遂能行经隧水湿,直达水气所结之处,以攻决为用;大戟能泄脏腑间之水湿;白芥子能散皮里膜外之痰气,三者皆祛痰水之要药。三者合用,则躯体各处蓄积之痰水将被驱逐于体外。余曾治验 2例:!小儿胸膜炎。病者为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因寒战、发热、咳嗽、胸痛,经医院检查,确诊为胸膜炎,胸腔积液。其时因家庭经济困难,未能住院。延余用中药治疗,余结合西医的诊断,为之用小柴胡汤加石膏(日人汤本求真曾谓小柴胡汤治胸膈间一切疾患),另用生姜一小片泡沸水,待微温,送服控涎丹 1.5克。连服4日,寒热、咳嗽、胸痛均除,再经 X 线检视,已无胸水。迄今已三十余年。"痰饮袭络。有一男性,约 50 岁,嗜杯中物。一夜突发右股外侧剧痛,彻夜不眠,日间痛稍可。就诊于余,见其面色鲜明,脉弦沉。断其为痰饮袭于经脉之间,嘱服控涎丹 1.5 克,旋得水泻 3次,疼痛顿失。
(三)神术丸
本方为许叔微自制自服,以治自己由于饮澼(停水)引起的胁痛证,原来的制法和服法是:用生茅术一斤,去皮研粉;另用生麻油半两,水二盏,研滤取汁;大枣十五枚,煮烂去皮核,与麻油汁研成清膏,和术粉入臼中,杵匀为圆如梧子大,晾干,每日清晨空服用淡盐汤吞五十圆。渐递增至二百圆。服药后不仅胁痛消失,视力亦转佳,能于灯下书细字。余在 40 年前,曾改变其制法,用生茅术480克,洗净晒干,切成小方块,分作 4 份,1 份以黑芝麻 120 克拌炒,1份以补骨脂 120克拌炒,1 份以陈皮 120 克拌炒,1 份以米泔水 120克拌炒,4份俱炒毕,取净术研为细粉,水泛丸如小豆大,每服 3克,用以治老年人发作于冬季的痰饮咳喘(即老年慢性支气管炎)多例,均于秋季制服,颇有效果。病程较长的,连服 2 年即有效。嗣以制作不易,未能推广使用。
(四)十灰丸(《十药神书》)
药物组成:大蓟、小蓟、荷叶、侧柏叶、茅根、茜草根、大黄、丹皮、山栀、棕榈皮各等分,共炒为炭,研细,水泛丸。
本方消瘀止血,临床应用甚广。30年前我曾因支气管扩张,大量咯血,住院治疗,用了各种止血药,均无效。后服十灰丸,1日2次,每次9克。次日,咯血即止。惟连服几天后,引起大便干结难下,灌肠始通。
(五)苓桂术甘汤(《伤寒论》)
治“心包积液”。据病人家属转述,患者为胸闷气短、心悸颇苦。在医院经定期抽取积液后,稍好,但旋即复发。为处方:苓桂术甘汤加泽泻 15克,紫丹参 15克,失笑散(包煎)9克。连服 7剂,症状明显好转,已无需再抽积液。续服 7剂,即痊愈而出院。考苓桂术甘汤原主治心下逆满,气上冲胸,心下有痰饮,胸胁苦满,起则头眩诸症,具有益心气、利水湿作用,再加利水之泽泻,活血及治心痛的丹参、失笑散,期其直达心包以行停水。
(六)当归生姜羊肉汤(《金匮要略》)
浙江海盐有某妇人产后受寒腹痛,延绵半年,虽经多方治疗无效,来沪就诊。余用当归 9克,生姜 3克,羊肉 120克,嘱其煎汤连服 20剂。但时值初秋,无处买到羊肉。适有内蒙古来人送我罐头羊肉 10听,当即转赠病妇,嘱其回去照方服药。嗣后患者爱人因公来沪,告羊肉吃完,腹痛随止,未曾复发。
(七)紫金锭(《万密斋医书十种》)
药物组成:山慈姑60克,五倍子 60克,千金子30克,朱砂15克,麝香 6克,红芽大戟30克,共研细粉,研数百转后,渐加糯米浓粥调和,杵千余下,至极光润为度,制为锭子(《中国医学大辞典·紫金锭第二方》)。现据上海市卫生局 1974年版《上海市药物标准》原紫金锭已改制为紫金粉,玻璃管 3克装。药物组成为:上方增加腰黄,千金子改用千金子霜,不用糯米浓粥。服法:每次 l.5~3克。
每遇频频发作的“流火”(蜂窝织炎)病人,辄嘱其在停止发作时,每天服玻璃管装的紫金粉1/10,连服3管,即可不再发作。

