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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文之路(四)

 江山携手 2016-03-09

因为爱花爱草爱小动物,爱小鸡小鸭,邻居的姜婶说:“这孩子将来会有一大群孩子。”这是姜婶对我的赞美和祝福,可惜,我没赶上多子多福的时代。幸运的是我当了老师,天天和孩子打交道。

刚刚当班主任,有一种热恋的感觉,梦里都是学生的影子。和学生认真地生气,认真地吵嘴,学生平等地惹我生气。

记得有一次三个男孩子淘气,我一气之下要找家长,这三个臭小子居然骑自行车走了三十多公里,跑到温春去找我,请求我原谅,然后再骑自行车回来。记得那是一年的冬天,天上飘着雪,地上有一层厚厚的冰雪,学生是那么在意我的感受,就像我在意他们的感受一样。

那时的孩子也能吃苦,也敢作敢为,近二十年过去了,孩子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今年春节和刚上大二的这届孩子聊天,发现仅仅三年,仅差一届,学生又有新的变化,越发自我,越发没时间读书了,压力越发大了。

女子十八无丑女,男子十八无丑男。站在讲台上挨个地瞧过去,觉得哪一个都那么清新稚嫩可爱。

教了二十年的书,送走了十届毕业生。暴风雨般的教育激情化作了云卷雪落,化作更绵长更细腻更深沉的情感。

刚刚在实验中学当老师的时候,教初中二年级的两个班的语文,天天批周记,天天讲诗歌鉴赏,天天自习课去辅导。有一天兴致勃勃地抱着一摞周记本到班级,有几个不怀好意的臭小子喊“物理作业还没写完呢!”我抱着那摞周记本转身回到办公室,趴在办公桌上就开始哭。觉得这个委屈呀,真是有说不完的无尽幽怨。“难道语文不比物理重要吗?如果不练笔,不从周记练起能写好文章吗?不知好赖的东西!我在周记上写的评语一点都不比你们写的少,有啥了不起?那么不给我面子!”

班主任刘秀文老师看到此景,面沉似水,杀气腾腾地冲进班级,“骂”他们个日月无光,我破涕为笑,又重新被请到班级,讲那“十分重要的”的周记。

现在看到青年教师和学生闹别扭,真是又羡慕又嫉妒,我早已无须这样“吵吵闹闹”了,可是也有一种难言的失落。

和学生相处难道也分热恋期、磨合期、蜜月期和眼前的波澜不惊、云淡风轻期。

我已经有四年不做班主任了,很羡慕那些一直在班主任岗位上工作的老班主任。我们校就有一位数学特级教师——杨玉满老师,今天六十六岁了,仍然把班主任工作做得叱咤风云。

班主任对一个教师的爱心和精力都是一种考验。我翻翻口袋,这两样珍宝已不足以支付对青春的呵护,无法支付一场风花雪月的关乎生命的成长。

记得九八级文科班的王君芳(现在她早已在上海的新闻媒体工作)写过一篇非常生动的文章叫《三刻拍案惊奇》,写的是我的轶事。

这当然是十三年前的事,十三年前我还算年轻,总想得到学生的认可尊重。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高三的学生还在寒假补课。我正讲得投入,讲得陶醉,班级的一个男孩子忽然很不开心,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因为那么浪漫的元宵节还要上课。我还口口声声地说:“中国的情人节就应该是上元,这一天皇帝与庶民同乐,太平公主就是这一天在灯火阑珊处,在蓦然回首间和薛绍电光石火的。在温柔的夜,皎洁的明月,在遥遥的春的脚步声中,花灯齐放,红烛高照,要多浪漫有多浪漫,要多自由有多自由,要多奔放有多奔放。正月十五是中国的情人节,有诗为证‘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个男孩子说“为什么不是七夕呀,就应该是七夕,你讲错了,我看过这方面的资料。”

如果是现在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求同存异呗,十三年前可不行,我还“年少”,火气很大,更不懂得变通。我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那个男孩仍然不依不饶。全班同学都放下了手中的笔,怀着各种心情看我怎样收拾残局。

而我用的正是那个年龄段的教师所能采取的最充满戏剧性的方式,推动情节发展,我抓那个男孩子宽大的金属质地的铅笔盒,一边阐述“义理”,一边摔这只铅笔盒。据说,我一气呵成四十分钟挟天风带海雨,男孩子终于哭了,铅笔盒遍体鳞伤,我胜利了。

现在想来,我“虽胜犹败”,当时我还自鸣得意,“小样,臭小子,还敢跟我辩论!”多么霸道,多么强权,多么粗暴。当然,这个男孩子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那也绝对不是不打不相识,还是他宽宏大度,不计前嫌。

庄子说“大辩淡淡,小辩閒閒 ”。真理还需要和一个孩子连拍带嚷的讲四十分钟吗?

