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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口感之谜

 北书房2014 2016-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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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感之谜
作者:高成鸢
  口感的本质,林语堂独有见地,定义为“进食时口腔内各部位对食物触觉的总和”,把口感归于“触觉”。
  
  有些外国人很纳闷:木耳、粉条之类啥味也没有,华人为什么嗜好?其实好的是它们的“口感”。这个词儿本来没有,或许是从现代衣料商的“手感”衍生的?口感的本质,林语堂独有见地,定义为“进食时口腔内各部位对食物触觉的总和”,把口感归于“触觉”。大美食家梁实秋所见略同,他谈到海参,说:“这道菜的妙处不在味道,而是对我们触觉的满足。我们品尝美味有时兼顾到触觉。”
  林语堂又说:“我们吃东西是吃它的‘组织肌理’。”欧洲有位华裔女博士,在她的烹饪专著中写道:“任何地方的烹饪都不如中国烹饪如此强调菜的质地。”她说鱼翅“本身没有多少味道,只因脆、韧、滑,而成为无价之宝”。林语堂试图破解口感惹人喜好的机理,拿竹笋为例,说其吃头就在于“嫩竹给我们的牙齿以细微的抵抗”。他的话很合乎心理学家的发现:高级动物的感官天生有“游戏活动”的要求。
  我想到了老年头的糖瓜。它的古称“胶牙饧”本身就道出了“游戏”的原理:“对牙齿的抵抗”比竹笋更妙,咬合时它顶着,张开它时它又拽着,两头逗弄。游戏忌单调,越复杂越过瘾。吃“胶牙饧”是激烈的游戏,无怪受到淘气孩子的喜爱。
  清宫女官德龄的回忆录里说,慈禧太后曾馋上了萝卜,御膳房的监管太监认为那是“喂牲畜的,不能用来亵辱太后”。结果厨师先榨去臭气,再用高汤“入味”,合着吃的光是萝卜的口感。口感算不算“味道”的要素?研究味道,可以借助音乐的原理。音乐有节奏、旋律两要素,恰似饮食的鲜、香。但乐曲的发声,还离不开乐器的音色。味道的原理同样:口腔的触觉也是不可缺少的要素。中餐的原料成百上千,所以口感繁多,脆、嫩、滑、松、酥、黏、爽……烹饪专家举其要者也有十几种。
  只是为什么唯有华人懂得玩赏口腔的触觉?缘故只能是先民饮食经历的独特。神农子孙走上“粒食”的歧路,吃粟米的口感跟肉食有根本差异。古人最注重“滑”,那是被连糠带稗子的粗糙的粟米给“涩”怕了。游牧民族吃肉要费大力气嚼。“鸿门宴”故事里,刘邦的卫士樊哙因为嚼得动猪肩膀的生肉而被项羽赞为“壮士”。小米细碎,不需要都嚼烂,咀嚼是为让唾液跟米粒混成一团以便下咽。口舌用不着全力以赴,有余裕来玩味食物。
  舌头是人体最敏感的部位之一,跟手指这个触觉器官一样,表面上布满小突起,且肯定比指头的触觉灵敏得多。供盲人用手指尖触摸来阅读的盲文是用6个凸点变换组成的符号体系。米粒对舌头的刺激,跟盲文对手指的大致相当。我吃小药粒,用舌头计数,最多能数6粒,恰好是盲文的点数。世代的实践会形成“获得性基因”,可以遗传、积累。华人“口感”的形成可以这样解。
  我忽然想到:为什么没人爱吃白面浆糊?特殊年代中,有人吃过用来粘贴纸张的糨糊,成为闻所未闻的怪事。从前穷人尽吃粗粮,过大年才能馋到“白面”。但人们宁肯喝棒子面粥也不吃糨糊。道理显然是糨糊经过“糊化”,完全失去了颗粒质地,对口腔触觉的刺激几乎为零。
  (摘自《食味道:华人的饮食歧路与文化异彩》一书)
编辑:高敏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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