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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力
芷蘭齋
可能是因为徐世昌的名气太大，使得少有人注意他的从弟徐世章。徐世章的藏书事迹，《文献家通考》中未载，《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虽然收有他的事迹，然却把他附在徐世昌之后，使其跟孙师郑一并作为副题，而对于徐世章的藏书事迹，仅有这样一句话：“菊人弟世章好收储，颇有佳本，尝得纪文达手改《四库提要》原稿。”
他竟然藏有纪晓岚的《四库提要》原稿，那是何等的大部头，又是何等的重要著作，仅凭这一部书就证明他的藏书眼界不俗。然而这部书在徐世章身后去了哪里，我却没有查到相关的记录。1954年，徐世章在去世之前，把自己的所藏都捐给了政府，其中古书自然就归了天津图书馆。徐世章捐了哪些书给天图，我曾读到白莉蓉女史所写的《精品荟萃流芳千古——记天津图书馆藏徐世章捐赠古籍善本书》，这是我所见到的关于徐世章藏书情况的最详细介绍，然而白老师的这篇文章中也没有谈到纪晓岚的那部《四库提要》稿，但这些捐书中倒确实有一件纪晓岚的旧藏——《河间纪文达公砚谱》，可惜这个砚谱不是书，而是一册古砚的拓片。
此砚谱内收纪晓岚所藏古砚拓片96方，尤为难得者，这部砚谱里有不少纪晓岚的题铭，因为纪氏的手迹流传很是稀见，在这些拓片中能够见到，当然属于极难得的文献价值。白老师在此文中有这样一段评价：
“纪晓岚一生喜藏砚、评砚，且亲手铭识。该砚谱乃其晚年消遣所作，书中所收藏砚形制各异，每砚均有纪氏所题砚铭，内容多为对藏砚之石料、价值等方面的品评，及收藏趣事、题诗等。如‘此黄昆谱先生旧砚，温润缜密，宛然宋石，惟形制不类宋人作，当是元明间物也。嘉庆甲子四月晓岚记。时年八十有一。’又‘青州红丝砚今久绝矣，惟淄石之佳，此颇似端溪。然新石皆粗材，旧石佳者亦罕。冶亭巡抚山东为余购得砚璞一，砚砖二，皆故家所蓄百年以外之物，此其一也。’又有记修《四库全书》事者：‘检校牙签十万余，濡毫滴渴玉蟾蜍。汗青头白休相笑，曾读人间未见书。晓岚自题。’还有记载与同好为争砚而嬉戏之铭，等等。由此可见纪晓岚之博学雅趣，更可窥视他与友朋之间的往来，以及他诙谐风趣的性格。
该书亦配楠木书匣，匣盖自右向左镌有‘一研簃’朱色阴文印，‘河间纪文达公砚谱’，又‘丙子春余得于北平，此谱较严范孙先生影印者为多，故足宝贵。’下镌‘徐世章印’朱色阴文印记。此本乃世间孤帙，弥足珍贵。”
徐世章藏有纪晓岚的砚台拓片，可谓物得其所，因为他恰巧跟纪晓岚有同样的爱好，那就是收藏古砚。徐世章对砚台的爱好程度绝不输于纪晓岚，他对自己的藏砚极其用心，专门写有《藏砚手记》，从这篇手记中可以知道，仅在1934年到1937年之间，他买砚台的钱就花了4万多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他的藏砚中，有很多重要的珍品，例如明代顾从义所制的石鼓文砚，这十方砚台的形状完全依照那著名的十个石鼓的形状，上面刻的石鼓文是根据宋代人的拓本摹刻而成者，这使得这十件石鼓形的砚台不仅仅是珍玩，反而有了重要的文献价值，因为这些石鼓砚上所刻的文字可以考证石鼓文在宋代的残损情况。
徐世章为了买砚台，下了很大的功夫，据说他有一次在南京夫子庙看上了一宋代端砚，因为那古玩商知道他是藏砚的大家徐世章，因此马上把价格提高了一倍，徐世章因为手头紧，跟古玩商说自己拿不出那么多现钱，这位商人就说，你是房地产大亨，可以拿土地来换。徐世章果真就拿了一块黄金地段的地皮换得了这方端砚，而他的这个行为受到了朋友们的嘲笑，说他搞房地产很是精明，假如一旦遇到了端砚，马上就变得不灵光。对于这一点，徐世章也承认，他在得到这方端砚后写道：“当此世乱年荒之际，而以重金得之，人能不嗤我愚也，然我以卖地之金易此砚，却以之为余幸。”
徐世章费心费力所藏的一大批珍贵砚台，同样也是1954年捐给了天津艺术博物馆，而这批砚台由此奠定了天津艺博的收藏特色，可以说在国内的博物馆收藏系统中，天津艺博可谓名列前茅，而这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徐世章所捐献者。
我跟徐世章的藏砚也有一点因缘。大概20年前，天津有一批砚台要出让，计有22方，据称就是徐世章旧藏，而我早闻徐世章藏砚的大名，于是马上前去看货。这22方砚台为旧装，有不少带有楠木盒，其实我对砚台没有什么鉴赏力，但既然是大收藏家徐世章的旧藏，虽然我也知道他收藏的砚名精品都归了艺博，而我所见者可能只是他藏的普品，但我还是将其买了下来。买砚的过程中，恰巧遇到了范景中老师，他看上了其中的一方绿豆端砚，于是那方砚台就归了他。
徐世章按说是个洋派人物，不知为何却喜欢收藏中国的古物。他在北京同文馆毕业后，前往比利时里达大学深造，在此校获得商业学士学位；1911年，意大利万国博览会召开之际，他曾作为博览会的审查委员之一；之后他又在英国、法国、德国等欧洲国家考察当地的商业和铁路；1912年回国之后，担任过京汉铁路局副局长、涞浦铁路局局长；到了1920年，他当上了交通部的次长，以及全国铁路督办、中国国际运输局局长、交通银行副总裁以及币制局局长等等职务。由此可见，他一直在交通和银行部门任职。1922年，徐世昌从大总统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徐世章也就跟着一并辞职回到了天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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