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兰与金国元勋完颜希尹
王天祥
很多人只知道舒兰是吉林地区产粮第一的农业大市（县），却不知舒兰是个出诗人的地方，是个曾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被文化部誉为全国“四大诗县”之首的地方，更不知道舒兰曾是900多年前辅佐女真完颜部落创立大金国，吞灭著名的“杨家将”毕生抗击的辽国，并最后统治了大半个中国的女真圣人、金国开国元勋、尚书、左丞相完颜希尹的家族的故乡。
读过宋史和听过《说岳全传》的人，都知道宋朝的衰落与北方崛起的金国有关。岳飞抗金，是初中生都知道的民族英雄故事。人们在敬仰岳飞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金国酋首”金兀术（完颜宗弼）的名字。似乎没有金兀术，便不会有宋徽宗、钦宗二帝被金国俘虏的靖康之耻；没有金兀术，就不会有南宋高宗皇帝赵构被金国所逼偏安江南，从而形成了历史上屈辱的南宋小朝廷。然而，真正对宋代女真族的崛起，金国的建立和强盛，吞灭辽国乃至屡败大宋的功勋人物，是金国开国元勋、尚书、左丞相兼侍中的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创造了金国文字和治国礼法的女真圣人完颜希尹。
2012年初冬，踏着吉林市的第一场雪，我应舒兰市委宣传部长孙璐之邀采访了舒兰市，参观了完颜希尹博物馆和位于小城镇地域丛林中的完颜希尹家族墓地。于是，现代的舒兰与历史上大金国历史文化的辉煌开始震撼着我，并从此时时炫耀于我的脑际。
历史披露，完颜希尹的故乡是金代的冷山，即今吉林省舒兰市。完颜希尹的家族陵墓修建在舒兰市境内的小城镇东村与季长村之间西部的“乾山”中。据考，“舒兰”系满语音译，意为果实。有关史料记载：旧时舒兰境内霍伦川、四合川一带盛产山珍、山果，被清廷列为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山珍果实的封贡禁山，位属“柳边外”。而舒兰驿站（现在的溪河乡舒兰站）则是果实集中之地，舒兰之名就此延续下来，并于清代宣统二年由吉林省民政司批准：“设……舒兰县”。东北，尤其是舒兰地域所在的吉林市一带，曾是满族的发祥地，号称“龙兴之地”。而统治了华夏近三百年的清朝满族之前身，即是与宋朝同存的金国的女真族。当时，舒兰系金国贵族完颜希尹家族的世居之地，为上京会宁府辖地。
完颜希尹家族墓地是我国东北地区现有的为数不多的金代文化遗存之一，这里埋葬了金代开国元勋、女真文字的创始人、左丞相兼侍中完颜希尹及族人。完颜希尹家族墓地跨越了女真族从奴隶制到金朝的漫长历史时期。吉林大学前副校长、资深教授、金史专家林沄，在舒兰市考察完颜希尹家族墓地时说：“舒兰是完颜希尹创造女真大字的地方。” 东北师范大学教授、金史专家、女真文字专家穆鸿利说：“早在建国前，北京大学的图书馆就记载着这样的话，女真文化先人完颜希尹。舒兰是完颜希尹的故乡……”黑龙江省金上京历史博物馆原馆长、女真文化专家、金史专家郭长海说：“黑龙江的阿城和舒兰的小城一直有着不解之缘，作为金源文化的发祥地，有着同样悠久的历史文化资源。”辽宁大学资深教授、女真文化、满清文化研究专家邓伟说：“作为多年研究女真文化的学者，我感觉到了舒兰这块土地所承载的厚重的历史文化信息。女真文化很大程度上可以说就是完颜希尹文化，作为完颜希尹的故乡，在舒兰打造女真文化品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据文献记载，原来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黑水靺鞨，于十二世纪初南迁至松花江流域，逐渐发展为女真完颜部。完颜希尹家族极有可能是在这个时期迁至舒兰境内。在《金史》和宋代礼部尚书大金通问史洪皓所著的《松漠纪闻》中，曾多次出现过冷山的地名，这是大金国一个非常重要的地域。完颜希尹追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前，就一直居住在冷山。许多历史学家根据完颜希尹墓地在舒兰境内而断定，《金史》中的冷山，即是现在的舒兰市。
完颜希尹家族的墓地，位于舒兰市东南方小城镇之东北的12华里处的山林中。从卫星地图上可以看到，墓地坐落在山峦起伏、森林茂密的“乾山”之怀抱。以坐落在山谷中的完颜希尹墓地为坐标向周围俯瞰，连绵起伏的山峦密布着蓊郁的森林，由东而西的两道峰岭似两条游龙，从山顶分左右蜿蜒而下，合围成一个博大的山谷。墓前曾是视野极为宽阔的草甸，今为田园。完颜希尹家族五个墓区横向延绵10余华里，面积约13万余平方米。矗立着完颜希尹巨大石碑的墓地居于五个墓葬区之第二墓区。从宋代流行的地理风水学上看，此墓地确有依山面野、游龙拱卫之势。这完全符合精通汉文化并崇尚汉文化的完颜希尹家族的文化素养和选陵标准！
