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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其人其事

 荷香月暖 2016-02-08


 董其昌其人其事

沈敖大

董其昌在中国书画史上颇负盛名。他是晚明最杰出、影响最大的书画家。他通禅理、精鉴赏、工诗文、擅书画及理论,可以说是个“通才”。就书法成就来说,行草造诣最高,对楷书特别是小楷相当自负。他综合晋唐宋元各家书风,自成一体,笔画圆劲秀逸,平淡古朴,用笔精到,始终保持正锋,少有偃笔,其章法是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布局疏朗匀称,力追古法,集古法之大成。康熙将他的作品常置案头,“晨夕观赏”,评价极高。他的艺术理论和实践在书坛、画坛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我们松江的骄傲。

然而,董其昌又是一个身份比较复杂的人物,是官员,却多次告病还乡;是书画艺术大家,可对文学、哲学、禅学多方面都有较深的造诣;是驰名海内外的一代大家,却又背负不少骂名。

所有这些,生活在董其昌故里的我们,松江的历史文化研究者,没有理由回避,应该担负起研判的责任,作一些鞭辟入里的分析,还历史一个真相,还历史一个真实的董其昌。

这是一项具体、细微、复杂的工程,有待于大家来合力完成,我今天讲的董其昌其人其事,只能算是抛砖引玉,而且是一家之言,敬请批评。

一、出身望族,崛起寒门。

董其昌(1555~1636)松江府上海县人,后占籍华亭,作者的书画作品署名均称华亭。可历史上对董究竟是上海人还是华亭人,众多志书史籍说法不一。现在据陈继儒《思白董公暨原配龚氏合葬行状》、同治《上海县志》,董其昌为上海县人。而且董氏一族,是上海县的名门望族。他的占籍华亭,是万历十七年(1589)的事,时年35岁。

出身望族

按陈继儒《思白董公暨原配龚氏合葬行状》,董氏“其先汴(开封)人,宋南渡扈跸,遂籍松江之上海”。董家一族在松江最早的先祖是“官一公”,董其昌《容台文集》卷六《渐川兄弟》称“上世有官一公始著,数传为思贤、思忠”,思贤之孙董华之妻,是董其昌的曾祖母。董其昌《画旨》中说:“高彦敬尚书载《上海志》,元末避兵,子孙世居上海。余曾祖母即尚书之云孙女也。”云,第九代。

董思贤的玄孙是汉儒,董其昌是汉儒的独子。

说董氏是上海县望族,那是这家族而言的,因为思忠一支,人丁比较兴旺,所以董其昌的从祖就有6位,思忠一支中有进士,有御史,有任职知府的。所以何良俊说“董氏,上海之望族也”,“盖其先祖已雄长里中”(何良俊《何翰林集》卷二十三《 董隐君墓表》)

崛起寒门

但是思贤一支,就人丁比较单薄,思贤传冕,冕传华,华传悌,四代单传。董悌始生二子,长子董静轩(其昌伯父)次子董汉儒(其昌父)。在那个年代,不是长房是非常吃亏的。董氏是望族,但皇帝也有三门穷亲,何况董家?董其昌一支是上海望族中的寒门,经济条件很差。差到什么程度呢,差到承担不起徭役,要逃跑。嘉庆《上海县志》引李绍文《云间杂识》称“董思白为诸生时,瘠田仅二十亩,区人亦令朋充役,至弃家远遁。后登翰苑,且别其籍,不敢认为上海人。”

这里的所谓诸生,就是生员,就是明清时通过省内(注意,是省内)各级考试,合格后进入府学、州学、县学的学生。这些学生构成也比较复杂,有增生、附生、廪生、例生,诸生是他们的统称。董其昌十三岁时“补郡庠”算是府学增补生,十七岁时通过府试(第二名),那就算秀才,大致就是这期间13岁、17岁时,家中只有瘠田二十亩,田而又“瘠”,产粮不多,“区人亦令朋充役”,秀才可以免徭役,也许是“寒门”之故,没什么势力,“区人”也要他家“充”“徭役”,而明代时充徭役是很苦的事,沿途的费用——差旅费、饍费都要自己埋单,运送的颜料银之类杂税稍有闪失,就得赔上。有些殷实人家往往“充役”一次就元气大伤,甚至倾家荡产。董其昌承担不起,就“弃家远遁”——逃跑了。类似的文字,《南吴旧话录》也有记载,还记录了陈继儒与董开的玩笑“后来读《董逃行》,惟越境乃免。”这里的“越境”就是逃离上海县境,在华亭寓居。

