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主体部分最古老的民族中，对今天世界还有重要影响的是凯尔特人（Celt）。凯尔特人在公元前6世纪左右居住于欧洲中部地区，也就是今天法国东部和德国南部一带。但从公元前6世纪开始，凯尔特人开始对外扩张，他们很早就掌握的铁器技术对他们的扩张起到了很大作用。 一般认为，冶铁技术是古代小亚细亚的赫梯人最早掌握的，赫梯人用他们的冶铁技术打造了一个强大的军事帝国。而冶铁技术从赫梯帝国传播开以后，掌握冶铁技术的民族往往也建立了强大的帝国，比如西亚的亚述帝国，以及中国的秦、汉帝国。 但是凯尔特人不同，他们虽然有了铁器，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强大的政权。因此他们虽然占据了欧洲大片的土地，但对于欧洲文明的贡献并不大。当时欧洲文明的中心在南方的意大利半岛，以及东南方向的希腊。东部的希腊已经进入了爱琴海文明的第三阶段，也就是著名的古希腊城邦文明阶段，之前的克里特文明和迈锡尼文明都早已随着历史烟消云散了。而意大利半岛上罗马城也已经建成了几百年。传说中，罗马是特洛伊文明的后代。当时的罗马正处于自己的王政时期，这时候的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将来会对灭掉特洛伊文明的希腊文明报一箭之仇，并且成为西欧、南欧地区乃至整个地中海的霸主。 凯尔特人在欧洲各地有各自不同的名称。比如，在今天法国境内的凯尔特人被称为高卢人（Gaul）。凯尔特人在扩张时期不可避免地和罗马与希腊文明发生了冲突。公元前四世纪初，向南扩张的凯尔特人竟然在围攻罗马半年之后攻陷了罗马城，在索要了大量赎金后北撤。在中国历史上，都城被攻破基本上意味着朝代的更替。而当时的凯尔特人没有这样做，可见他们并没有称霸的野心，进攻罗马的目的只是为了金钱，而不是取代这一文明。 围城索要赎金，是历史上很多游牧民族和海盗们的做法（比如后来在近千年时间里肆虐地中海和侵略意大利的萨拉森海盗，详见[2]）。这是罗马自建成以来第一次被外族攻破，而它下一次被外族攻破则要在800年以后了。在进攻罗马后，凯尔特人的扩张又持续了一个世纪。在公元前三世纪初，凯尔特人的扩张达到了最大的规模，他们甚至染指了远在东方的安纳托利亚（Anatolia）半岛，也就是一般说的小亚细亚。 然而，凯尔特人最大的威胁并不来自文明世界中的罗马和希腊人，而是来自北边更为蛮勇的民族：日耳曼族群。日耳曼族群是一个相当笼统的概念，大概指的是最早生活在北欧波罗的海沿岸，也就是瑞典、挪威、丹麦一带的民族。公元前6世纪开始，这些民族开始南下，并且争夺凯尔特人的地盘。在数百年的缓慢迁徙中，日耳曼人逐渐占据了莱茵河以东的凯尔特人的地盘，而凯尔特人的主要活动范围被压缩在了莱茵河以西的法国、英国、西班牙境内。今天的苏格兰和威尔士仍然是凯尔特人的主要聚居地。 在共和国时期，罗马把扩张的主要方向放在了南方和东方。在三次布匿战争和四次马其顿战争中，罗马的军事力量得到了巨大的锻炼。在这些战争中，罗马人最终彻底击败了宿敌迦太基人，以及更早的宿敌希腊文明，成为了地中海上最强大的力量。北非和马其顿成为了罗马人的行省。罗马的扩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扩张，和之前凯尔特人与日耳曼人的扩张有本质区别。和中国历史一样，单纯的攻城略地并不是扩张的目的，也不能成为扩张成功的标志，而在攻占的土地上建立起行省（或者郡、县）并且执行一整套统一的行政以及税收的制度才是扩张的目的。（补充一点，中国“行省”一词始于元朝，意为“行中书省”。后来中央的中书省在明朝被废，但是地方上的行省一词被保留了下来，直到今天。） 