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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大概是颇具浪漫主义倾向的女作家。 她的作品，常常裹挟着边塞、山林、田园的气息，或者暖色调的市井味道。她有着白山黑水的大自然中精灵一般的神韵，总是在脉脉温情中诉说着冷暖人间的缘起缘灭、情爱死生。 她用非常宽容的心态来描写人与人、人与事，她笔下少有那种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气氛。在她描绘的那些不起眼的小城里，人们有血有肉地活着，他们有丰富的经历、复杂的心境。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情感：男人有血性，女人有风情。他们或哭或笑，且歌且行，不仅仅“活着”，更多地是在“生活”。 在迟作家笔下，有一类独具意蕴的女性形象。《起舞》中的齐如云，是一位普通女工。年轻时，她参加了一次与苏联专家的联谊舞会。舞会中意外停电，她居然在停电间隙与舞伴偷趁云雨、胎珠暗结，后来生下一个私生的混血儿子。令人瞠目结舌的经历，以及与之而来的旁人的诧异、鄙视和污蔑，伴随了齐如云的一生，湮没了她美丽的外表和纯真的内心。然而她始终以一种宠辱不惊、刀枪不入的姿态来面对余生，确实有月中嫦娥自甘孤冷凄清的决绝。 《微风入林》描述一个极富想象力的爱情故事：汉族妇女方雪贞和鄂温克男子孟和哲之间一段离奇的“交往”--后者以性爱为“药”给前者治病。表面看似普通的“露水鸳鸯”的情节，在小说微风明月、山林青草的诗意背景下得到了全新的演绎：男女主人公的性爱体验超越了生理肉欲的层次，得到了精神上的升华，摆脱了庸俗市侩的面目，从而呈现出一种更富美感的、充分展现人性美好的、也更加感动人心的力量。小说体现出对人类原始自然本能与激情的推崇和赞美，对墨守成规、颓靡无力的现代（汉族）文明的质疑。而方雪贞这一普通妇女，也在这神奇的经历中历练了自我。虽然故事以孟和哲的无情离去为结局，但于桃源绝尘无人之境中水乳交融的生命体验，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彼此的内心。 《逆行精灵》中有一个很富女性魅力的鹅颈女人--具有优美弧度的脖颈是她的最大外部特征。她虽然对有丈夫有孩子的家庭生活颇为满意，但偶尔也和其他男人幽会--这显然是违背世俗常规伦理道德观念的情节。迟子建用优美舒缓的笔调讲述鹅颈女人的故事--这是一个热爱世俗但又不安于室的女人，偶尔的放纵只是表面，真正的内核是她追求自由舒展的奔放灵魂。当福楼拜用痛心疾首的笔触终结了包法利夫人浪漫而“浪荡”的一生，迟子建却用深深的理解和宽容诠释了那些平凡但又浪漫多情的女性心灵。 这些女性在市井俚俗之间生存，步履轻盈、粉靥如花。她们又活在浪漫的诗心之中，轻歌曼舞、倚风自笑；她们识得烟火，却又不食烟火；她们并非天上女仙，却又超脱凡尘。她们几乎成了现代文明社会中女性追求诗意栖居的先锋和典范：她们一方面努力适应（其实也热爱）冷漠平淡的现实生活，另一方面却又执着地追求极具审美与精神意义的爱与性，追求心灵的自我现实与救赎。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啊。 ■吕念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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