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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道与书法 中国人称书法，日本人称书道，内容一样而名称不同。究竟应该称书道呢，还是称书法？ 在《沈尹默法书集序》曾提出用“书道”不用“书法”的意见。始知此是为说明尹老之学不限书法而发的。尹老之学既不限于书法，所以觉得称为“书道”或“书学”反更合适。称尹老之书法为“书法”，但假使把他的论著一并辑入，统称为《书法集》，那就讲不通了。所以《法书集》反而只能印他的书法，不能印他的书学理论了。 一个词有一个词的意义，不能随便乱用。现在要讨论“书法”与“书道”的名称，论理，“道”是理论性的，“法”是规律性的。二者之名称不同，性质也不同，当然意义也不会一致。但由于前面都冠一'书'字，那就可以看出二者之关联性又是极为密切而复杂的。 ‘法’中可以赅“道”，如中国人尽管称为书法，但对书法家的品评往往兼及人品。侧如张瑞图与黄道周，一般人都卑张而尊黄，就可知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其人品德稍差，一般人便不会重视他的书法的。对于明代一些书法家尤其如此。王铎的书法可谓高矣，但一般人总带一些卑视之意。可知中国人虽称“书法”，但触处都是隐寓“道”的意味在其间的。宋代苏黄米蔡四家，若以时序，当指蔡京，但后人以蔡京为小人，改为蔡襄，反在苏黄之前了。 可是，尽管中国人这样重视书家之道德品质，却没有人称“书法”为“书道'，一般的书学论著，也多是论“法”而不及“道”。此中关系便值得我们加以考虑。所以我们只能就历史的关系与社会的因素来说明这问题。 正因中国人太重视“道”字，所以春秋时即有道家，到宋代即在儒家中也会有道学。道家之‘道’关系犹小，因为“道可道，非常道”，老子只看到它恍惚的一面，不易言说的一面。庄子则以艺喻道，反把艺与道结合在一起了。至于道学之道，关系实在太大。道学既建，于是一般人就格外尊视这个“道”字，不敢轻易滥用这个“道”字。这样讲道，遂有大小之分。只有宋儒讲的一套才是大道，书法艺术只是小技，也就只能称之为“小道”。所以，唐太宗称：“书学小道”。 中国文人在以前也想利用这个“道”字来为自己装门面。刘勰论文有《原道》篇，韩愈论文也写过《原道》，可知骈文家和古文家都想藉“道”以自重，但是都没有成功。在道学盛行的时候，文章一小技，即使称为“道”也只是“小道”而已。中国人以前是受过这样的压力的，所以尽管可于书中见道，但不会建立“书道”的名称。日本是没有受过像中国这样历史性的压力的，所以对于中土传过去的东西都可称之“为道”，书法可称为“书道”，武术也可称“柔道”或“武士道”，甚至舞剑也可称为“剑道”。有些文化尽管是从中土传去的，但传去以后，加以消化，加以发展，那就与本生土长者一样，不妨称之为“道”了。这都与彼此间的历史因素与社会因素有密切的关系。我不过从民族间的历史和社会之关系，来说明这“书法”与“书道”的名称所以不同的原因而已。只怕一般人扭于成见，一方面仍以“小道”目之，而另一方面依旧落于以前书家的名利思想，终于落到“小道”方面，斯则不免令人泄气而已。 这是从“道”的问题上所引起的一些顾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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