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思念无尽哈佛法学院斯卡里亚法官追思会散记 吴良健 法国巴黎政治大学法学院公法博士生哈佛大学法学院东亚法研究所访问学者 近两周前，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斯卡里亚于睡梦中猝然离世，举国愕然。2月24日，在其母校哈佛法学院，数位与斯卡里亚有私交的教授（名单如图）追忆其生前事迹，氛围轻松，时有笑声，不像国内的追悼会那么沉重。在此谨辑录印象最深的数则。哈佛法学院追忆其生前事迹 曾和斯卡里亚在芝加哥法学院共事的卡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教授提出斯氏的四个闪光点：“其一，他是最高法院有史以来在行政法方面最伟大的法官。对于一个行政法爱好者而言，这是我对一个人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笔者曾经以为，他会把这顶高帽留给政见相近的老基友布雷耶）。在那些涉及到国家环境保护局（EPA）、成本收益分析、行政机关对于《清洁水资源法》含义解释权的案件中，他写出了不朽的精彩判决。其二，他和霍姆斯、杰克逊大法官并列，是最高法院历史上最好的三位作家。不仅因为其清晰的文风与表达方式，也因其文中蕴含着调皮与欢快的能量。其三，他的学术作品也是非凡的，在以下数篇论文中体现得最为突出：《原旨主义：较小的恶》（Originalism: The Lesser Evil）、《作为规则之法的法治》（The Rule of Law as a Law of Rules）、《作为分权核心要素的诉讼资格原则》（Doctrine of Standing as an Essential Element of the Separation of Powers），以及为“谢弗朗案帝国主义”（Chevron Imperialism）而辩的《对于行政机关法律解释的司法遵从》（Judicial Deference to Administrative Interpretations of Law）。最后，最为钦佩的一点是他的为人，慷慨善良，幽默而热情。” Robert Walmsley University Professor 担任过斯卡里亚的书记员的阿德里安·沃缪勒（Adrian Vermeule）教授说：“每个人身上都有种主导性的美德（ruling virtue）。在斯卡里亚身上，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聪慧和‘生之欢愉’（Joie de Vivre），而是勇气——勇于坚持自己的逻辑链之所向，而不向外界压力或‘自我审查’屈服；勇于发展出自己的一套精致的法律理论，并忠实地践行于司法审判之中，许多法官因为害怕受到批评、声誉受损而不这么做了，所以他们也无法像他那样，留下独特的智慧遗产。” John H. Watson, Jr. Professor of Law 另一位其曾经的书记员约翰·曼宁（John Manning）教授披露了法院生涯的细节：“他是一位天生的老师。他觉得我们这些书记员必须深入理解这个法院，所以每次大法官例会结束后，他都会把我们五位书记员叫到他的办公室，让我们一一对每个案件中每个法官的决定作出预测，然后他会进行风趣而坦率地评论。他每次都会把我们的初稿几乎重新写一遍，并且耐心地告诉我们为什么，帮助我们从中学到东西。”Deputy DeanBruce Bromley Professor of Law 哈佛法学院院长玛莎·米诺（Martha Minow）：“他很喜欢去各个法学院讲他的那套理论，激发学生思考。曾经有个教授来跟我抱怨，说听了他的讲座之后，班上学生的思路都被他给拐跑了，害得这位教授花了好几周时间才把学生们拉回原来的轨道。当然，你可以不同意他的理论，但你不得不思考你自己的法律解释理论是什么，来回应他的挑战。” Morgan and Helen Chu Dean and Professor of Law 顺带提及，上学期美国最高院大法官、前哈佛法学院院长艾莉娜·卡根（Elena Kagan）曾来校作“斯卡里亚讲座”（https://www./watch?v=dpEtszFT0Tg&list=WL&index=44），梳理了他的法律解释理论和影响，给出过一句很高的评价：“在近年来最高法院重塑其释法方式的过程中，斯卡里亚法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他的影响下，最高法院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成了‘文本主义者’（Textualist，请注意其用词区别于“原旨主义者”Originalist），因为我们相比以往更加紧紧地盯着文本上的字句，而不是（用自己的价值偏好）去造法，这一点是非常显著的。我们其他几位法官在百年后可能都会被遗忘，但斯卡里亚是个例外。” The Court's 112th justice and fourth female justice 这些是否为溢美的谀辞呢？——沃缪勒便提到宪法名家图什奈特（Mark Tushnet）教授私下的意见，他觉得斯卡里亚会像法兰克福特（Felix Frankfurter）法官那样，死后迅速被人遗忘——时间会给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