可见董其昌虽出于望族,但却是生在寒门。

正因为家贫,所以他的启蒙老师是自己的父亲汉儒,“夜从枕上口授经义”。七岁时就寄住外祖父家,在叶榭水月庵读书,13岁补郡庠,17岁成秀才。此后,当过陆树声之子陆彦章(伯达,后成进士)的塾师,在当湖冯氏家坐过馆。《当湖外志》称“董文敏未第时,曾馆于我湖冯氏。家贫,服白布单袍,兴至即书其上,久乃尽墨之。屏帏床帐,淋漓殆遍。”

至于董其昌赴南京应乡试,他的盘缠也是他人资助的。这资助人是范尔孚(《陈眉公先生全集》卷三十六)。

艰难困苦,玉成于汝。董其昌从寒素中崛起,乡试名列第三,为举人;第二年应进士试,中二甲一名,入翰林院当庶吉士,步入仕途。

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他的成功可以复制。

二、陈力就列,不能则止——儒家的政治智慧

董其昌的一生三次为官,三次主动求退,为官的时间短,退隐的时间长,其中体现的是他圆稳的政治智慧。

董其昌中进士较晚,算是大器晚成。在万历十七年(1589),时年35岁。从此走上仕途,当庶吉士,翰林院编修,充皇长子(即后来继位的光宗)讲官。充皇长子讲官后一年,即万历二十七年(1599),“奉旨以编修养病”。董其昌实没有什么病可养,而是主动求退。为什么呢?因为这十年间,朝廷的状况是每下愈况,关于册立太子一事,朝廷内争执不休,君臣意见分裂,斗争甚烈。这段历史,史书称“国本之争”。

这国本之争,长达十余年之久,其中还发生了“妖书案”、“楚太子狱”两大案件,朝廷中乌烟瘴气。董其昌以编修养病,是一种避祸的高招。就是既可远离斗争漩涡,又可养病为名照拿俸禄。

这一次出仕9年,“养病”就是20年。

第二次出仕,是在泰昌元年(1620)。

董其昌充任讲官的皇长子是朱常洛,神宗驾崩,朱常洛即位,是为光宗。光宗即位,就想起了老师,启用董其昌为太常少卿,掌国子司业。期间,他奉命修《神宗实录》,作出不少贡献。可惜光宗不到一年就驾崩,继任者是熹宗,年号天启(1621为天启元年)。魏忠贤和熹宗的乳母客氏相勾结,把持朝政,又陷入大乱,杨涟、左光斗等众多正直大臣被下狱迫害致死。天启五年(1625),董被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在任一年,就又退隐。第二次出山6年。

第三次出仕是在崇祯五年(1632)。崇祯继位以后,励精图治,崇祯二年(1629)魏忠贤死,政局开始澄清。董其昌“起故官,掌詹事府事”,时年七十七岁。崇祯六年(1633),朝中周延儒遭温体仁排挤,离开内阁,温体仁在魏忠贤余孽的鼓动下,又掀起党争,排斥东林,崇祯七年(1634),董其昌又乞求致仕。据陈继儒的统计,第一次退隐“家食二十余年”,第二次退隐“家居八载”。第三次出山,三年。任职时短于退隐时。

大致算,董其昌35岁走上仕途,80岁告老还乡,亦官亦隐45年,总计为官18年退归田里27年,隐多仕少。

董其昌的政治智慧有他的鲜明的个性。他与松江历史上的先贤不同,陆机的政治态度是士为知已者死,明知不可为也不退缩;徐阶的政治态度是在政治环境险恶的情况下,选择的不是退隐而是坚守,在隐忍中创造条件斗倒权奸;董其昌则是“陈力就列,不能则止”。能施展才能则做官,不能施展才能就走人。

三、官隐结合,优势互补,成就一代宗师

中国有句话,叫“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这是说写文章与当官是相冲的,文章最“憎”的是“命达”,当官难以在文章上成名。这当然是一般而论,当官而写出好文章的也不在少数,唐宋八大家,都是当官的。然而——这些当官者的传世之作,却往往是被贬官,也就是“命”不“达”的时候写成的。比如苏轼的《赤壁赋》,柳宗元的《永州八记》从这一点上看,如果我们假定董其昌35岁走上仕途直到80岁退休,一直都在官位上,我想董其昌在书画艺术上的造诣就未必这么高。董其昌的成功在于“亦官亦隐”,优势互补,才成了一代宗师。