虽然同样是建立行省，但是罗马人对于迦太基和希腊的态度是不一样的。罗马人把迦太基人看作是蛮夷，据说他们甚至在北非迦太基的土地上全都撒了盐，让此地寸草不生。罗马对于北非的恐惧态度是有道理的：从迦太基人开始，到后来的汪达尔人以及伊斯兰世界，只要是占领了北非的政权，就必然会越过地中海不断骚扰意大利和西西里，让意大利人民饱尝痛苦。迦太基的战神汉尼拔甚至远征到了欧洲内陆，并且跨过阿尔卑斯山进攻意大利。这一战争史上的奇迹让罗马人不得不加倍防备来自北非的威胁。 而对于希腊，罗马人更多的是继承而不是破坏，罗马继承了希腊的多神教信仰，并且基于希腊神话发展出了罗马的整个神话体系（可惜后来多神教被崇拜单一神的基督教所代替）。 常年的对外战争让罗马军队的兵源逐渐匮乏。传统的罗马军队是征兵制军队，而且征兵范围很有限，对于士兵的家庭出身和经济条件有相当多的限制。军事家马略（Marius）于公元前107年当选为执政官以后，对罗马的军队进行了意义深远的募兵制（志愿兵制）军事改革，解决了兵源问题。 马略规定，凡自愿参军的罗马公民，都是职业军人，其装备和军饷全都由国家统一提供。而且一旦参军，职业军人需要服役16年（这可够长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罗马军队从此容纳了所有天生喜欢参军打仗并愿意以此为生的人，战斗力自然大涨。虽然来自北方的日耳曼人比罗马人平均身高、力量都有明显优势，马略率领的罗马军团还是于公元前101年前后大败日耳曼人，显示了军事改革后罗马军团的强大战斗力。 此时罗马国力远非当年可比，军人的力量在国内逐渐膨胀，罗马军团开始了私人化的倾向。在国内斯巴达克斯起义之后，罗马进入了由凯撒、庞培、克拉苏这几个军人领衔的前三巨头时期。罗马人现在可以去找高卢凯尔特人报当年围困罗马的一箭之仇了。凯撒挥师北伐，用自己独特的战术包围并且征服了高卢人。高卢人从此臣服在了罗马人的脚下。高卢人大量并入罗马军团，成为罗马军团的重要兵源。 雄心勃勃的凯撒还入侵了不列颠岛东南部。而不列颠岛从此开始了罗马化。罗马化以后的不列颠岛大致分为了三个区域：东南部被罗马占据的地区（也就是今天的英格兰地区），北部凯尔特人占据的地区（大致为今天的苏格兰地区），以及西部山区的凯尔特人地区（大致为今天威尔士地区）。顺便说一句，不列颠这个名字来源于岛上的原著民不列颠人（Briton），而英格兰这个名字则来源于后来进入岛上的盎格鲁人（Angles），英格兰的意思就是盎格鲁人的地方。
维钦托利是高卢一个部族的领袖，战败投降后被杀。 凯撒征服了莱茵河以西的高卢人，站在莱茵河边向东眺望。在名著《高卢战记》中，凯撒把莱茵河以东的，从波罗的海南下的民族笼统地称为日耳曼族群。而日耳曼人中又分为三部分：莱茵河以东、易北河以西（德国西部）称为西日耳曼人；易北河以东称为东日耳曼人，而还在丹麦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尚未南下的日耳曼人被称为北日耳曼人，或者叫北人、诺曼人（Norsemen）[3, 4]。诺曼人在七百年后也将南下，他们也会在整个欧洲掀起一阵狂风，甚至还在相当程度上将扮演保护欧洲文明免受伊斯兰世界侵略的重要角色。但这时属于他们的时代还远没有来临。 西日耳曼人当中有着后来举足轻重的盎格鲁人（Angles）、撒克逊人（Saxons）、法兰克人（Franks）；东日耳曼人中有哥特人（Goths）、汪达尔人（Vandals）、勃艮第人（Burgundians）；而其中的哥特人，又以第聂伯河（Dnieper）为界分为东哥特人（Ostrogoths）和西哥特人（(Visigoths)。这些民族都将在后来的民族大迁徙中大放异彩。 凯撒的北伐止于莱茵河西岸。率师回国的路上，他接到了罗马元老院的“最终劝告”：他必须要在卢比孔河（Rubicon）解散军队，否则将会被元老院判为“全民公敌”。