四、当归芍药散对妇女漏经病治验的简述
妇女在经过正常行经期后和在产后一个月或两个月后,经血还淋沥不止或时断时续的一种病,称作“漏经”或“漏下”。古医籍对这种病的病因和治疗的方剂,记载很多。按其实际,验方很少。笔者在二十几年前于《皇汉医学》一书中,得到很大的启发。对这种病的治疗,采用当归芍药散。照方制成药粉,每次用开水和服 3克或 6克,每日服 1次或 2次。连续用 2! 3日或 5! 7日,即完全治愈。嗣经多次应用,确有显著疗效。如作汤剂服则不效。在笔者几十年来的治疗经验中,认为只要不是属于“缺乏自然治愈倾向的器质性疾病”范围以内的,其疗效达 90% 以上。其中有特别虚弱,或兼有其他病证的,则附以其他的对症方药。
当归芍药散系张仲景方,含当归、白芍药、川芎、白术、白茯苓、泽泻六味。其中白芍药分量较重。
据笔者不成熟的意见,认为妇女的漏经病,如果不是属于“缺乏自然治愈倾向的器质性疾病”范围以内的,都属于子宫不正常的出血,当归芍药散之所以有效,可能具有直接收缩子宫血管的作用。也就是对“自主神经系统功能”有一定的作用。不过这样的说法对不对呢?如果是对的,它起的是什么作用?为什么只宜于散服不宜于煎服?散服和煎服产生的药效有什么不同?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
章次公先生说:《伤寒论》、《金匮要略》里面的方药……不一定限于原有条文的病证……移治别的疾患,有时却非常有效。朱颜先生对中药的镇咳祛痰曾指出:在通治一般咳嗽及祛痰的原则下面,加以归纳简化,使能在各种疾病出现同样适应证的情况下,普遍使用。笔者认为,如能就当归芍药散治妇女漏经病的一点小经验获得更多的实践经验和明确的理论来证实其经验疗效,就能够符合于章先生“扩大仲景药治范围”的要求,达到朱先生对方剂“普遍使用”的目的。妇女的漏经病,是一种调理病,往往需要相当的治疗时间,但施用当归芍药散法,见效就很快。“简、便、廉”的方法能减轻病人的痛苦和负担。
《金匮要略》以当归芍药散主治妇人怀孕腹中" 痛、妇女腹中诸疾痛。日人汤本求真说“本方用途不如是其狭少也……能奏效于脑、神经、筋肉、心、肾、子宫等疾患也……”他转载《三因方》关于本方主治的条文,还记录了很多本方治验实例。据此可知当归芍药散确实具有广泛的用途,还须积累实践经验,扩大它的应用范围。

五、早期肝硬化证治探讨
肝硬化病名,不见于中医典籍,更无所谓“早期”或“晚期”之分。在本病病程中呈现的一些症状,虽然可以从中医内科学“胁痛”、“癥瘕”、“黄疸”、“肿胀”等范畴找到辨证论治的论据,但并不完全吻合。我在专科门诊治疗由慢性迁延性肝炎演变而来的早期肝硬化过程中,有如下的几点体会:
(一)辨病求本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谓“治病必求于本”,是要求医者必须知病之本,才可以言治。所谓病之本,包括病因、病机和病所。最重要的是正确了解疾病内部邪正矛盾双方的实际情况。如肝硬化的本质,在于肝脏本身有了器质性的改变,有别于中医“肝气”、“肝火”中“肝”的概念。但中医发病学认为,引起本病的原因也和其他疾病的发生发展一样,是内外因的统一作用的结果,即由正虚与邪实双方共同构成邪正斗争的矛盾。就肝硬变来说,都是先由肝脏正气亏虚(主要是肝阴不足),肝炎病毒(湿热之邪)乘虚入侵,留而不去,引起肝脏、血液及循环的改变,造成了血行不利,脉络瘀阻,导致肝脏实质逐渐损坏。因此,肝阴虚、湿热之邪留恋及血脉瘀阻,实为肝硬变所共有的三个基本因素,而此三者,又相互影响,互为因果。