当官的优势在哪儿呢?在于结识了很多官场和文坛的名人,董考进士的主考官是许国,成了座师。许国的一大批门人,就成了董其昌的同门。他的同年进士陶望龄、焦竑(状元)等人都是文坛上炙手可热的人物,由于为官的原因,他与袁宏道为首的公安派、阳明心学的泰州派、修正派、东林派、新王学派中的诸多文人如许孚远、冯从吾、顾宪成、高攀龙,甚至与反东林党人物潘云翼、阮大铖等,或成好友(这就是董的圆通之处,他的“文敏”谥号就是弘光朝赐予的,发起人好像就是阮大铖),或颇多交往,一起探究义理,切磋文章,自然文学功底更为深厚;由于为官的原因他的书画走进了社会精英的视野,声价就高;官以传书画,通过官场的渠道、精英的渠道,他可以广览历代书画真迹珍本,拓宽了艺术的视野。他的书法传入朝鲜,也得力于官的优势,《枣林杂俎》称“华亭董玄宰宗伯,坐部堂上,朝鲜贡使谓为异人。夏给事子,使琉球归,求董书,贻其来使。”

史书称董的书画“名闻外国”,指的就是这件事。

这一切,用当今的话来说,因为为官,董其昌的人脉资源十分丰富,这对他的成功大有益。

他的最大成功是画开南北宗,书创华亭派。所谓南北宗,是受禅分南北宗的启发。在审美意境和风格方面,他提倡平淡、秀润、超逸的风格,与北方文人画的富贵、刚硬、严谨不同。也就是说北宗性刚主骨,南宗性柔主筋;北宗主外力,南宗主内力;外力以动制动,内力以静制动。以动制动气短,以静制动气长。在绘画价值取向上,南宗“以画为寄,以画为乐”,作者的心态是“超脱尘俗”才能创作出“平淡天真”的画作。而北宗则以画为职,以画谋利,最终落入“为造物役”。在书法理论上,主张“字须熟后生”,主张“以禅入画”,追求忘我、无我的禅定境界以创作自然适意、平淡幽远的佳作;追求率真之笔,用笔强调虚灵,骨力内蕴,章法强调疏空,气势流荡,用墨强调浓淡相间,神韵反出。

董其昌的画,“非人力能及”,他的书法“浮华刊落”,终成一代宗师。

远离官场,亲近书画

董其昌为官不到20年,而退隐却有20余年,这退隐的20余年,他又得益于为官的优势,可以俸禄照拿,经济条件优裕。“以编修养病”是什么意思?就是“编修”的官衔照旧,俸禄不少一分,这是董的物质条件。又正因为退隐,他时间充裕,优游山林,广交书画界朋友,尤其是与汪呵玉、顾正谊、项圣谟、王时敏等收藏和鉴赏名家往还,探究道、儒、佛的精义,深究书画精髓,有更多的时间从事书画的创作和研究。

亦官亦隐,优势互补,加以刻苦的钻研,董其昌成了一代宗师,不仅画创南北宗,为南宗开山,而且书创华亭派,为华亭派掌门。登上辉煌的顶峰。他以书画成名,而且诗文造诣同样很高。

对于这一点,董其昌本人也很自负,他说“《图画谱》载尚书能画者,宋时有燕肃,元有高克恭,在本朝余与鼎足。”(《画旨》)这说明董其昌虽以书画名家,但他对于自己的官衔(正二品)还是很在乎的。他的巨著命名为《容台集》也是一证。什么叫“容台”?容台就是礼部(董任南京礼部尚书),用陈继儒的话来说“大宗伯典三礼,敕九卿,观礼乐之容,故称容台。”用今天的话来说,《容台集》就是礼部尚书文集,不称董其昌集、思白集,董元宰集的道理就在这里。

四、民抄董宦,白璧微瑕,罪在劣子豪仆

对于董其昌的评价,从清代至今,可谓大起大落,董其昌在世时发生的民抄董宦事件,使他的名誉遭到巨大的毁损,这些记载散入一些文人的笔记中。试举一例,清浙江候补盐大使毛祥麟,祖籍苏州,却是松江府上海县人,他的《墨余录》中有一篇叫《黑白小传》,称董其昌“文章书画,冠绝一时,海内望之,亦如山斗(泰山北斗)。”肯定了董的成就之后,又说“徒以名士风流,每疏绳检,且以身修为庭训,致其子弟亦鲜克有礼。仲子祖常,性尤暴戾,干仆陈明,素所信任,因更倚势作威”,对董作了批评。所谓“每疏绳检”就是疏于自律;所谓“鲜克”就是很少能够》对董的人格批评又殃及对他书画的批评。19301940年代,那时滕古、童书业、启功等指摘董的“南北宗”理论不符历史。此后,长达半个多世纪,对董其昌是一片诋毁声。1980年以后,董的名誉才得以日渐恢复。这一切,起因于“民抄董宦”。

