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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教之父” 陈鹤琴

 joycue 2016-02-16

“幼教之父” 陈鹤琴

“幼教之父” 陈鹤琴

文|《校长》记者 张 蓓

教授:谦逊的表率

1919年,一位27岁的年轻人从美国启程,辗转上海、苏州。一路上,他看到的是一片贫困景象。穷人们找不到生计,苦不堪言,“仅靠一个草棚过着非人的生活,路上要饭的也到处都是”。而他此行的终点,是国立南京高等师范学校。

这位年轻人就是刚取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硕士学位的陈鹤琴。他接受时任南高师校长郭秉文邀请担任该校的教授。

1920年改造为国立东南大学的南高师,是与北大齐名的著名高等学府,是近代教育最早的策源地和中心之一。在郭秉文的招揽下,聚集着一批留美学者、教授,声名远播;其中包括黄炎培、蒋梦麟、陶行知等,他们深受美国进步教育思想和杜威实用主义教育学说的影响,在校内大力推动新教育运动,处于新教育运动中心的浪尖上,为世人所瞩目。这使年轻气盛的陈鹤琴更感踌躇满志,开始实践他心中“为人类服务,为国家尽瘁”的远大志向。

在东南大学,陈鹤琴教授儿童教育和儿童心理学课程,讲课深入浅出、生动有趣,很受学生欢迎。后来他的学生回忆道:“陈先生脸色红润、仪表齐整、态度谦逊,他的身体姿势,不论上课、站立还是行走,都保持正直。他的脸上永远都是和蔼、亲切的微笑,讲话时和颜悦色,声音轻快而平静。即使在研究很严重问题,他发言时仍带些微笑。他的语言虽不像音乐,但是这微笑却很容易使听者乐意接受了他。”

陈鹤琴作为知名教授,一方面努力认真地实践新教育各种主张,积极推进教育改革;另一方面也非常注重自身的示范和表率作用。他对学生亲切和蔼、平易近人、循循善诱,非常注重小事与细节。有一次,他带学生到上海做学校调查,他与一个学生站在人行道上谈话,看见那个学生的裤扣没有系上,就走上前去帮他扣好,然后微笑地说:“这是一种对人的礼貌啊!”这个学生脸红了,从此将这件小事牢记心间,以后一遇到陈鹤琴,就马上将自己的穿戴审视一遍,终身养成良好的习惯。

著作:“儿童观”先驱

在陈鹤琴积极参与新教育运动、努力实现自己志向之时,他的长子在南京出生了。儿子的到来,使陈鹤琴的儿童教育研究探向更深处。

或许是因为童年时父亲太严厉的缘故,陈鹤琴对自己的儿子倍加珍惜。他主张,做父亲的应当同小孩子做伴侣。在陈鹤琴一生挚友、教育家陶行知的眼里,陈鹤琴就是“母亲化的父亲,姊妹化的父亲,但他从来没有失掉父亲的本色”的慈父。他经常带着年幼的陈一鸣到旷野中散步、上街购物,有时全家一道到野外聚餐。这样下来,所有“天伦的乐趣、父子间的感情,也来得格外浓厚”。

儿子的降世不仅带给他“初为人父”的喜悦,也为他观察研究儿童行为、心理提供了最佳途径。在对儿子陈一鸣长达808天的连续观察后,陈鹤琴获得很多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成为他日后对儿童心理、儿童教育、儿童游戏和玩具、道德教育、家庭教育等方面研究、论述的重要佐证。根据这些第一手资料他写出了《儿童心理之研究》、《儿童心理及儿童之教育方法》、《儿童研究纲要》等儿童教育著作。最为重要的《儿童心理之研究》一书,其中有很多至今仍是颇有学术价值的儿童教育理论。书中率先在中国提出的“儿童观”问题,是研究儿童心理、进行儿童教育的重要理论基础。

当代学者、著名心理学家朱智贤评价这些研究工作和教育著作:“这是我国儿童心理学的一本开拓性和奠基性的著作。在我国心理学史上,陈鹤琴是一位做出开创性贡献的儿童心理学家。《儿童心理之研究》不但在1949年前一直是一部权威性的著作,就是在今天,他的研究精神仍然值得我们学习。陈鹤琴运用的儿童早期发展的追踪研究是一个典范。在陈鹤琴之前,我国尚无心理学家对3岁前婴儿时期的心理发展作过这样完整的追踪研究。”

开创:打破“幼稚监狱”

随着陈鹤琴儿童心理教育研究的深入,他观察到中国大多数幼稚园都是国外传教士所办,少数中国人创办的幼稚园也大都采用英美模式;不仅教学模式僵硬、不思进取,而且也不利于中国儿童的健康成长。这让陈鹤琴深感中国幼稚教育具有很大弊病。在发表于1924年的《现今幼稚教育之弊病》一文中,他痛陈中国幼稚教育的封闭、停滞、落后现状,大声疾呼革除流弊、实行改革。文中陈鹤琴举了一个典型事例:

他问一个6岁的小女孩:“你曾见过松鼠吗?”