如肝阴虚易于招致湿热之邪内侵,湿热留滞又进一步妨碍了肝脏血液的正常流行;而肝血瘀阻不去,又使新血不生,肝组织固不易康复,湿热之邪亦难以祛除。这样血越瘀则越虚,越虚则越瘀,构成了一个正越虚邪越盛的局面。即使是早期肝硬化,其潜伏着的病变已非一朝一夕,其来有渐,在渐变过程中,不仅加深了正虚的程度,还可产生其他的有害物质。如由于正阴的偏虚,遂致邪热偏盛,甚至酿成热毒。当然,阴虚、湿热、瘀血三者也不是平均起作用或一成不变的。例如开始正虚方面都属于阴虚(就我所见),偶或兼及气虚。至后期,往往阴损及阳,为阴阳两虚。邪实方面,则由久踞的湿热兼瘀血的病理损害而证情加剧,构成络脉阻塞而致大出血和水液停留而成臌。《灵枢·五邪》篇“邪在肝,则两胁中痛,行善掣节,时脚肿,恶血在内”之说,不仅指出了邪气入侵肝脏而为病,而且描写了早期肝硬化的症状,特别是“恶血在内”一语,说明了本病的主要癥结。另外,本病重者往往多烦善怒,虽然是一种精神症状,但实际上是损害了肝脏有益的物质,增生了不利于肝脏的有害物质,因此它也影响着肝脏内部邪正斗争的趋势。再者,本病之所以为全身性疾病,是因为人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而肝脏又是一个重要器官,一旦有了病变,势所必然地伤害到他脏,由于各病变脏腑之间的交互作用,又使肝脏病变日益加剧,肝脏虽然富有再生能力,但因其代偿功能屡踬屡起,乃致病情屡进屡退,除在早期可能获得好转者外,其结局多不良。
以上是我通过临床实践对肝硬化本质的一些粗浅认识。
(二)辨证分型
根据慢性迁延性肝炎引起的早期肝硬化的临床表现,以邪正斗争为纲,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以正虚为主,一类以邪实为主。其中正虚为主型,主要是阴虚或气阴两虚兼有湿热血瘀者,其临床表现为舌红少苔,脉弦细或弦紧,夜寐不佳,性情急躁,头晕,腰酸,时有衄血、口干等。兼气虚者,舌胖有齿痕,乏力,便溏,腹胀有下坠感,下肢浮肿。主方为沙参、麦冬、生地黄、鳖甲、丹参、平地木、生牡蛎、碧玉散。兼气虚者加党参、黄芪。邪实为主者,最多见湿热偏盛或血瘀偏重,前者症见口干、口苦、口臭,大便溏而不爽,小便短赤频数,黄疸,SGPT 升高,苔黄腻,舌边尖红,脉弦数。方用茵陈、碧玉散、金银花、菊花、红花、制大黄、贯众、羚羊角粉;后者症见唇黯,舌边紫斑,舌下青筋增粗,胁痛,肝脾肿大,紫癜,衄血,甚者水臌腹胀。方用丹参、生蒲黄、参三七、制没药、赤芍、泽兰、泽泻、制大黄、水牛角片,有腹水者酌加腹水草、陈葫芦等利水药。
(三)论治要点
扶正与祛邪是治病的总则。但扶正祛邪的先后缓急,每因病、因人而异。在早期肝硬化的治疗中,则以祛邪为急,而所祛之邪,主要是瘀血、湿热和热毒。而治则重在活血化瘀,瘀化则血活而气通,气通血活则代谢正常而邪气自除,正虚自复,但要注意祛邪的同时,必须兼予扶正。至于其所扶之正,则不仅在于养阴,更重要的是修复肝脏本体的损坏。常用的黄芪,《本经》谓其“主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名医别录》谓其“逐五脏间恶血,补丈夫虚损”,《日华子诸家本草》谓其“长肉生肌”。本病肝脏损坏,在病理形态上,实类似久败之疮。而肝脏留有恶血,已如上述。所谓“长肉生肌”,正显示了修复肝脏的作用。还有,羚羊角粉,《本经》谓其“去恶血注下,解蛊毒”,《本草纲目》谓其“平肝舒筋,散血下气,解蛊解毒”,据此,可知羚羊角粉既清解热毒,又能去恶血,惟货源较紧,每代以水牛角片,虽然《日华子诸家本草》谓水牛角片“治热毒风”,《本草纲目》谓其“破血”,未尝不适用于本病,但其功用远逊于羚羊角,不过它也是血肉之品,很可能和羚羊角粉、龟版、鳖甲、炮甲片、生玳瑁等同样地具有养阴、解毒和有利于修复肝脏的作用,这当然是我从近期疗效中获得的体会,是否如此,尚有待于深入的研究。至于所用其他药物,都在活血化瘀、养阴解毒这一前提下,予以抉择。另外,要求患者心情愉快,注意适当的休养和锻炼,以提高疗效,俾得早日康复。
