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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是大雪节气，但T城的冬天，仍然没有一点冬天的样子，满山青翠，树木茵绿。 T城住着我的父母，这是我往返T城好多回的原因。退休以后，父母为了帮我哥带孩子，跟随他辗转好几个地方，从辽阔空旷的河西走廊，再到人口如织的北国江南。最后总算安稳地租住在T城一幢老式居民楼里，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安度晚年。 我曾劝说父母回到原居地和我一起居住，但他们总以上小学的侄子年龄还小，我哥又太忙，顾不上照看孩子为由，选择留在T城。况且，父亲似乎已经习惯了T城温暖湿润的气候，住的很是惬意。我只好在工作地和T城之间往返，时不时来看看他们。 这次来看父母，我并未事先告知，因为我怕得知我要过来的消息后，父亲又会搬着他的那把小板凳，坐在门口等我。毕竟，现在已是冬天。 到达T城时，已经过了中午饭点。远远看见父亲从外散步回来，正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家中走去，几年前突然中风后，他的脚步便不再如以前那般稳健了，走路总是有些摇晃。 我没有吱声，而是和妻子尾随他进了房间。母亲正在洗衣服，我们的突然到来让她有点吃惊，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冲里屋的父亲喊道：老头子，儿子来看你了。父亲显然没反应过来，直到我和妻子进了里屋，他才惊讶的说：我刚从外边回来，怎么没看见你们？你也没打电话说要过来啊！ 我告诉父亲是临时决定的，周末无事，就请了几天假来看看他们。得知我们还没吃饭，父亲嘱咐母亲赶紧做饭，我不让母亲忙碌，但她还是炒了菜，买来馒头，让我们简单吃了点。 父母要去街上买菜了，问我们是否一起去，妻子晕车，不想出去，我知道他们要去的菜市场有点远，打算开车去送他们，但母亲坚持不让送，说父亲今天运动少，趁买菜的机会正好走动走动，让我还是在家休息。 他们走后，我和妻子居然睡着了。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但父母依然没有回来，我到门口去看，远远地就看见父母肩背手提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马路边走来。 母亲和妻子做晚饭的功夫，我和父亲拉起了家常。岁月在加剧父亲衰老的过程，眼神浑浊，耳朵也有点聋了。交谈间他总问起我他在这边的一些老友的近况，我尽量回避这个话题，因为我不想告诉他他的那些老友，有几个已经撒手人寰了。尽管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但死亡，终究是个令人沉重的话题，不提也罢。 吃过晚饭大家围坐着看电视，我的小侄子穿着旱冰鞋在不大的房间来回溜达，父亲不时叮嘱他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父亲说小侄子虽然调皮，但有他在跟前吵吵闹闹，疯来疯去，这个家里才不显得空荡。 想起上次过来时，父母正在看的那部叫《空巢姥爷》的电视剧，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热衷于这部电视剧。我不知道若干年后，我们是不是也会像他们这般，守着诺大的房间当空巢老人，虽然百般思念自己的孩子，但孩子们总会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借口，再三推迟回家的脚步，或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给父母的总是无限的孤单和落寞……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到该睡觉的时候，父母帮我们收拾好床就去睡了。因为白天睡了会，睡意迟迟不来，我随便翻着看书，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大约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吧，屋外楼道里一片嘈杂，脚步凌乱，还伴有女人悲泣的哭声。起初我以为是在打架，仔细听后，才知道是邻家死人了，心中的郁闷就不招自来。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刚来看父母就碰上别人家死人。 接下来到天亮的这段时间，我的眼睛再也没有闭上。 早上，当我推门出去的时候，单元门口早已搭起了几顶帐篷。挂着挽联的灵堂内，朱红而做工考究的棺木、纸扎的金童玉女、冰箱、彩电和小汽车等一应俱全。跑事的人很多，显得拥挤不堪，热闹的景象几乎让我忘却了昨夜他们悲痛的哭声曾吵得整幢楼上的人们彻夜未眠。 母亲告诉我说是楼上一个和蔼的老太太去世了。和她年龄相仿，子女颇多，但平时都是老太太自己独居，很是寂寞，所以只要在楼道或者外边遇到熟人，她总是拉着人家说东扯西，久久不愿离去。逢年过节了才能看到儿女拎着礼品出入，也往往是小包进来，酒足饭饱后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只是在一个多月以前，在确诊母亲得了癌症以后，她的小女儿才过来陪伴。 我无意中伤她的子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他们少于陪伴自有他们的苦衷，至少昨夜楼道里悲恸的哭声和今天奢华的丧事场面，已经向众人证明了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孝顺。 这个世上每天都有新生命诞生，也总有一些人故去。在这频繁的新老更替中，包括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还有一些我们不熟悉的人…… 这个冬季，我如一只蝼蚁在工作地与T城之间穿梭往返，同我脚步一样匆忙的，还有这留不住的岁月…… 这个冬季，T城还没有下雪，我的父母在没有下雪的T城重复一天天简单的生活，吃饭，睡觉，买菜，散步，接送孩子…… 这个冬季我去看父母的那天晚上，他们楼上那个和蔼的、比父亲小好几岁，和母亲年纪相仿的老太太死了，她的亲人哭的很悲伤，丧事办的很隆重。而我的父母虽然耳聋眼花，脚步蹒跚，但他们还坚强的活着…… 我不知道这个冬季T城会不会下雪，但我知道即便不会下雪，季节依旧会更替，一些日子同样还会继续。 这一年最后的日子，我抽着烟，喝着茶，坐在电脑前写下这些琐碎的文字。窗外天很蓝，阳光明媚。 这一年，总有一些温暖和陪伴，伴随我从万物复苏的春天，走到夏季的山花烂漫，然后走进童话般的秋天。因为有了这些陪伴和温暖，足以让我抵御这个冬季凛冽的北风和彻骨的严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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