旧时出版的吉林省地图曾误标此墓地为西高丽墓，当地群众亦曾一直误称完颜希尹家族墓地为“高丽墓”。清光绪二十年(1895)，长春知府杨同桂发现了完颜希尹的“神道碑”。当时见到的碑文已“漫灭什二三”，并且“碑身中断倒塌”。时吉林将军长顺认为此碑有“可补史阙”之重要价值，遂“命锻人塌而立焉”，后又将完颜希尹“神道碑”的碑文载入他所主修的《吉林通志》，才使这一重要古碑碑文驰名中外。我国古文字学家罗福颐先生还将该碑文校录收入《满州金石志》中。
完颜希尹墓第一墓区，在东村大松树屯东北约400米处。此墓主人是完颜希尹的嫡孙完颜守贞。第二墓区在第一墓区西北约250米处的平坦山包上，系完颜希尹墓区。这里有“完颜公神道碑”一座，高一丈，宽四尺五寸，厚一尺三寸五”。碑额为四龙缠绕的立体透雕，龙头向下。中部阴刻纂书“大金故尚书左承相金源郡贞宪王完颜公神道碑”20个大字。碑身正面阴刻竖读27行字，背面阴刻竖读汉字24行，计2800余字，详细地记述了完颜希尹的生平事迹。字属颜体，为金代著名文人王彦潜撰文，大名府路兵马都管判官任询书丹。令人痛心的是，此碑在十年动乱中被炸碎。部分残碑在今吉林省博物馆保管。现所立石碑乃近年仿建。该墓区有三组石雕刻物。1980年7月，吉林省文物工作队在该墓区第二组石雕群正北十余米处，发掘了一座用花岗岩石条垒砌的石室墓。墓室中排列着五具装有骨灰的石函，中间一个石函略大，系完颜希尹，另外四个分别是希尹妻乌古论曷罗哂，妾忽土特满，及与希尹同时蒙冤而死的两个儿子：把搭、漫带。1992年，小城镇农民在二号墓区发现一残碣，上刻“太子少傅之墓”字样，旁刻小字“大定十年岁次庚午……谨记”。可断定为希尹之胞弟完颜谋演亦埋葬于此。第三墓区在完颜希尹墓西北一公里许的一条南北走向的沟谷中。墓主人为完颜希尹之曾孙完颜守道。第四墓区在三墓区南约1.5公里左右的一条南北走向的狭谷中。亦有石雕。1979年，考古工作者清理一座被盗掘的残墓时，在石函内发现两方字迹清晰、完整的墓志碣：一为“昭勇大将军同知雄州节度使”墓志，志的右首边头小字有汉字与女真两种文字；一边是完颜寿为其父昭勇将军与其母乌古伦氏以礼合葬的墓志，共110余字。第五墓区在第四墓区西南约2公里的山谷坡地上。从南向北竖立着墓前石雕。系完颜希尹的父亲完颜欢都之墓。
1980年春，吉林省文物工作队对该墓地进行全面复查和清理，共发掘墓葬14座，有大型石室墓、砖石混筑石椁墓、砖室石椁木棺墓、砖室石椁石函木匣墓、大型石函木匣墓、小型石函木匣墓以及各种类型的石函墓，数量众多且类型各异。另又发掘了神道碑所在的土台。五个墓区的墓室结构不尽相同。其中石棺墓是东北中部地区青铜时代秽貊等族普遍流行的葬具；石函墓与佛教传入有着密切的关系；石室墓是受高句丽石室墓影响的产物；而砖室石椁棺墓显然是仿宋的形制。至于各墓区中的石雕，则明显看出是受中原文化的深刻影响，其结构和造形都与河南巩县宣陵相似。石雕物的组成也是沿袭宋制。但查《金史》，却并无具体规定。墓地采集并出土碑碣和墓志多方。尤其是女真和汉字合璧的“昭勇大将军同知雄州节度使墓志”和其妻乌古论氏墓志，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女真字碑在金墓中发现尚属首次。完颜希尹家族墓地系葬有上至其父欢都、希尹本人及其子，下至其孙守道、守贞、守宁及其曾孙守道长子珪、次子璋等直系亲属的墓群。是我国东北地区现有为数不多的金代重要遗存之一，是目前保存较完整和典型的金代墓群，是研究金代军事、政治、文化等方面重要的实物资料。它不仅可以补充《金史》记载的不足，而且可以纠正《金史》记载的错误，引起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谈到冷山，不得不简述宋代礼部尚书大金通问史洪皓与《松漠纪闻》。1129年五月，洪皓奉南宋高宗赵构之命赴金国谈判，因拒不降金而激怒完颜宗翰欲杀之，幸得金国重臣完颜希尹跪求相救。洪皓后被辗转流放到完颜希尹族居之冷山，在此生活八年。完颜希尹惜洪皓之人格与才学，即请他教授自己尚居冷山的八个儿子学习儒家经典。冷山无书可读，洪皓即凭记忆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之内容默写在桦树皮上，时称《桦叶四书》。这当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由著名学者在今舒兰地域所著的著作！洪皓还在闲暇时深入其他女真人聚居地考察，向当地老人了解历史和民俗，从而搜集了许多关于女真族的历史资料。为了考察东北的山川地理，洪皓还曾深入虎狼出没的旷野荒山。在其后撰写的《松漠纪闻》中，洪皓记叙了女真人族源、历史发展及与中原、辽、夏王朝的关系。洪皓在冷山对中原文化的传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其《松漠纪闻》成为宋史、辽史和金史极可借重的参考书籍。
