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自觉与大同世界之间

在文化自觉与大同世界之间

中国民族报 2015-12-11 20:10

人类社会迈入21世纪已有10余年。 然而，从当前的人类文明格局来看，人类社会并不太平，诸多经济冲突、政治冲突、宗教冲突、民族冲突等，仍旧屡见不鲜。和平与发展作为世界性主题，仍旧是一项未尽的人类事业。那么，如何才能实现“和而不同”的大同世界呢？

一、费孝通与文化自觉

我国已故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费孝通，在其晚年深入思考人类文化的世纪走向时提出了文化自觉。他说“文化自觉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发展的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同时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他又指出，“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首先要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所接触到的多种文化，才有条件在这个已经在形成中的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确立自己的位置，经过自主的适应，和其他文化一起，取长补短，共同建立一个有共同认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各种文化能和平共处、各抒所长、联手发展的共处守则”。

在这里，费孝通明确提出了文化自觉的内涵、实现目标和实现途径，为我们进一步思考人类文化的世纪走向，实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想世界，提供了奠基性的认识资源。沿着费孝通的理论脉络，对其文化自觉理论作进一步的演绎和时代阐释，尤为迫切和必要。立足于中华文化与世界文化之间，我们认为实现人类社会的大同理想，不仅需要文化自觉，而且还需要文化他觉、文化互觉和文化共觉，它们是文化自觉的逻辑延伸和补充。只有在文化自觉、文化他觉、文化互觉和文化共觉的合力中，人类社会的大同世界才是可能的。

二、文化他觉

文化他觉是指相对于某一文化主体来说，其它文化主体对其的觉醒和意识并反思性监控自己的文化实践。这种来自他者的觉醒和意识及其文化实践对于文化主体自身的反思与自觉非常重要。如果我们将全球视为一个“世界社会”，那么作为文化主体的民族国家就可被视为社会行动者，他们共生共存共荣。借用社会学的话语，社会结构是由社会角色构成的，每个社会行动者扮演着一定的社会角色，并遵循一定的社会规范与他者发生互动。因此，我们同样可以认为，在“世界社会”里，也存在着不同的社会角色，它们由作为社会行动者的民族国家来扮演，并在一定的社会规范约束下与他者发生社会互动。

根据社会学理论，当社会行动者在扮演社会角色的时候，他不只是根据自己对社会角色的认知和理解，在符合社会规范的情形下与他者发生社会互动；同时，作为互动对象的他者对其社会角色的认知和理解，同样也影响到该社会行动者对自己社会角色的认知和理解，进而影响其社会互动。这里他者对社会行动者社会角色的认知和理解，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角色他觉”。运用到“世界社会”里，它就是某一文化主体对另一文化主体的文化他觉。由此可见，在“世界社会”里，对文化主体而言，来自他者的这种文化他觉不仅是重要的，而且也是必要的。

三、文化互觉

前面我们分析了对某一文化主体而言，文化自觉和文化他觉都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也是必要的，但是我们尚未分析二者之间是如何发生关联的，因为文化自觉和文化他觉分别是从不同文化主体的角度而言的。实际上，无论从哪一个文化主体的角度来看，都存在着文化自觉和文化他觉的问题，而如何将二者关联起来是每一个文化主体的核心关切。这种文化自觉和文化他觉之间关联的建立，必然发生在不同文化主体之间的相互觉醒和意识及其文化实践中，这就是文化互觉。只有在文化互觉中，文化主体对自身的认知和理解及其对他者的认知和理解，才会与他者对该文化主体的认知和理解发生关联，进而反思性监控各自的文化实践；无论这种关联是以何种方式进行的，包括积极的交流、融合与共存，还是消极的分离、冲突与孤立，都是文化互觉的后果。

很显然，从人类社会的共同利益来考量，那些有利于不同文化主体间的交流、融合与共存的文化互觉，是符合人类社会的根本利益的，也是符合历史潮流的；与此相反，那些导致不同文化主体间的分离、冲突与孤立的文化互觉，既不符合人类社会的根本利益，也不符合历史潮流，它们是将人类社会推向崩溃边缘的破坏性力量，必须被人类自身所阻止。对于人类社会而言，这种阻止机制就是不同文化主体的文化共觉。只有安身于“世界社会”里的每一个文化主体，都积极主动地参与到文化共觉中，人类社会的大同世界之前途才是光明的。

四、文化共觉

文化共觉是指凡是人类社会的文化主体都积极参与文化自觉、文化他觉和文化互觉的状态。它至少包括如下涵义：第一，在人类文明进程里，每一个文化主体都是平等的，都是人类文明的缔造者和推动者，具有强烈的平等意识。第二，每一个文化主体都是负责任的文化主体，它不仅向自身负责，同时也向他者和“世界社会”负责，具有强烈的责任意识。第三，不同文化主体之间是紧密相连的，它们是主体性和主体间性的辩证统一，具有强烈的主体意识和主体间性意识；其中，主体性表明文化主体是独立自主且富有个性的，而主体间性表明文化主体是平等协商且富有交互性的。第四，不同文化主体之间存在着根本利益的一致性，具有强烈的利益一致意识。第五，不同文化主体都认同和遵循一定的共觉规则和秩序，具有强烈的规则和秩序意识。

正是在文化共觉中，每一个文化主体都怀有强烈的平等意识、责任意识、主体意识、主体间性意识、利益一致意识以及规则和秩序意识，它们才会不断往复地展开文化自觉、文化他觉和文化互觉，在文化共觉过程中推动人类社会向“和而不同”的大同世界迈进。也只有在这一过程中，人类社会的大同世界，才是可以规划和预期的。由此可见，文化自觉、文化他觉、文化互觉和文化共觉共同决定了人类社会的大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