[病例1]邵某,男,48岁,门诊号:4691。
初诊:1982年6月15日。患者1962年曾患病毒性肝炎,SG-PT达400单位以上。以后肝病迁延不愈,转氨酶时有波动。1982年 2月复查肝功能正常。HBsAg阳性,食道钡剂造影:符合临床早期肝硬化诊断,食道静脉轻度曲张。就诊时口干咽燥,目糊,腹胀便溏,胁痛隐隐,肝掌,胸部可见蜘蛛痣,按脉弦细沉,口唇紫黯,舌红,舌下筋紫。辨证属早期肝硬化,阴虚湿热,兼有瘀血,拟养阴活血,佐以清解。方用北沙参9克,大麦冬9克,炙鳖甲9克,川石斛(先煎)9克,碧玉散(包)9克,鸡内金6克,海金沙15克,丹参 15克,制乳没(各)3克,赤芍12克,生地黄12克,蒲公英 15克,7剂。药后自觉甚舒,复诊去鸡内金、海金沙,加生蒲黄(包)6克,枳壳6克,生黄芪15克,连续数诊,大便渐成形,口中干腻减轻,唯腹胀仍有。同年12月食道X线复查,食道静脉曲张消失,肝功能正常。
[病例 2]吴某,男,56岁,门诊号:12099。
初诊:1982年6月10日。患者 1960 年曾患无黄疸型肝炎。1970年至1976年间又有多次反复,今年4月份在某医院检查肝脾肿大,白细胞及血小板减少,拟诊为早期肝硬化、脾亢。就诊时患者面色晦滞,消瘦乏力,自觉耳鸣口苦口干,晨起汗出,时有衄血及紫癜,两胁刺痛颇剧,大便溏薄日行4~5次,寐少梦多,脉弦滑、舌红苔薄,口唇紫黯,平素血压偏低(80~90/50~60mmHg,即10.7~12/6.67~8kPa),查白细胞3200/mm3(即3.2×109/L),血小板76000/mm3,(即76×109/L),肝功能正常。辨证属气阴两虚,湿热挟瘀,治拟益气养阴、活血清解。处方:北沙参 15克,麦冬9克,生黄芪9克,丹参15克,制没药3克,炮甲片6克,菊花15克、蒲公英15克、煅龙牡(各)15克,失笑散(包)、炙龟版9克、炙鳖甲9克,九节菖蒲 3克,炙远志4.5克,香连丸0.9克,7剂。
二诊:1982年6月17日。药后大便日行1次,胁痛明显减轻,原方再进。以后此方略有加减,连服 42剂。8月19日复查血象,白细胞升至4500/mm3(即4.5×109/L),血小板100000/mm3(即100×109/L)。
[病例3]闻某,男,57岁,门诊号:10015。
初诊:1982年5月20日。患者1965年患传染性肝炎。1975年某医院拟诊为肝硬化,1981年2月曾出现腹水,经治4月余,腹水消退。目前头晕目糊,口苦,胁痛,神疲乏力。经常齿衄及皮下紫癜,下肢浮肿,大便稀薄,每日4次,肝肋下1.0cm,脾大8cm。肝功能检查:白蛋白3.0g/dl(30g/L),球蛋白3.4g/dl(34g/L),SGPT<40单位,麝香草酚浊度7,锌浊度13,HBsAg阳性。脉弦,舌红,苔白腻,舌下静脉青紫明显,诊断为肝硬化失代偿期,中医辨证为血行不利,水瘀留着。处方:失笑散(包煎)9克、泽兰泻(各)9 克,陈葫芦30克,生牡蛎(先煎)15克,香附 9 克,旋覆花(包煎)9克,丹参15克,煨木香 4.5克,蒲公英15克,夏枯草15克,红花6克,7剂。
二诊:1982年 5月 27日。药后无进退,原方加水牛角片(先煎)30克,炮甲片 6克,香连丸(吞)l克,制没药 3克,腹水草 20克,去香附,7剂。
