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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

 天童老僧 2016-03-08

先看一首词《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同样是亡国之君的词作,《燕山亭·北行见杏花》这首词,虽不企及“千古词帝”南唐李后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样的意境,却也不失字字泣血,断肠之音,百折之回。

后人多把他和李后主相提并论。他不是好帝王,但却是个天赋极高的艺术家。或许,心中的山水,远比权力重要,他开创的中国美学影响至今,后人更是赞赏不绝,为之动容,以致于善意地原谅他丢了江山。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

清明上河图,宋徽宗是第一位收藏家

我有一支笔,足以慰江山

宋人是后世公认最会生活的人。或许从皇帝到士人,在绮罗香泽的太平盛世中,沉浸已久,造就了独特的宋朝美学。在前朝唐代的审美还是大红大绿的时候,宋朝却强调用单色的墨来画画。而即便是用墨,宋人也要在精致的方式下体现墨的美好,必然对墨的制作是有所讲究的。其中以松烟墨为最为顶级,须用烧松木飘至烟囱最上层的烟渣为材料。

如果说宋朝文人的品行和喜好,影响了中国美学,那么宋徽宗赵佶则把中国美学文化推上了巅峰之态。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

听琴图,赵佶所作。抚琴者为宋徽宗本人

在赵佶当上皇帝后,曾对身边的人说:我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他擅长工笔花鸟,其画风强调细节,以精工逼真著称。据说,一次宫中的荔枝树结果了,孔雀在树下啄食落下的荔枝。宋徽宗一看心血来潮,命画师们画一幅荔枝孔雀图给他赏玩。画师们都画好后,宋徽宗却很不满:“你们都画错了,孔雀抬步,往往是先举左脚,而你们却画成了先抬右脚。”起初画师们不信,反复观察后,果如他所言。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宋徽宗,五色鹦鹉图

宋徽宗画画讲究观察细致入微。有一次,他去画院品画,看到一幅月季花连连叫好,众画师却看得莫名其妙。宋徽宗解释说,百花之中,唯月季花很少人画,其原因是此花每月开一次,一年四季以及清晨黄昏,它的花瓣、花蕊、花叶的形状和颜色都会发生变化,很难掌握得准确。此画上之花是春季正午时分盛开的月季花,找来作者一问,果然如此。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宋徽宗,腊梅双禽图

如果没有当皇帝,赵佶或许可以稳稳当当地做好艺术家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公元1100年,对还是端王身份的赵佶来说,却是个意外收获,因为他被选为大宋王朝的继承者。当时有大臣反对说,“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一语成谶。

或许在宋徽宗心中,用丹青画出的江山才是自己想要的。但帝王的身份让宋徽宗更方便地影响了美学艺术的发展,例如瘦金体。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宋徽宗画像

书画一体,天下一人

他深谙工笔花鸟画,因而用笔达到了极致,把书法与绘画做了很重要的融汇,开创了中国书法史上风格相当独特的字体:瘦金体。当朝宰相李纲直言字体太瘦,宋徽宗还不忘自我幽默:瘦金体如果推行全国,一年能省很多墨水呢。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欲借风霜二诗贴 宋徽宗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秾芳诗贴局部图 宋徽宗

《秾芳诗贴》这幅作品是他书法的巅峰典范。全篇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而不失其肉,侧峰如兰竹,“天骨遒美,逸趣霭然”。这种瘦金体的字正适合在他的工笔画上,与画笔相呼应。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腊梅山禽图局部 宋徽宗

他画的《瑞鹤图》,一改常规花鸟画的构图。庄严耸立的汴梁宣德门上方彩云缭绕,天空中翱翔着十八只神态各异的丹顶鹤。另有两鹤立于殿脊的鸱尾之上,回首相望。祥云平涂更添法相庄严。仙鹤睛以生漆点染,曼妙动飞,无有同者。整个画面祥瑞自现。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瑞鹤图 宋徽宗

宋徽宗画鸟眼睛时,多生漆点晴,隐然豆许,高出纸素,却把鸟画活了。正是源于艺术帝王的自信,宋徽宗的书画花押,相当于签字,也是别出心裁。既象结构松散的“天”字,又象一个“开”字,其实是“天下一人”的组合。单论书画来说,这四个字,他是当之无愧的。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天下一人 宋徽宗的花押

宋徽宗以皇帝之尊提倡绘画,广招天下贤士进翰林图画院,并将“画学”前所未有地纳入科举的轨道,挖掘出了张择端、李唐等大师,中国绘画的职业化至此达到极盛。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宋徽宗崇尚青瓷,尤喜雨后天空的颜色。他曾要求造瓷“雨过天青云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他追求釉色之美,认为白瓷太过锋芒。而青绿釉色,既体现低调含蓄的素雅美,又符合传统文化的中和之道。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汝窑天青无纹水仙盆

古代美学,造极于宋,尤以简约,素朴为甚。宋徽宗的刻意追求,将宋瓷提升到“天工与清新”的境界。雾面则含蓄,无边则至简,这就是风流帝王的美学之道。在他的影响下,本来败笔、烧坏的冰裂纹,却透露出朴拙的沧桑美。至今,全世界还在仿宋瓷。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

他不爱江山,却独尚美学风流千年

冰裂纹,用不同的温度烧出开片

宋徽宗深谙写实创造诗意,书法、绘画无不体现其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境界。作为帝王,他并不善长政治上的谋划;作为文人,他更乐于意趣上的张目。他不爱江山,却才气不输,倒和南唐李后主惊人地相似。

“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或许这是宋徽宗错位人生的内心独白。这个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不幸当了皇帝的文人,他的错位人生,未尝不是一场关乎中国美学的修行。他独尚的美学之道,让我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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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锦鸡图 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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