即使在帝国时期，元老院的最终劝告仍然是对皇帝巨大的约束，此后好些罗马皇帝被元老院冠以了全民公敌的称号。然而，大军在握、意气风发的凯撒不听劝告，说出了那句名言“渡河之后，将是人世间的悲剧；不渡河，则是我自身的毁灭”，然后率军冲过了卢比孔河。 凯撒这种将自我放在人类之前的价值观，和几百年后东方“宁教我负天下人”的枭雄曹操非常类似，而历史往往是这些枭雄所创造的。而凯撒也是唯一一个被元老院宣判为全民公敌以后还能靠自己的实力恢复荣誉的人。率军重返罗马的凯撒，马上要求元老院选举自己为独裁官，并且在数年之后击败了自己的强劲对手——前三巨头之一的庞培，成为了罗马唯一的独裁者。 这一时期的凯撒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他不仅成为了罗马的独裁者，也在追击庞培到了埃及以后获得了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Cleopatra）的芳心。这位世界历史上最著名的美女之一，为了保住自己的托勒密王朝，甘愿把自己裹在地毯里献给凯撒。而这一颇具创造性的做法成为后来两千年里很多性贿赂事件参照的范本。 凯撒和埃及艳后相处甚欢，埃及艳后为凯撒生下一个私生子，而凯撒甚至想把罗马东部的事务交给埃及艳后打理。可惜，不久以后，权势熏天的独裁者凯撒被元老院中的反对派刺杀于元老院前，埃及艳后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几经周折后，凯撒指定的继承人屋大维（Octavius）打败了与埃及艳后结盟的安东尼。埃及艳后还指望用自己的魅力再一次征服来自罗马的强者屋大维，延续自己的托勒密王朝。但是屋大维没有步凯撒和安东尼的后尘，他完全无视埃及艳后的诱惑。最后克利奥帕特拉香消玉殒，自杀收场。亚历山大大帝东征之后建立的希腊化的埃及托勒密王朝就此终结。 埃及艳后的一生机关算尽，她先后盘旋于罗马前三巨头和后三巨头之间。作为弱小国家的统治者，这恐怕是她不得已的选择。但不同的是，在前三巨头中，她押宝押对了，投入了胜利者凯撒的怀抱；但是在后三巨头中，她却错误地选择了安东尼，于是身死国灭。也许这时候的她已经略有些人老珠黄，不复当年风采了吧。从此，屋大维基本统一了地中海，并且成为了又一个罗马独裁者。不久以后，屋大维被冠以奥古斯都（Augustus）的头衔，成为了第一个罗马皇帝。罗马进入了帝国时期。 本人只是普通的历史爱好者，此文是我的读史笔记（请参考文后所列书目），原本只想给我个人今后查阅使用。非常感谢《赛先生》提供给我一个交流的平台。我很乐意与各位读者交流学习心得。 参考文献 [1].盐野七生，《罗马人的故事》 [2].盐野七生，《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 [3].罗三洋，《欧洲民族大迁徙史话》 [4].约达尼斯，《哥特史》（罗三洋译注） * 作者为美国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物理系副教授 投稿、提供新闻线索、转载授权请联系：iscientists@126.com 商务合作事宜请联系：dll2004@163.com 更多精彩文章：您可以通过回复'年份+月份'的形式接收精彩往期文章，比如回复'201410'即可接收2014年10月份的所有文章。您也可以返回主页点击屏幕下方子菜单获取最新文章、往期文章或直达赛先生微博。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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