三诊:1982年 6月 3日。药后衄血减少,紫癜渐消,下肢浮肿减轻,大便渐成形,仍予原方出入。上方去旋覆花,加茯苓皮30克,生黄芪9克,冬瓜皮30克,21剂。6月24日复查肝功能,白蛋白3.31g/dl(33.1g/L),球蛋白 2.6g/dl(26g/L),原方继续加减服用。
[病例 4] 石某,男,31岁。1983年 6月 1日初诊。
患者有大量饮酒史。1981年12月,因高热3天,全身浮肿,口吐鲜血,住某院抢救,经诊断为肝硬化,脾亢,食道静脉曲张,上消化道出血。曾有几次肝昏迷及腹水,因白蛋白偏低,不宜手术治疗,要求中医治疗。就诊时患者面色晦滞,乏力浮肿,口干喜饮,小便色赤,脉沉弦,舌红,苔黄腻,此为热毒重甚,伏于血分,虑其反复,拟养血解毒。处方:羚羊角粉(和服)0.9 克,大生地 12 克,牡丹皮 9克,赤芍 15克,茵陈 15克,黑山栀 6克,虎杖 12克,碧玉散(包煎)9克,紫丹参 15克,制没药 3克,白茅根 20克,7剂。

六、治疗慢性肾炎的体会
慢性肾炎,中医无此病名,但其临床表现,则散见于“水肿”、“尿血”、“虚劳”等各证中。我在临床上所遇慢性肾炎患者甚多,通过长期摸索,边干边学,结合现代医学和重温中医经典著作,有以下两点体会。
(一)扶助肾气,留精去粗
肾者,五脏之一,内含真阴真阳,肾主藏精,主骨生髓,主生长、发育、生殖,主纳气,主水司二便等,故曰“肾为先天之本”。现代医学认为,肾属泌尿系器官,主要起排除体内新陈代谢的废物,维持血液容量恒定之功用。另外,肾上腺皮质激素还参与内分泌代谢,与生长、发育、生殖有关。许多方面与中医理论大致相符。
《神农本草经疏证》“肾气丸”的组成药物———山药条下有“肾气者,固当留其精而泻其粗也”的记载,从中我得到启发,对肾的生理功能有进一步的认识。我认为这是作者邹澍天才地对肾脏功能作出的精辟见解,大大地补充和纠正了对肾脏功能只藏精不去粗和肾脏无实证、任补不任泻的不全面认识和错误观点。当然,作者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精与粗的认识,大约也只能局限于“肾者主水,受五藏六府之精而藏之”(《素问·上古天真论》)和“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上下溢于皮肤,故为胕肿。胕肿者,聚水而生病也”(《素问·水热穴论》)的范围以内。从笔者有限的现代生理学知识看来,其所谓精,当包括机体内所需要而有益于健康,维持生命生存必需留存而不使走泄的一切物质;所谓粗,即体内不需要的,乃至有害于健康而应该从小便排泄于体外的一切物质。《素问·金匮真言论》说“肾开窍于二阴”并“司二便”,似乎已估计到肾脏担负着“去粗”的功能。若夫“食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素问·经脉别论》)之说,则只是注重“脾气散精”、“水精四布”,关于水液对机体的营养作用却没有注意到。对还有一些在物质代谢过程中形成的“废水”,需要通过皮毛、大小肠、膀胱等排出体外,即所谓“去菀陈莝”,则是指若由种种故障以致体内所有污浊腐秽的残渣余孽,留而不去,即应设法清除之。可见“推陈致新”的必然规律,古人早有一定的认识。《黄帝内经》以下,有些人认为肾脏只司固藏。尽管也已经认识到肾脏疾患,但在处理上则是补肾阳或滋肾阴或利小便,至于如何阻止应该由肾脏截留不使从小便中流失的有利于健康的物质,和如何促进应该由肾脏排出,从小便带走的有害于健康的物质,则不复论及。这自是受着历史条件的限制。临床上如从慢性肾炎患者尿检中见到的红细胞、白细胞,特别是蛋白,都是应该由肾脏本能地予以截留而不让排出的、属“精”范围以内的物质。