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论语·泰伯篇（21）夫子对大禹帝也有微辞？

原文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注释

（1）间，《说文》：“间，缝隙也。从门从月”即缝隙。字形采用“门、月”会意。本章指缝隙。

（2）然，《说文》：“然，烧也。”即烧烤。本章同“焉”，意思是这样。

（3）菲，《尔雅》：“菲，芴。”《说文》：“菲，芴也。”即菲菜，一种芜菁类植物，又名芴。古书上指萝卜一类的菜。本章是微薄、菲薄的意思。

（4）致，《说文》：“致，送诣也。”清段玉裁注：“送诣也。言部曰：诣，候至也。送诣者，送而必至其处也。引伸为召致之致。又为精致之致。”本章是送达的意思。

（5）恶，《说文》：“恶，过也。”即罪过。清段玉裁注：“过也。人有过曰恶。有过而人憎之亦曰恶。”本章是粗劣的、破旧的意思。

（6）衣，《说文》：“衣，依也。上曰衣，下曰裳。象覆二人之形。”即人们遮羞蔽体所依赖的东西。上身穿的叫“衣”，下身穿的叫“裳”。“衣”字的字形，象是一个“人”字覆盖了两个“人”字。

（7）服，《说文》：“服，用也。一曰车右騑，所以舟旋。”即运用，使用。一种说法认为，“服”是马车右边的骖马，以便马车可以向右周旋。

（8）黻，《说文》：“黻，黑与青相次文。”古时天子临朝或祭祀，所穿的礼服名为黻，所戴的礼帽名为冕。

（9）冕，《说文》：“冕，大夫以上冠也。邃延、垂瑬、紞纩。”即大夫以上的官员所佩戴的礼帽。冕的覆版很长，垂下玉瑬，两侧悬挂充塞两耳的瑱玉。

（10）卑，《说文》：“卑，贱也。执事也。”即地位低贱。被迫劳作。本章是低矮的意思。

（11）宫，《说文》：“宫，室也。”即宫室。宫言其外之围绕，室言其内。

（12）室，《说文》：“室，实也。”即内室。引伸之则凡所居皆曰室。

（13）沟，《说文》：“沟，水渎。”即水沟。

（14）洫，《说文》：“洫，十里为成。成闲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

【译文】

孔子说：“禹，没有什么可以发现他不完美的地方。自己吃的很差，却把祭品办得很丰盛来孝敬鬼神。自己穿的衣服很粗劣，却把祭服做得很华美。自己住着低矮的房子，却全力去兴修水利。禹，没有什么可以发现他不完美的地方。”

【解读】

禹，在孔子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君王呢？我们先回顾一下孔子对其他人的评价。尧帝，“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荡荡乎，焕乎，这一系列的赞美之词，是所有帝王中最伟大的。接下来的舜帝，“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天下太平，并从与文王、武王一同叙述的上一章，可以清楚的知道是“至德”的评价，即最高的道德。对于泰伯，也是“至德”的评价。对于文王，也是“至德”的评价。对于武王，没有给与“至德”的评价，虽然赞美了他拥有良才之盛，说其中有一个是妇人。武王自己说“予有乱臣十人”，孔子在上一章指出“有妇人焉，九人而已”，显然是拿武王和尧帝、舜帝、泰伯、文王的评价是区别开来的。我在此列举这些，就是因为在《泰伯篇》的最后一章，对大禹的评价，孔子出现了不同的语言“禹，吾无间然矣”。待我们了解完本章的具体所讲，就会明白孔子的话中，对大禹还是有微辞的。

禹，吾无间然矣。后人的争议，就是对“间”字的理解。间，本义是缝隙、空隙的意思。因为门关上后，有月亮的光照射进来，这就是“间”造字时的本义，所以《说文》说“从门从月”。无间，就是没有什么缝隙可以看到，即对大禹无可非议，找不出什么缺点来。然，有认为相当于“焉”，意思是“于此”，这个样子。然，本身可作指示代词，这样、那样。我认为，孔子在这里用“然”字，是对“无间”的强调。所以，孔子对大禹的评价说：禹，没有什么可以发现他不完美的地方。值得怀疑的是，同样是上古帝王，为什么对大禹用否定之肯定这样的语气呢？我们读《论语》，永远也不要忘记孔子“微言大义”向我们传递着他老人家的心思。

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本句是从禹的吃饭饮食方面的评价。菲，微薄、菲薄，指简单粗劣的衣食，形容生活俭朴。菲饮食，是指禹自己吃得很差。这一点颜回与夫子和禹帝相同。而，表示转折，却。致，送达。致孝乎鬼神，是把祭品办得很丰盛来孝敬鬼神。

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本句是从禹的穿衣方面的评价。我们理解《论语》时，凡是排比句可以参照来理解。本章的“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是相对应的。致美乎黻冕，也与其他两句相对应。学者可细心其他章节，以准确解读。恶，粗劣的、破旧的，与“恶衣恶食”的意思相同。黻冕，古时天子临朝或祭祀，所穿的礼服名为黻，所戴的礼帽名为冕。我们知道大禹治水时候，完全和普通人一样，穿得破破烂烂，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但是他对政治的制度，国家的礼服，制定得美仑美奂。换句话说，我们的祖先，由穴居巢处，发明了衣服以后，还没有规定什么格式，到了禹王才制定格式。本句的意思是说，自己穿的衣服很粗劣，却把祭服做得很华美。

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本句是从禹的住所来说。历史上记载，禹虽为皇帝，他住的宫殿，还只是一个茅草棚，所谓“茅茨土阶”，上面盖的没有瓦，只是一些草；前面的台阶，只是用泥巴堆起来。 沟洫，古时井田制，井间有灌溉水沟，大沟名为洫，沟洫就是民众的田间水道，这里代表农田水利。本句是说，自己住着低矮的房子，却全力去兴修水利。

禹，吾无间然矣。孔子所讲的都是禹的所作所为，也就是他的实际行动。在本章结尾又重复了“无间”的评价。本章作为《泰伯篇》的最后一章，开篇所说的泰伯之“至德”，就是“三以天下让”。孔子通过整个《泰伯篇》讲述的是为政的最完美的法则就是“禅让制”，就是要让天下。如果对禹的一生来说，孔子所说的“无间”，就是对禹本人无可挑剔。但是，历史却从禹的儿子夏启开始，由“公天下”变成了“私天下”。禹在位的第十年东行，到了会稽后去世（竹书纪年载为四十五年），有认为禹享年一百岁左右。禹去世后，其子启继夏朝天子位。孔老夫子在此评价禹用“吾无间然矣”，难道不是对“禅让制”的微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