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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工驩兜史料

 麻寮嗲嗲 2016-04-03
        姜姓中有一个大部落共工氏。炎帝氏族子裔,分封立氏,别为二部:红蛇部祝融,居钟山;黑蛇部共工,居不周山,今河南、山西、陕西的边界一带即河华地区。不周山位于祁连山尾(六盘山西侧)是一座三面环山,东面有一谷口故名不周山。二部分别司天司地(司,掌管负责)。 
   《汉书·律历志》引古老的《世经》,其中古帝排列的次序为太昊氏(伏羲氏)、共工氏、炎帝(神农氏)、黄帝(轩辕氏)、少昊帝(金天氏)、颛顼帝(高阳氏)、帝喾(高辛氏)、帝尧(陶唐氏)、帝舜(有虞氏)等。《古今人物表》则列为帝宓羲氏(伏羲氏)、女娲氏、共工氏、容成氏等。共工氏列在神农氏之前,可见这个氏族形成之早。按图腾分,黄帝是黄龙氏,炎帝是赤龙氏,共工是黑龙氏。黑龙在夏商周陶器、青铜器上为蜿蜒瘦曲的穷曲纹,所以《归藏·房筮》说:“共工,人面蛇身,朱发。” 中国境内发现的共工氏图徽图像很多。 
   《山海经·海内经》说:“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訞,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降处于江水,生共工,共工生术器。术器首方颠,是复土壤,以处江水。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此世序虽不足信,但说明共工氏属于西戎羌族,与炎帝同族。《山海经》:炎帝、炎居(即 “柱”)、节并、戏器、祝融、共工、后土、信、夸父,共九代。说明共工为炎帝后裔并曾身为炎帝(节并是两个山节,炎帝冠为椎形,节并取自两山节并列的形象。“柱”为一个椎形,“节并”有了发展,金文中有“节并”)。 
    共工是炎帝族骨干,在族内始终处于霸权地位。自伏羲、女娲之后王霸于伏羲神农氏之间。炎黄联盟分裂后,黄帝族打败了炎帝族。共工肩负着复兴炎帝氏族文化的使命,继续领导炎帝部落联盟,与黄帝的继承者的颛顼、帝喾、尧、舜、禹等作不屈不挠的斗争。他“与颛顼争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又叫昆仑山,即祁连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曰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高诱注《厚道训》说:“共工以水行霸于伏牺、神农间者也;非尧时共工也。”此时的共工氏首领帝江,称(涅为共工自立的天表之地名涅丘)。因为古部落名与部落首领名相同,所以三皇五帝各代都有共工。当时共工氏处于优势,善于筑坝蓄水,然后决堤淹敌,使洪水泛滥成灾。斗争激烈而残酷,时间也漫长,又“与高辛(颛顼的后代帝喾)争帝”。(《淮南子·原道训》)又“与祝融(也是颛顼之后)战”。(司马贞《补三皇本纪》)黄帝族为了战胜共工氏造成的水患,于是有女娲炼石补天(筑堤坝挡水),鲧偷息壤(用土堵水)的传说。这场漫长的斗争,使双方都损失惨重,直到禹疏水道,才彻底战胜水患。共工氏于4200年前被虞舜流放到幽州(现在的辽宁省)以后,共工氏中有部分加入黄帝部落,如共工氏的后裔四岳的伯夷,尧舜便利用他们熟识水性,让他们参加治水,并称水官为共工。至颛顼时官职共工改为司徒。
    大约距今5800年至5500年间(即公元前3800年至3500年),这30年当中,海浸又一次发生,终结了颛顼与共工氏的恩怨纷争。少昊、共工等氏族纷纷乘船(芦苇舟),向山地逃亡。在华北,他们沿太行山向北进入燕山,向东北转入努鲁儿虎山,辗转又到了朝鲜半岛、日本三千列岛、阿留申群岛,最后在今美国俄亥俄州亚当斯县定居(后又转到美洲西南部),筑赫比人螭龙丘。美国境内的那瓦霍人、赫比人世代流传至今的《四大世界递升迁徙图》,就是共工氏的族徽。那瓦霍图为圆形,赫比图为方形。而留在中原境内的“涅氏”,则依“涅水”而居,其地在太行山西麓余吾、虒亭、襄垣、屯留、壶关一带。这些古老的地名现今犹存。
    “共工”是以德名族的一个大民族。共工是族名,也是领袖名,又是官职名,亦名共攻氏。“共”之意为筹谋、齐举齐攻、恭敬、供奉供给。共工之名是由于这个民族世代为木正、工正、水正。用斤伐木,筑堤、挖沟、排水、建屋、建坛台造舟车,他们用的棍叫“杠”,用手持斤伐木叫“攻”,用力作工叫“功”。长沙子弹库出土战国帛书中的“共工”二字作“共攻”,可知攻、功、工可以通用。共在甲骨文中作[ ],好象两手搬一块方形物体状,大约就是共工氏搬石壅防百川的图像。甲骨文中的工字作,下面的口字为城郭,工的形状为斤锛(斫木工具),说明工部落(又叫[qióng]方)在商代已有城郭,故址在今甘肃省泾川县北部,又叫恭国。后代有恭氏。明英宗时有麓川(云南陇川县)部酋长恭顺,任宣抚使,其子恭立、恭国华,孙恭默(按:一般说法是共姓改为恭姓,可与此对照)。  