女孩回答:“看见过的!”

陈鹤琴又问道:“有多大?”

女孩举起两手的食指在空中比画约摸两寸距离,回答道:“这样大。”

陈鹤琴继续问:“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女孩回答:“在书上。”

然后女孩拿出一本油印教材递了过来,陈鹤琴翻开一看,教材画图上的那只松鼠根本不像松鼠的样子。在过去的幼稚园里,儿童的生活几乎都在室内度过,偶尔教师带儿童到街上去,也只是转转而已。在幼稚园的游戏室,儿童在游戏时经常相互挤撞。在陈鹤琴看来,“现在幼稚园的弊病,并不用在乎有没有房间可以游戏,而应该在乎有没有与环境和社会相接触的机会”。

儿童在这样的幼稚园里:(1)与环境接触得太少,在游戏室的时间太多;(2)功课太简单;(3)团体动作太多;(4)没有具体的目标。陈鹤琴称这样的幼稚园为“幼稚监狱”。反观今日,中国仍然存在这样的“幼稚监狱”,这个“松鼠女孩”的事例比比皆是。这更能让我们感受到陈鹤琴创办南京鼓楼幼稚园的典型示范意义。

为了解决这些弊病,进一步进行儿童心理教育研究。陈鹤琴在东南大学教育科的支持下,开办了南京鼓楼幼稚园。

南京鼓楼幼稚园这所具有“试验田”意义的幼稚园,开办在陈鹤琴自家的客厅里。在《一年来南京鼓楼幼稚园试验概况》中我们看到了当时鼓楼幼稚园的情形:“在鼓楼公园西边新村中,有几亩空地,满布着绿草短树,一所矮矮的平房,放着几多运动器械,玩具恩物等。早晨9时起草地上就看到儿童的跳跃,听到咿呀的歌声,还有二三位富有儿童性的成人,跟着一群一群的儿童跑;有时候带着几个儿童到附近田野、公园、市街上去;有时钟声一响,大家都到屋子里去做室内活动。这样要到下午五时以后,方才静悄悄地,只听到办公室里几个人开会谈话的声音……”

陈鹤琴亲自布置园地,种植花卉,添置如秋千、摇船、摇马、大小积木、沙盘等运动器具,又订制课桌椅。园地布置成草坪,四周种上冬青,俨然是个小公园。这样一来,鼓楼幼稚园竟成为周围市民的一个游览之处。鼓楼的西面许多低矮的小山坡更是成了鼓楼幼稚园儿童欢乐的课堂。

幼稚园每周至少组织儿童们三次到野外活动,在大自然中上课。白天,陈鹤琴和鼓楼幼稚园的教师与儿童们在一起游戏、上课,同时进行实验;清晨和傍晚用来整理试验成绩和搜集资料,有时工作持续到半夜。

他的学生和重要助手张宗麟曾深情回忆:每晚工作完了,我们也常在星月皎洁、树影扶疏的草地上散步。一面欣赏夜的静和美,一面还喁喁谈着各种工作;有时还辩论某项试验工作的准确性、某种玩具的改革、某个孩子的行动与进步等等。倘若在冬夜,我们更有趣了。吃罢晚饭,常常邀几位爱好儿童教育的朋友围炉长谈。冰雪满途,但是在一个内心充满工作激情的人心里,对此反而生出无穷的快慰。

几十年后,陈鹤琴在回顾办园历程时写道:“鼓楼幼稚园的办学宗旨、教学内容、课程、教学方法、设备,一切的一切以中国儿童为对象,以‘中国化’为目的、为起点、为归宿。”这虽是针对当时的弊病而言的,但对现在的儿童教育机构一窝蜂模仿英美,一股脑炒作教育概念的现象仍有警示和启迪作用。

创建一所新型的、中国式的幼稚园作为新教育思想和主张的实验园地,是陈鹤琴一直的愿望和理想。他钟情于实验。在国外,儿童研究都有特设的实验场所,幼稚园就是研究学龄以前儿童的场所。与陶行知进行平民教育实验一样,陈鹤琴希望通过办幼稚园进行实验,为儿童教育、幼稚园普及积累经验。