正是由于肾脏功能有亏,使这些属于“精”的物质长期流失,乃至出现精神萎软,耳鸣目糊,生殖功能减退,面色萎黄或# 白,体力、智力衰减等症状,显示其由局部病变逐渐影响到整体。如果久久不能改善,则又可从血检中见到非蛋白氮和肌酐升高,这又说明了应该从小便排出的、属于“粗”范围以内的一些有害物质留而不去。在临床实践中,我还初步认识到肾炎病人在早期是肾脏“留精”功能有亏,在晚期则“去粗”功能也感匮乏。而有的晚期患者,往往不复出现尿蛋白,这并非“留精”功能有所恢复,而是由于患者体质进一步延虚,生成的蛋白衰少所致。
当年邹氏对肾脏功能的臆测,是初步运用辩证法思想,进行观察的结果,也是在肾气丸药物组成中得到的启示。在当前有利的条件下,借助于科学仪器的检查,不仅使“留精去粗”的理论得到了证实,而且对“精”与“粗”的实质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扩大了视野,从而摸索到比较切合实际的治疗方法。而这些治疗,又能从科学检验中获得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
我体会到,肾功能来自于实体,体之与用,犹刃之与利;刃已钝,求其利,不可得矣。古人所谓“肾气”,当来自肾脏的实体,在肾炎病例中的“留精去粗”功能有亏,就表示肾脏本体有所损伤。因此,我对肾炎病人的治疗,在抓住“扶助肾气”这一关键性的问题上,总是寄希望于如何修复肾脏本体的损伤,借以发挥或恢复其留精去粗的功能。尽管中医药不善于对器质的修补,早有定评,但在对现代医学薄涉浅尝之后,有了新的体会。阴阳气血,原为构造和充实形体的物质基础。因此我常用一些血肉有情之品,如鱼鳔胶珠、鹿角霜、炙龟版、牡蛎等药,补充患者所消耗的蛋白,但并不能促进肾脏自身“留精”作用的发挥;至于“去粗”,则包括利水、攻下、解毒等,我常用茯苓、泽泻、大黄、紫丹参、失笑散、黄柏等。有名的金匮肾气丸原是典型的扶助肾气、促使其发挥留精去粗作用之良方。方中除桂枝、附子和血助阳外,地黄、山茱萸、山药与茯苓、泽泻、牡丹皮,则共奏补中兼泄之功,使精气得留而浊气外泄。为治疗肾炎提供了典范。
(二)活血化瘀,改善血流量
历史在不断地前进,科技在不断地发展,我们现在正处在中西医结合的大好形势下,中医理论与病理解剖和药理实验,互融互补;在审因论治、方药运用上,发挥中医之特长。如目前运用活血化瘀法治疗肾炎,正是新时代医学领域内成果之一。在用活血化瘀药物治疗其他疾病的实践中,其自觉或他觉症状缓解或消失,固无论矣。通过实验室提示治疗前后的血液变化,则毫无遁形地说明了疗效是信得过的。《灵枢·天年》认为“五脏坚固、血脉和调,营卫之行,不失其常”者长寿而不病。所以用活血化瘀法治疗肾炎,是使肾脏之“血脉和调”,流行如常,俾易于修复其本体而恢复其功能。其主要机理,即现代医学所谓的“改善肾脏血流量”,因此丰富多彩的传统的治疗法则,又怎么可置而不用呢?只是在运用中,切勿忽视肾脏本体血液流行的状态,是为至要耳。
现代医学认为,肾炎的病变,首先在肾小球基底膜发生变态反应,而致毛细血管痉挛,肾血流量减少,而由于毛细血管痉挛,还可致血压升高。无论是肾小球的滤过作用或肾小管的吸收和排泄作用,莫不直接受血流情形的影响,如血流减少,虽然血压有所升高,但肾血流仍不通畅,因此小便量少而引起水肿。又据现代研究,活血化瘀药有增加肾血流量和抗变态反应性炎症的作用,对因免疫反应所造成的毛细血管基底膜损害的修复有一定帮助。因此,我在治疗中,常用活血化瘀法以改善肾血流量,如用丹参、泽兰、桃仁、参三七粉、失笑散等。  
[病例 1] 李某,男,成年。
