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644年,对朱由崧来说,是运气最好同时又是最差的一年。 最好,是他居然干上了国家最高领导人。 最差,是他不幸干上了国家最高领导人。 ——这种胡说,不等于没说,废话的真理性,只能自己琢磨。 中国大地上,开创历史新纪元最多的,也是这个1644年—— 这一年,新商号开张了三家,叫唤起来相当麻烦:叫顺治元年行,叫永昌元年行,其实叫弘光元年也行。开家政府,还真没有开家公司那么麻烦。这前两家是正式开张剪彩,后一家则先上车后买票——因为崇祯皇帝刚死,又是一家人,不太好意思,照顾这位先祖先烈的面子,还叫崇祯十七年,弘光元年迟一年改口。看来,老字号比新字号操作要规范,多少也多点文明礼貌。 南明弘光帝朱由崧(1607—1646),明神宗朱翊钧之孙,福王朱常洵子,思宗朱由检堂兄,崇祯十六年(1643)袭封福王。福王缺的就是福气,封地洛阳被李自成军攻占,朱常洵减肥不认真,翻墙欠利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美女、帅哥看好了——由于身轻如燕,世子朱由崧便成功翻墙,尽管颜面尽失,流落江淮,形同乞丐。 鸡飞狗跳过日子的朱由崧,天子这顶帽子,本来是有机会顺理成章地戴在他头上的——他爷爷谋划了多年,一心想将他老爸扶成太子,结果被东林党给整灭了。至于这个时候真的又成了皇上,不是运气来了山都挡不住,而是游戏规则。 ——大明朝鼓声嘎然而止时,一朵花恰好递到他手上。运气如此,有没有表现欲,好歹都要来个节目,至少也要学声鸡叫!《明季南略》有段说法,比较有趣:“自左兵檄至,清兵信急汹汹,上日怨士英强之称帝,因谋所以自全。” 这几句话你不全明白没关系,只要知道一个意思就行了,就是马士英这人真不厚道,为什么逼我朱由崧当皇帝呢! 让他当皇上,他还生气,真是天字号的歪理邪说!其实可以理解,有这种念头,是因为后来的事情太伤心。就像出门赴饭局,遇上交通事故,当事人都会骂东道主。但感谢也好,埋怨也罢,当初人家毕竟都是好意,并且相当不容易。 为何轮上朱由崧当皇上?陈定生的《过江七事》,给出了朱由崧当选的粗线条内幕:北京失陷,南都法定的政治次中心,自然去掉了一个“次”字,这里的领导干部着手酝酿国家最高领导人。但国家大事的运作程序与领导干部的缜密心思都很复杂,效率也就相应有一些问题。 另一条应急线则在卢九得这边。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得,手上尽管没有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初始提名权,但他很早就是福王的人,现在空出来这么重要的位子,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老领导福王系。经他与军中实力派刘良佐、黄得功沟通,拥立福王朱由崧的计划也就快速形成了。但以这三人小组的分量,并不能形成权威方案。作为刘良佐、黄得功的领导,马士英是凤阳总督,手里的军队也不是刘将军、黄将军这一点,据说仅水师战船就有1200艘——可能有点虚,属于做假账骗点中央财政补贴的那种。但无论如何,重要工作由马士英出来牵头负责,效果完全是不一样的。 马士英的意见,又如何成为留都各级干部的共识?这个牵头人,便是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非常时期,韩赞周的地位与说话分量也是很重的。一桩顶级国家大事,马士英、韩赞周的高度默契,统一了各级干部的思想与认识,朱由崧挂帅获得了一致通过。 “拥戴”工作如此之顺,阮大铖是个极微妙的人物。中都—留都—军队,三者之的纽带与桥梁,阮大铖最合适而非第二。以阮大铖的政治谋略与政治手腕,与三方领导人的亲密无间,都是显而易见。阮大铖后来也向朱由崧表功,称自己如何操作 “拥戴”事宜,言不当虚。平时不做实事,一味口头邀功,领导的脑子又不是格式化了! ——朱由崧已经成为皇帝,该后悔的日子还有一段,现在你不干,那就不好玩了,因为花都递在你手心里。 既然花都拿在自个手里了,那就来上一段吧——那么多人都在等着瞧呢! 其实,确实需要朱由崧或“朱由×”什么的,再干一阵子皇上。原因就在于,朱由检这人表演太不到位。作为一个主角,人家刚刚才抬起枪口,你怎么地也得唱上一段,舞上一阵,等人家枪响了,你再使出几个动作,摆出造型,等观众看明白了,至少让观众感到你能够倒下了,你才卟通一声,这种收场,才比较规范。 所以,朱由崧的出场,当是明朝剧情发展的迫切需要。有他这个情节,观众绝大多数才会明白,明朝这出大戏,可以收场了。 