    共工氏后分为共氏和工氏两个双胞族。共工氏后裔遍及中国大部直到美洲,共工氏分化为工方、、珙方、虹方、江方、龚方、湟方、(上工+下口)方、共方、土方(工方之子后土句龙氏之裔又名吉方)等部族和国家。大部分成为羌、藏、汉族;一部分成为彝、土家、苗、布依、侗、傣、壮等族
    工部落在商代称为(上工+下口) 方(邛方),后来有一部分人在河北唐县建立虹国,后被东夷族的嬴姓(伯益的后代)所取代,改为江国。原来的虹国便南迁至现在的安徽泗县,后又被徐夷所并。一部分人西迁,融入彝族;一部分人迁至山东荷泽市,仍立邛国,西周时被曹国所并。 
    (上工+下口)实为工,吉方是[ ]方、土方的讹变,是后土、句龙纳入黄帝氏族的别称。句町是句芒、句龙之后裔,帝江、帝鸿是共工氏族的杰出领袖。龚方是共方之先,是由共工向共方的过渡;僰人是共工后裔
    共国,商代时在甘肃泛川县北,周与春秋时在辉县共头山(又叫共山)下。周夷王时,卫厘侯吞并了北邻的共国,委任太子余为共伯(太子余死后,由弟弟和为共伯,即周朝共和摄政的共和,也就是卫武公。共地收归卫公室所有。平王时,卫武公因功由侯爵晋级为公爵)。 
    共工氏之后有共氏,春秋时楚大夫共雍、鲁大夫共刘、郑大夫共仲、晋大夫共赐、共华都是共氏的后人。
    商末,部分姜姓共人由辉县东迁至龚丘,与偃姓舒人共建舒龚国,周初迁到今安徽潜山县北四十五公里的龙潭街,公元前574年后为楚所灭。后代为龚氏(按:一般说法是“共”氏为避难加“龙”为龚(见《元和姓纂》)、《通志·族略》)这是以末为本)。部分龚姓加入西方蛮人部落;南迁的部分融入壮族、傣族。雍正四年,龚廷彩在苏禄(菲律宾)经商,被苏禄国王派为中国大使,他的子孙成为菲律宾国人。
    共氏在东汉灵帝时,灵帝的从官共普为避十常侍之乱,“惧祸及己,乃从父偕亡,改姓洪”。推本水德之绪,所以加水于左而为洪氏。有的为避祸也改为龚氏,这是姜姓龚氏的另一个来源。
    汉洪曩祖的儿子浦庐,一作葛卢,起兵佐光武有大功,封下邳僮县侯,庐让封给弟弟文,自己南渡江,家于句容,为吴中的葛氏,这是江南葛姓的来源,与北方的葛姓(赢姓)不同根。
    共工氏的儿子(或说炎帝十一世孙)句龙(《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载,这位后土的正名叫句龙)为后土(任颛顼的土正官,主管土地社稷,就是平整土地、疏导河流。他立下大功,被后人尊为社神,迷信称为土神),他的后裔遂为后氏。《礼记.祭法》中:“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在此处即将后土视为人名,《礼记》:“社,后土也,使民祀焉”,并疏“后土,即社神也”,又说明了后土为一神名。《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故有五行之官,是谓五官,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此处则将后土认为是官名,且为五官之一,并由句龙担任。句龙的图徽即勾状卷曲之龙。
    句龙为后土,所以他的部落叫土方(商代在石家庄以北,其北是下危和危方,其西南为翳徒戎)。土方与工方为同族,常联合侵扰商境,职卜辞:“土方征于我东鄙,二邑;工方亦侵我西鄙田。”后裔遂为土氏。句龙的后代又分为句龙氏、勾龙氏(句、勾相通)、句氏、勾氏。
    宋朝时因避宋高宗赵构嫌名,勾氏或加金旁为钩氏,如钩光祖;或加草头为苟(芶)氏,职苟(芶)谌;或加丝旁为絇氏,如絇纺;或恢复复姓为勾龙氏,如勾龙渊;或为句氏,如句思。
    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后代有噎氏。
    相柳(又作相繇)为共工之臣。相本是原始社会看管山林之称(相字从目从木)。相部落也是以蛇为图腾,相柳是九个部落的酋长。相在河南安阳市西四十五里处,隋在此设相县。相柳被禹杀后,后代为相(xiàng)氏,汉代改为向氏。川鄂湘黔一带向姓为大姓。相柳死后,相人西迁到湘江流域,又称襄人(湘江、襄阳源于相人所居),春秋时为楚国臣民。后又迁到川黔一带。因与蜒族杂居,而被称为獽族、獽蜒。(见牛红广-《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06:共工氏(01)共工氏(02)\共工氏(03)