南京鼓楼幼稚园的开办基本实现了陈鹤琴的愿望和理想,它是中国本土教育家创办的第一所幼稚园,是中国最早的幼稚教育试验中心。不仅如此,鼓楼幼儿园还实现了陈鹤琴“建筑中国化的幼稚园园舍,改造西洋的玩具使之中国化,创造中国幼稚园的全部活动”的教育初衷。

在南京鼓楼幼稚园实验成功后,陈鹤琴继而在南京市幼稚园及燕子矶、晓庄等乡村幼稚园实验,以后又在上海实验。

其中具有开创性质的是“燕子矶中心幼稚园”。这是中国第一个乡村幼稚园。这所乡村幼稚园招收附近3岁至6岁幼儿,实行“来者不拒”、“不来者送上门去”的免费教育方针。办学经费由陶行知多方筹集,幼稚园不收任何学杂费。在幼稚园的日程安排和作息时间上,强调根据农村的生活习惯和季节性强等特点,实行全日制,尽可能办“整天整年的幼稚园”。

这些教育成就,让陈鹤琴被公认为是中国幼稚教育的奠基人。

理论:“活教育”之重

在鼓楼幼稚园的开办过程中,他的“活教育思想理论”也逐渐总结出来。

陈鹤琴所处的时代,国家积弱,内忧外患,国人饱受列强欺辱。当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就为此愤愤不平。在学校里,不仅外国人看不起中国人,连中国学生也只服外国教师管教并以捉弄中国教师为乐。有次上国文课,班上的学生将三条腿的桌子垫上砖头,一条桌腿悬空;国文老师上课时把手臂放在桌子上,桌子就前倾倒了下来。老师被捉弄得满脸赤红,学生们却哈哈大乐。到了美国更是让陈鹤琴感到中国人被歧视。美国人看到西装革履、穿着稍微新式点的东方人就认为是日本人,中国人在他们心中就是长衫大辫子、佝偻着背的“病夫”形象。这些经历影响了陈鹤琴的教育观。让他在提出 “活教育思想理论”时,将“做人,做中国人,做现代中国人”作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教育目的。

同时,陈鹤琴留学美国之时就深受杜威理论的影响。杜威提倡实用主义教育哲学,主张“教育即生长”、“教育即生活”、“学校即社会”;教学内容以儿童自身的社会活动为中心,让学生从“做中学”、从“经验中学习”和以“儿童为中心”,这些理论陈鹤琴在提出自己的“活教育思想理论”时都被借鉴和采纳了过来。不仅教学内容上提出“大自然、大社会都是活教材”的教材论,在教育方法上也提倡“做中教、做中学、做中求进步”的方法论。

在“活教育思想理论”体系中,陈鹤琴倡导的教学活动方法也具有开创性意义。鼓楼幼稚园开展的全部课程都包括在“五指活动”中。他认为五指是活的,五指活动在儿童生活中结成一个教育的网,有组织、有系统,合理地编织在儿童的生活上,这种课程是整个的、连贯的。用“五指”作比喻,是说明这五种活动犹如人一只手的五个指头,可以伸缩、互相联系,是缺一不可的整体。他总结活动中心和活动单元的教学形式,将各项活动都围绕着单元进行的“整个教学法”(后来改称“单元教学法”),也和现在幼儿园的“单元活动”一脉相承。

“活教育思想理论”体系不但指导着旧中国幼稚教育的发展,对建立新中国的幼儿教育也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对我国现今幼儿教育的改革和发展有诸多的启发和借鉴。在中国幼稚教育发展史上是重要的奠基石和里程碑。

成就:“幼教为救国”

陈鹤琴后来回忆道:“究竟我的志向是什么?我的志向是为个人的生活吗?决不!是为一家人的生活吗?也决不!我的志向是要为人类服务,为国家尽瘁……我是喜欢儿童的,儿童也是喜欢我的,我还是要学教育,回去教育他们好。”

陈鹤琴,这个饱受私塾之苦没有任何现代教育根基的学生,这个曾在选择学医还是学教育之间犹豫的青年,这个用勤学苦读毕业于世界最优秀高等学府的教育硕士,这个一生经历了战乱、文革,期间虽遭受了打击、迫害甚至生命威胁,但因为坚信“教育救国”而为中国幼稚教育工作终身的教育家,他为中国教育带来了西方先进的理论和研究方法,他是中国儿童心理研究的开创人和奠基人,他写下了第一部中国儿童心理学研究著作,他创办了中国第一家本土教育家创办的幼稚园,他首创的中国“活教育理论”直到现在仍有重要借鉴价值……

他为中国幼稚教育事业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幼教之父”这一誉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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