研究董其昌,“民抄”之事无法绕过,却可以以科学的实事求是的态度厘清。

纵观“民抄董宦”相关史料,加以分析研判,我的看法是白璧有瑕,毁损失实。

“民抄”一事可谓一波三折,就事件本身来看,可分三个阶段。

风起于青萍之末,江南奴变是社会根源

所谓“奴变”,是明末江南的社会现象,谢国桢《明末奴变考》,吴晗《明代的奴隶与奴变》就是研究此现象的论著。明代建国初,朱元璋解放奴仆,对蓄奴数作了严格限制,明晚期蓄奴越来越多,江南蓄奴现象越发严重,动辄上千。松江徐三重就说,江南有十大乱象,“奴婢众盛”是其一。奴婢一多,也会乱象丛生。或倚仗主子权势欺压百姓,或财力渐厚与主子分庭抗礼。董其昌同宗的董传策(礼部侍郎)就是被奴仆杀死的。“民抄董宦”起因,也是奴变。

抄董事发生在董其昌62岁时,即万历四十四年(1616),董其昌以编修(七品)离京还乡的第16年。而起因却在万历四十三年八月的“争使女”事。松江府学“生员陆兆芳家使女绿英,继养宦(董其昌)仆之家,此使女探生母未回,董仆陈明纠众打毁陆兆芳家资,将女抢去”。绿英的父亲是陆家之仆,有了财力,就想摆脱陆家的控制,不让绿英在陆家当使女,改换门庭,投靠董府仆人(陈明),引起陆董两家的矛盾。事儿不是很大,影响很坏,因而“街坊传闻共忿”(见《府学申覆理刑厅公文》)。此事经乡绅从中斡旋而告结束。陆兆芳忍辱休兵。

这一事件,传闻甚多,或称董其昌相中绿英,欲娶为妾;或称董祖常见色起淫心,诱淫绿英,这些指责,并无实据。实际这是江南“奴变”事件之一。奴仆背主投靠别家,引起主家间的争斗。据《权斋老人笔记》(沈炳巽著)称董其昌“仲子祖权(董其昌次子名权,字祖常),倚势横行,民不堪命。同里陆生者,先世有世仆,陆诛求无厌,仆乃投充视权作纪纲,为护身符,陆生复至需索如旧,祖权统狠仆殴之;次日陆生之兄,率诸生登其堂,惶恐谢过乃已。”据我分析,绿英只是导火线,实际上是奴变。这是当年江南常有之事。

钱二说农民书推波助澜

争使女事一波方平,《黑白传》一波又起。说书艺人钱二,说农民书《黑白小传》,影射争使女事。第一回目就是“白公子夜打陆家庄,黑秀才大闹龙门里”。需知这陆兆芳因肤色黑而“人呼陆黑”亦即“黑秀才“;董其昌号思白,次子董祖常人呼“小白”,亦即“白公子”董所居近“龙门寺”,龙门里影射“龙门寺”。松江府人众一听就极易联想争使女事。黑白传流播街坊,董其昌“怒甚”,怀疑脚本为诸生范所写,逼钱二与范去城隍庙对质。范无法自证清白,“矢神自白”,不料没几天,范暴死。范之父曾任万州刺史,也是官宦人家,范母认为儿子被董府逼死,凭恃自己封赠宜人,凭着儿媳即范妻龚氏与董其昌妻是姐妹(是董祖常之姨母)的关系,携三女奴赴董府讨要公道。

紧接着,双方又起冲突。又发生了一场祸事,这场祸事多方说法不一。

据抄董事件中被处罚的12位生员的“辩冤状”的叙述,范母携媳及三女奴赴董府以后,“其昌父子不思自反,辄肆恣陵,毁桥于河,闭门毒打;将州守公之命妻(范母冯宜人)推委于沟壑;将给谏公之孙女(妻龚氏,与其昌妻为姊妹)裂去其缞裳;惨辱随从之妇女,更不可言状,大都剥裤捣阴”。

试想,范母是有封赠的“宜人”,将“宜人”也“推委于沟壑”,是对皇命的不敬;妻龚氏,是董其昌妻的姊妹,“裂去其缞裳(丧服)”,也令人发指,至于对三女奴“剥裤捣阴”,这四个字就像惊雷,引起人神共愤。松江的民众的仇富心态有了宣泄的口子,就此群情激奋,围困董府。而且祸首又是“其昌父子”?!