2004年,全学年自由选课,选我课的学生800人之多,我在全校最大的电教室上课,800人很难组织。我是高二(22)班的班主任,我们班集结全学年大部分淘小子,淘小子头领王新舒就在我们班,他一向有组织才能,一呼百应。情急之下,我对坐在前排的王新舒说:“你到台上给老师坐镇。”

新舒坐在台子上,眼观鼻鼻观口,眼皮都没抬一下,下面鸦呵雀呵一时无声。稍有杂音,也要过很久,新舒才会站起来,慢慢地向后走走就又折回讲台上来,既不金刚怒目,也绝不吹胡子瞪眼,全场秩序井然。

说真的,那次我很震撼,我作为教师的修为还赶不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临大事要有静色”这真是好境界,而我正是个性情中人,喜怒一定要形于色。

三岁看到老呵,新舒大四实习时就在天津的工地上做工长,率领一百多个农民工搞工程,当然这里也不乏有所谓的地痞无赖,他都游刃有余从容面对。

新舒的女朋友是我另一个学生,她美丽,聪颖,温和,同济大学毕业,然后留法,为新舒她放弃在法国优厚的工作待遇回国。现在他们在北京工作,就要结婚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爱情都要几分郎才女貌、英雄美人的味道,浪漫而传奇。新舒给我留下不能忘怀的印象,还是那个端坐在讲台上的波澜不惊的少年。

她的女朋友好眼力,新舒淘气仗义,更重要的是他的气魄,他的帅才。

 

怒不可遏的时候也是打过学生的。

还是那个22班,都快成我心头永远的朱砂痣了。男孩子淘气,女孩子更淘气,他们花样翻新地变着法的大错小错一起犯。他们拔河第一,运动会男生女生都第一,总分还第一,他们能唱能跳能说能写,精力过剩,自然淘气。

他们能听到我千里之外的脚步声。

他们能嗅到我在某处存在的危险气味。

在不易察觉中小说换成了物理题。

一秒钟之前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那位仁兄,现已笑容可掬,貌似恭良在思考问题。

我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全班正精神抖擞地学习呢。

唉,当个班主任必须和学生斗智斗勇,还好我还不算智勇双缺。

张伟一米九六的大个子,现已从沈阳体育学院毕业了,2008年奥运会,他还光荣地成为火炬手。

上中学的时候,张伟不爱学文化课,最喜欢上体育老师的训练课,整整一下午就看他这个傻小子在操场上跑来跑去。

“你这样跑下去,真的要变得四肢发达,大脑平滑了。”我对他说。他很虚心地听着,还一如继往。

有一天在教室的门口,我忍无可忍,抡起巴掌打了他一记耳光,最直接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愣了,太出乎意料了!间接的结果是这个傻小子从此再也不敢只参加体育训练,不学文化课了。

打人肯定不对,打学生尤其不对。可是我真的打过学生。

张伟每次给我发短信署名都是“那个在操场上傻跑的臭小子张伟。”

当班主任的时候,和学生们一起打雪仗,包饺子,上街义演,开元旦联欢会,变着花样开运动会。

20051班曾把各种体的“董’’字贴在班级几十面彩旗上,自号“董家军”,很江湖,很英雄主义。

现在对学生好像不再有那份在意,那份耿耿,那份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了。

还是忘不了2000年两个班的120个孩子,对着火车喊“董一菲,我爱你!”追着火车跑为我送行的那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想起了司汤达的墓志铭“生活过,思考过,写作过”,那么我呢?我是当过班主任的。

教师永远是与青春同行,与青春作伴的职业,真的很美,很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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