然而，许多专家认为，墓志中“命术人田煦选到乾山……依礼合葬”之乾山，对今舒兰小城子完颜希尹家族墓地即“冷山”的传统结论提出了疑异。有专家甚至认为，冷山应在黑龙江五常市内。笔者却认为，洪皓之子洪迈在他的笔记《夷坚志》里不仅更加详细地描述了洪皓的《松漠纪闻》所说的冷山之境貌，而且无论从地理位置、地理形态、气候条件，还是从生存环境与生存条件以及交通条件等方面的描述来看，金国的冷山，即今吉林省舒兰市境域。而出土之墓志所标“乾山”，只不过是金代完颜希尹墓地所依傍的局部山脉的名称，或者完颜希尹后人依据八卦方位，将墓地所依之山定为八卦的乾位而命名乾山而已。
完颜希尹 (?～1140年)，女真名谷神，又名兀室，亦作悟室、骨舍。是金国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思想家，是女真文字和金朝廷立官制、仪礼乐，建国整章建制的创始人。《金史.欢都传》中记载，希尹之祖与金昭祖同时同郡同名，关系十分密切，二人曾双双盟誓：“生则居同川，死则葬同谷”。完颜希尹自打跟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举兵反辽始，南征北战，参与策划了几乎所有如金建国，金灭辽，擒获宋徽宗、宋钦宗二帝，灭北宋，攻南宋等重大事件，为大金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是金朝的开国元勋。金熙宗继位后，希尹被封陈王，任尚书左丞相兼侍中。金建国时，女真族没有文字，信息交流困难。随着女真政治，经济，外交形势的飞速发展，靠口授强记传达重要情况已远远不够，很多要事、政令也必须保存下来，在与外交往的国书也应当用自己的文字书写，于是，金国迫切需要创造女真文字。1118年9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命完颜希尹创造女真文字。希尹组织了叶鲁等人，在家乡冷山潜心研究一年多，领悟了汉字和契丹字的精要，确定了“仿汉人楷书，因契丹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真字”的原则，研究出了女真文字。从此女真人有了自己的语言符号，金朝有了官方通用的文字，完颜希尹也被誉为“女真仓颉”。
史料记载，完颜希尹生于胡凯山(今黑龙江阿城市山河镇老母顶子山南)，追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前，已移居在冷山。后在建金国、灭辽国、攻宋国的几十年戎马倥偬中，希尹家族始终居住冷山。晚年时金国宫廷内斗争尖锐，时有帮派互相残杀。为平息余都姑叛乱，希尹杀死了宋、兖、滕、虞等七十二个王族，引起了皇族各派势力的嫉恨。当时，以金熙宗和完颜宗干为代表的改革派与建国元老完颜宗翰、完颜希尹为代表的保守派针锋相对。完颜宗翰死后，希尹逐渐失势。后来，完颜宗弼（金兀术）成为金熙宗的得力助手。1140年9月，完颜希尹与完颜宗弼相会在燕京。宴会上，希尹与宗弼言语相忤。宗弼大怒，辞行时向皇后裴满氏告希尹有不轨言行，皇后奏明熙宗。熙宗授意宗弼以“奸状已萌，心在无君”的罪名处死了希尹，并同时处死了右丞相箫庆、希尹的两个儿子及亲戚同党近千人，制造了金朝的又一大冤案。1143年，金熙宗察完颜希尹实无奸状，死非其罪，遂为其恢复其名誉，并赠以开府仪同三司、邢国公。完颜希尹及家族遂被安葬在族居之冷山，即现吉林省舒兰市小城镇境内之“乾山”。据有关专家考证，完颜希尹家族墓系希尹嫡孙辈后人所建。
完颜希尹一生为大金国的建立发展与繁荣，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算无遗策，攻无不取；察天人之道，通军旅之谋；造字兴文明于女真，定法行礼教于金代。实为大金圣贤，宗教领袖，三朝元老，中国历史上少数民族中的圣贤达人。
完颜希尹家族出身完颜部贵族，又世代与金国国王关系密切，且代代是金国重臣，由此可以推想，所居冷山之地位于长白山脉与张广才岭交汇并向松嫩平原过度地带，因而，必定是当时的女真经济的繁荣之地。所以，舒兰作为果实之乡，在当时较为洪荒的东北历史上必定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
2013.2.1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