这么说朱由崧上台,不是很全面,容易让人错误地认为他天生就是天子福份,一切都是时来运转。真实的朱由崧,什么都不顺,包括走上权力的巅峰。朱由崧运气不是太好,不单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而是包括早年。再慢镜头回放一下—— 朱由崧,祖父即神宗,祖母即著名女星郑贵妃,其父即“争国本”大戏中的主角——朱常洵。朱常洵混得太倒,太子没当成,城市户口都没保住,不得已到了封国洛阳。崇祯十四年(1641)正月,大顺军攻下洛阳,常洵被杀,朱由崧仓皇出奔,避居怀庆;崇祯十七年二月,怀庆府遭变,朱由崧再次出逃;三月,京师破,他又避难至淮安。 旧史所述朱由崧这时的模样,完全就是“人民的儿子”,比普通群众甚至还要朴素一级。唯一有点领导迹象的,就是身边还有几个穿草鞋的工作人员。 崇祯十七年四月,南京诸勋贵大臣议立新君。无论就近救争,还是按伦序,排在队伍前面的,都是朱由崧。但朱由崧差点儿没有当成。 如果排队第一的都拿不到票,那儿肯定是黄牛党执政了。 比黄牛党更牛的党,则有东林党。 东林党的主张,是“立贤”。 “贤”,不是贤的意思,而是指“贤者”。 贤者,潞王朱常淓也! 朱常淓(1607—1646),生于卫辉,明神宗朱翊钧之侄,潞简王朱翊镠第三子, 万历四十六年(1618)袭封潞王。崇祯十七年五月,清军入关,朱常淓随军南渡长江,寓居杭州。 朱常淓,后来也有了登台表演的机会,但相当失败—— 《明季南略》载:“清顺治二年(乙酉)五月,豫王既定南都,分兵入浙;大帅,贝勒博洛也。时潞藩避杭州;六月,杭人拥戴之。贝勒以书招王,王度力不能拒,又不忍残民,遂身诣营,请勿杀害人民;贝勒许之,遂按兵入杭,市不易肆。” 几百年后,这段文字都让人激动不已。天翻地覆,老百姓还照样上街打酱油,几乎就是和平演变。导演出这一幕的朱常淓,似乎不是一般的“贤”。 后来,朱常淓、朱由崧、王之明,一同被押送北京。击鼓传花,他们因此而受人瞩目。满清真不是一般的“法盲”,明明是人家“正当防卫”,却草率给人定性“谋反”。玩人,没有这么玩的! 回到大明朝临时领导班子配备上来,主要领导人的人选,既然“贤”的人选有了,昏庸、腐败的标本与典型,只等朱由崧入选了。 朱由崧的公众形象一直欠佳,关于他的“后进事迹”,如果想图简洁明快,可以去看《拉郎配》,这曲戏的背景人物,便是朱由崧皇上。 以朱由崧为原型的戏曲,很有几出,光碟不难找到,你粗略看一遍,可以免看10本以上的繁体旧书。 不过,你还真不要以为这都是小说家之言。历史上的知名大腕,都真地这么数落过朱由崧。南明要员史可法,谓其“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东林党首钱谦益等,称其“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之“七不可”。 埋汰人,总得为桩事儿。这事,根子就是朱由崧不能当皇上。如果朱由崧真是这样,那还是天生一块当皇帝的材料——真功夫没有,又“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他除了去当皇帝,天底下还真找不到适合他的岗位!就算找到了,哪个单位又敢接收? 这种颜色的朱由崧,涂的到底对不对?如果学律师推敲一下证据链,伪证就实在太多了——这个人说的,那个人讲的,原始证据只有一处,就是东林人士的 “七不可”说。所谓“七不可”,其实很难找到确凿的事实。只有“不孝”,尚存事实在《明季南略》: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三日,“怀庆府夜变,帝(朱由崧)同母出走东门,弃母兵间”。危难时刻只图自我保命,弃母不顾,虽说是本能,当然是不孝。但《罪惟录》显示的,则是朱由崧仓皇出逃中,半道与母亲走失了。其余“六不可”,则更难找到事实的支撑了。 莫须有之事广为流传,真正的源头还是在他爷爷明神宗——明神宗荒淫怪异,宠溺郑贵妃、福王,遭到东林党人的反对情。朱由崧即位后,马士英、阮大铖擅权,更多的人怨气冲天了,尤其是东林党。 东林党人一直喜欢管事,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就是刮风下雨、做家庭作业的事他都要管。管的手段则比较文明,毕竟都是读书人,上掴下踢的动作不多。方法,就一个字:“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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