初诊:1975年 6月 6 日。慢性肾炎有年,尿蛋白( +++ ),面色暗黑,眠、食均差,胸闷气短,行动乏力,脉细数,苔白滑而腻。处方:鹿角霜 9克,山茱萸 9克,炙远志 6克,鱼鳔胶珠 6克,补骨脂 9克,五味子 3克,煅牡蛎(先煎)30 克,炙龟版 9 克,党参 9 克,巴戟天 9克,失笑散(包煎)9克,淮小麦 30克。
上方加减服用至 7月 13日,尿蛋白下降至( + )~( - ),眠、食较佳,胸闷头晕亦减,面色稍华,行走已较有力。
上方加减继服:炙龟版 9 克,生牡蛎(先煎)30 克,石菖蒲 1.5克,远志 6克,山茱萸 9克,巴戟天 9克,蒲公英 15克,白茯苓 9克,鱼鳔胶珠 9克,淮小麦 30克,粉丹皮 9克,紫丹参 9克
上方服至 9月 14日,尿检正常,给予散剂,于益肾之中,稍佐活血之药缓缓调治。砂仁 6克,拌炒大熟地 l5克,山萸肉 60克,巴戟肉 60克,仙灵脾 30克,川楝子 l5克,芡实米 30克,黑大豆 90克,炙龟版 30克,煅龙牡(各)30克,紫丹参 60克,当归 30克,泽泻 30克,怀山药 90克,炒白扁豆 30克,炒谷麦芽(各)30克,参三七粉 30克。
上药共研为细粉,分作 120 份,用开水和服,每日服 1~2 次,每次 1份。药粉曾继续配服两料。
此例患者慢性肾炎多年,经调治迅速好转,至今未见复发。
[病例 2] 王某,女,成年。
初诊:1976年 12月 10 日。慢性肾炎 1 年多,尿检蛋白常在( +++ )~( ++++ )之间,周身浮肿,下肢较甚,头昏腰酸,胸闷心悸,喜太息,口干欲饮,舌薄苔少,脉细数。处方:紫丹参 9克,当归6克,淮小麦 30克,细木通 6克,炙龟版 9 克,生牡蛎 30 克,泽兰、泽泻各 9克,怀山药 9 克,白茯苓 9 克,桃仁 6 克,红花 6 克,失笑散(包煎)9克,大麦门冬 9克。
二诊:1976年12月17日。
日前检尿:尿蛋白(+++),白细胞(2~4),红细胞(l~2),血检:肌酐0.7mg/dl(61.??$?í ?? ?ì ?? ?ì ),尿素氮10mg/dl(3.57mmol/L),血清白蛋白1.6g/dl(16g/L),球蛋白3.05g/dl(30.5g/L)。
自述服药后证情减而未除,夜寐梦多,尿频,头晕腰酸,舌薄苔少,口干不欲饮,脉沉细,留精功能欠佳,去粗功能尚可,拟方益肾为主,佐以活血。党参9克,熟附片3克,煅龙骨、牡蛎各15克,熟地黄9克,泽兰、泽泻各9克,淫羊藿9克,炒菟丝子9克,紫丹参9克,怀山药 9克,仙鹤草30克,白茯苓 9克。
三诊:1976年12月24日。服药后诸症得减,面浮肢肿已退,食欲渐增,尿蛋白(+++),红细胞(1~3),白细胞(6~8)。上方去附片加补骨脂 9克,五味子 3克。
四诊:1976年12月31日。今晨化验小便,尿蛋白(-),红细胞(0)~(1),白细胞(0),前药已奏效,上方加入龟版9克。
上方继续加减服用。
[病例 3] 陶某,男,成年。
初诊:1975年 12月 29日。
慢性肾炎多年,检尿蛋白常在(++)左右,常有红细胞。口干,腰酸,舌红,脉弦滑。处方:炙龟版9克,生牡蛎30克,大麦冬9克,五味子 3克,大生地 9克,川石斛(先煎)12 克,远志 6 克,玉竹9克,冬青子 9克。
二诊:1976年3月28日。上方曾加减服用 40 多剂,今验尿蛋白(痕迹),口微干,别无所苦,再进坚肾养阴法。知母 3克,黄柏3克,生地9克,炙龟版9克,生牡蛎30克,大麦冬9克,川石斛(先煎)12克,粉丹皮6克,泽泻9克,怀山药12克,蒲公英9克。
此例患者治疗至今,均用养阴坚肾之法,病情稳定。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