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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小凡 1 如果说有一个字，能够让人魂牵梦萦，让人为之心甘情愿地疲于奔命，让人们能够从其上找到灵魂的归属，那么我想这个字应该是“家”，或者是“爱”。 在中国还有一个字，它有家的温暖和希冀，也有爱的牵扯与别离。这个字，叫“年”。 这个字，会在每年的一二月份引发人类最大规模的迁徙，会让整个中国染上一层亮丽的红色，也会让无数人在相聚与分离中品味“爱”与“家”的意义。 然而那些家不在同一城市的夫妻俩，到了春节都要面对一个严肃的问题：过年怎么过？ 如果按照中国的传统观念，当然是嫁鸡随鸡，女方老老实实跟着男方回家做乖媳妇。 可现在的年轻人多是独生，无论男女都是父母手心捧出来的宝，凭什么女子就得放下地位和尊严甚至亲人做你男人的附庸？ 于是过年成了考验异地夫妻感情的一道坎。对于像王冬和夏雪这对新婚的小夫妻来说，过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儿。 2 临近他们结婚第一年的春节，王冬心里盘算着，毕竟是新婚，媳妇都带不到家人面前，那自己大老爷们的这张脸往哪儿搁？ 于是当晚两人都睡下后，他装作不经意地说：“哎，今年除夕你得跟我去见见爸妈。” 夏雪立刻拉下了脸：“凭啥，我二十三岁了，过年还从来没离开过家呢。” 王冬也板起了脸：“你现在是我媳妇儿了，过年不跟我回家像话吗？” 夏雪恼了：“看不出来你这大老爷们还挺封建的？我爸妈养了我这么多年，就白送给你们家了？你怎么不跟我回家看看爸妈？” 因为回家过年的事，两人谁也不让谁。 夫妻两人冷战了一周，终于还是夏雪服了软，答应今年留下，但是明年他得陪自己回老家过年。王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心里盘算着：今年先搞定你，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呗。 于是第一年的春节夏雪留在了这座城市，陪着老公四处拜年。 刚开始她还能对着王冬的亲朋好友勉强堆着笑容，装出一副新媳妇的模样，可是过了年初三，夏雪就慢慢地板起了脸，见着谁都只是不疼不痒地打个招呼。 王冬看到媳妇的脸色，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回家就对她发了一通火：“怎么着，我的亲戚朋友你不待见了是不是？今年让你陪我过年你有意见了？板着那张脸给谁看呢？” 夏雪满腹委屈，你那些亲戚朋友我大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可聊的，还得被人当展览品一样的参观。大过年的一个姑娘家在异地他乡过年容易吗？ “这哪里是过年，一点年味都没有。”夏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水汪汪的。 王冬听了一愣，心里好像堵住了什么。 3 第二年的春节，夏雪可是早早地买好了火车票，还没忘记每天提醒王冬遵守去年的约定。 王冬今年本想赖账，可媳妇不但没忘了这事儿还特别上心，只好乖乖跟家里长辈打了招呼，陪媳妇回家过年。 在夏雪家待了两天，王冬也渐渐地坐不住了。每天跟着夏雪串门，接受七大姑八大姨如同FBI审讯一般的全方位询问：工作怎么样呀？挣多少钱呐？夫妻感情好不好呀？啥时候要孩子呢？ 王冬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大熊猫住在笼子里被游客指指点点。如果现在能在家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打打牌喝喝酒，那该多好？ 除了害怕跟夏雪的亲戚们见面，饮食也让王冬格外难受。夏雪家的菜肴总是偏甜，让吃惯了浓油赤酱的他难以下咽。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媳妇说的一个词，叫年味。对，就是少了年味，没有老妈做的蛋饺和红烧肉，没有高度酒精的浇灌和朋友的陪伴，这怎么叫过年？ 于是王冬想了一招：装睡。 从年初三开始，无论夏雪怎么叫他，就是抱着被子不起床，睡到地暗天黑，看你怎么拉我出门。 夏雪明知王冬是装睡，却也对死猪一样的王冬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独自出门走亲访友。 4 两个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新年，却让这对小夫妻的感情有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裂痕。在那之后两人时常为一点小事争吵，吵来吵去却又回到了过年这个话题上，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们结婚的第三个春节前，两人的矛盾终于升级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夏雪不愿意留在本地过年，王冬也不想在春节离开这里，他们谁也不让谁，谁都不想留在一个毫无年味的城市度过新年。 一件简单却不可调和的小事，终于让两人都爆发出了自己的倔强，甚至动摇了原本在一起的决心。 最后两人决定：第三年的春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春节回来就离婚。 年二十九的晚上，王冬独自买了几个凉菜，开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饮；夏雪满腹心事，带着行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5 身穿新衣的孩子在鞭炮的喧闹声中找寻快乐的年味；大人结束了一年的辛劳，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久违的酒味就是年的味道。 家里的老人也换上了新衣，他们身上的传统，他们所遵循的规矩，他们在厨房里劳作出过去的味道都是子孙后辈们熟悉的年味。 这是中国的新年，孤独的人回到家里用年的温暖抚慰寂寞；成家的人以家庭为单位跨过新年，携手走向未来的路。 王冬不孤独，他陪父母，找朋友喝酒，春节里忙得不亦乐乎。可是他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酒桌上的杯筹交错却依旧让他心底觉得空落落的，老妈做的菜好像也失去了滋味，尝在口中味同嚼蜡。 夏雪打扮得漂漂亮亮，陪着父母，陪着七大姑八大姨聊天唠嗑，跟多年不见的闺蜜逛街购物。可是到了晚上独自一人却泪流满面。 年味是什么？他们好像找回了曾有的味道，可是这个年，依旧过得没有年味。 6 王冬问母亲：“妈，什么是年味？” 母亲笑呵呵地说：“今年能见到你，明年还能见到你，这就是年味了。” 夏雪在另一座城市问自己已经九十三岁的爷爷：“爷爷，你说啥叫年味？” 爷爷已经有点糊涂了，可是回答一点不糊涂：“有盼头，那不就是年咯。” 新年的最后一天晚上，王冬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消息。 “我们明年还是一起过年吧。”王冬这么说。 几秒钟后他就收到了夏雪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7 后来有人问他们，什么是年味？ 王冬是个伪文艺青年，他故作深沉地说：“年味，就是有对过去美好的回忆，有对现在幸福生活的感受，最重要的，是有对更好的未来的期待与希冀。” 夏雪笑得甜：“年味就是我知道以后的每一年，不管我们相聚还是分离，都有他陪我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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