但是松江府28位士大夫、51位举人出具给官方的“公书”和“揭”却说:“其母(范昶之母)恃属姻亲,率三女奴往诉,不意遭陈明等剥裤丑辱,遂致道路不平”,这第三方的叙述比较客观,说明这暴行是陈明等所为,不是“其昌父子”。但是,董其昌管束豪奴不严,致酿大祸。说董其昌白璧有暇,当不为过。

官府董府措置失当,酿成大祸

官府处置失当

范昶之子范启宋,是府学生员。此事在诸生中引起共愤,在府学三月十五的聚集行香(松江知府缺任,署印同知黄朝鼎、华亭知县缺任,署印推官吴之甲焚香)之期,生员聚集明伦堂,众口一辞,归咎陈明,又是“讲事”又是“传扎”,又引发“五学生员”(松江府学、华亭县学、上海县学、青浦县学和金山卫学)的义愤。诸生聚讲明伦堂书札声讨,使得舆论对董府批判一边倒,也助推了民愤的愈加激愤。黄、吴当初宣布拘押陈明,事态平息。不料三月十六日,洶洶之民万余,围了董府,时海防同知黄朝鼎点兵出救,却被吴四尊(疑为吴之甲)劝阻,理由是“百姓数万,恐有他变也”,当断不断,反遭其乱。

董府危机处置失当

董府处置也失当,惊慌之余竟纠集松江府内打行守卫家园。不料打行班头一条龙(胡龙)、地扁蛇(朱观)引领打手上屋,向民众飞砖瓦、撒粪溺,而混在围观民众中之恶少王皮、曹辰趁群情激愤发难,一场大火势所难免。

4、民抄、士抄之辩

一场大火先烧陈明豪宅,后焚董祖常、董祖源府邸。董祖和宅则安然无恙。但是“民抄董宦”的说法不胫而走;董其昌无法接受“民抄”而坚称“士抄”,一是使女事起因陆兆芳,陆是“士”;二是“黑白小传”是范昶所为,范是“士”;三是府学生员集聚明伦堂,与董府为难,生员皆是“士”。所以董其昌致书吴玄水(之甲)(署华亭县事理刑推官)要求正名。而松郡51位举人的“揭”却称“今董宦急欲鸣冤,而讳言民变,辄归罪于学校”,意见均异。

此案造成的后果是官府的分裂,学宪王以宁倾向董“士抄”说,欲彻查严惩诸生中肇事者,五学师长均称“民抄”时诸生无一在场,不与理会;华亭署印理刑吴之甲(进士出身)不愿株连诸生“大拂上台意”,挂冠而去,郡庠掌教胡胄不肯蔓引诸生亦挂冠去;张鼐(蓥从孙,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率松江府28位士大夫(进士)(其中有陆树声子陆彦章,何三畏),“上书王以宁称“不宜坐诸生于一网,甘心士类,为一家全胜之局”,否则“他日有不测之患”,(51位举人中有陈所闻、张轨端)事件最终趋向平衡,时因松江府正堂、华亭县知县缺位,最终由苏州、常州、镇江三府会审。十二位生员分别给予杖革、杖降、杖惩处分;金留、曹辰斩首,胡龙、钱二“徒各允宜”;范启宋“情原”,董祖常因“屋被焚掠,姑免深求”;陈明“召祸主,身亦受殃,姑杖之”;陈明所称死“五命”则判为“五命俱虚,一棺焚毁是实”至于陈明“被抢家资”则无可究诘“免追”。

纵上所述,可见民抄一事,“召祸主”非董其昌而是陈明、董祖常。据《墨余录》,事发四年后,骆公沆瀣督学江苏,案临松郡,唱名至董祖常,遽加诃责云:“即剥裤捣阴四字,死有余辜。今以案结不深究,姑予大杖二十。”“时人皆称快云。”也是一个证据。

据我能力所及掌握的相关笔记和史料和才力所及得出的粗浅结论是,抄董一事,尽管民间传说纷纭,大多耳食之语。祸首是一主一奴,主为董祖常,奴为恶仆陈明。董其昌优游山林,沉溺书画,不理家事,责任是教子不严,对恶仆疏于管教,用现在的话来说,负“领导责任”。

人无完人,董其昌白璧有暇,但他的书画成就,不仅不容抹杀,而且依旧光彩照人。


转载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7086530101i91h.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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