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承厂8（2） 工种的差别

 

工种的差别

轴承厂不同工种之间辛苦的程度有天壤之别。

 

 

我感觉各工种中，最辛苦的当数730车工（六轴不算）。干活的时候机床动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乱，几把车刀一齐上，嗞的一声，铁屑飞溅，粉尘扬起，一个活就出来了（北京话叫“齐活”）。然后只见工位上戴着一只手套的工人（全模仿李玉和的打扮）连蹬带打，嘁哩喀喳，再结合“哐”的一声，第二个工件又上去了，动作都跟李逵似的，眨眼间又是嗞的一刀。铁屑烫、机床吵，动作猛，工作量大。干一个班下来，身边二、三千个套圈堆得像小山。整整一个班也是全得站着，还猫着腰。不是那个年代年青身体好，哪个顶得住？

所以开730那些人，在厂里有一个集体的外号：生猪！上班的时候，在730车间，一片叮、咣、哧、喳乱响之中，睁开眼满车间生猪飞舞，简直一个牛鬼蛇神的大舞台，惨不忍睹。

他们平常走起路来都横着，像螃蠏那样，不会直着走路，还晃着肩，用肢体语言告诉附近的人：我开730的。凡是不小心离着近点的，跑得慢的，准得撞一膀子。他们也喜欢以生猪自诩，还排出队来，一号二号，谁谁是头号生猪，谁谁谁是二号生猪。我听王志义说，我们车间是李春启、王文祥。厂里打架的时候，在后面鼓动看热闹的，往往就是生猪。

厂里的女工也有开730的，这事挺可怕的，给人感觉不尊重妇女。私下里男工还编排出了女生猪。哪个女工生猛，排在一号，哪个差一点，排老二，哪个是小三儿……据说都是有据可查的。连那个女工本人可能都不知道，挺可悲的。

 

 

 

 

 

除去车工，就得算我们内外沟、内径的工作最苦最累了。不在于劳动强度大而是站一整班熬人。

外沟的设备是8810、8820，大车间可能还有8830。内沟可能是8810K。特点是机床摆头，脑袋也跟着摆。在车间站了一个礼拜，腿都回不过弯来了，周末回到北京，和家里人说话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摆起头来，一个个宾努似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活机器，1970年代的变形金刚。

内沟的设备有033、028、2416，机床往复，砂轮噪音大，工作还有危险，常磨手。大车间内径曾经有掉手指头的事情发生。

平磨（7475）、无心（1080、1083）和装配受累的程度稍好一点，干一阵还能有一阵休息，有坐有站上夜班有时能有眯一会的机会。不像内外沟和内径那样熬人。

但是装配开冲床是个比较危险的工作，小批的林彬掉了好几个手指头。结果一辈子都没逃出轴承厂大山沟监狱。

抛光、检验、转运的是一个级别，比平磨无心更轻松些，在车间里溜溜逛逛的把活就干了，工作量不是满负荷，就算是不错的工种了。

如果进厂时能分配到调表、工具室，维修工，那真是祖上冒了青烟，工作一点也不累，还有自己的小屋休息，不吵也不那么赃。上班没事儿的时候往小屋里一眯，每个月钱也不少发，滋润极了。

还有厂部的那些“同志们”，与一线工人有天壤之别。我前面记录的一些辛苦，他们不会有同感的。

我在宣传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和放电影的李向富呆在一块。老李那个工作是个名符其实的闲差。哪里有那么多电影可放？不仅不用倒班，每天上班就是在山上摘点野花野杏，打几个核桃，养鸟逮蝈蝈东游西逛，不知道人家上辈子是怎样修出来的。如果有那样的工作，就是再在轴承厂多呆十年，我也愿意。

这种现象，恐怕当厂领导的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