浑沌·驩兜·丹朱·武陵蛮

常德诗墙第一篇章《百代沧桑》选刊了唐代王维的《赧王墓》诗:蛮烟荒雨自千秋,夜邃空余鸟雀愁周赧不辞亡国恨却怜孤墓近

诗墙诗词言及驩兜的,仅此一首。《尚书·尧典》云:“(舜)放驩兜于崇山”。驩兜是何人?崇山在何处?因事关武陵先民,故作本文予以考证。

一、浑沌与驩兜   

庄子在《应帝王》篇中讲了一个故事,说“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这浑沌头上七窍皆无,倏与忽好心地给他“日凿一窍”,结果“七日而浑沌死”。对于这则著名的“浑沌”寓言,人们大多只注意其寓意:“郭(象)云:为者败之,此段喻意。”(1)却很少注意到古代有一个浑沌族存在。

《左传·文公十八年》云:“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嚣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浑敦即浑沌,下同)”。又云:“(舜)流四凶族浑敦、穷奇、祷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

《史记·五帝纪》云:“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匿,天下谓之浑沌。”

《神异经·西荒经》云:“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天使其然,名为浑沌。《春秋》云:‘浑沌,帝鸿氏不才子也。”’按照《左传》等书的记载,虞舜时代确有“浑沌”这样一个“凶族”。

最早指出浑沌即驩兜的,是东汉贾逵。《史记·五帝纪》裴骃《集解》引贾氏语曰:“帝鸿,黄帝也。不才子,其苗裔讙兜也。”晋代杜预在为前引《左传》那段话作注时亦云:“谓驩兜。浑敦,不开通之貌。”(2)唐代孔颖达则将《左传》所言“四凶(浑敦、穷奇、祷杌、饕餮)”,与《尚书·尧典》所言“四罪(共工、驩兜、三苗、鲧)”一一进行比较,也得出了“知浑敦是驩兜也”的结论(3)现代知名学者丁山先生又从语言学角度作了补充,认为“浑沌”就是“驩兜”的音转(4)

将驩兜族称之为浑沌族,显然带有贬义(详后)。这个“好行凶德”的族类,后来被华夏族放逐到了崇山。此事在《尚书·尧典》、《左传·文公十八年》、《史记·五帝记》等古籍中均有记载。《史记》裴骃《集解》引东汉马融曰:“崇山,南裔也。”仅指明崇山在南方。这里引几条有关的资料,进一步弄清崇山的具体位置:

唐杜佑《通典》一八三《州郡》十三“澧州·澧阳”条:“汉零阳(今慈利、石门、澧县、临澧一带)县地,有澧水,有崇山,即放驩兜之所。”

明《万历慈利县志》卷四:“崇山在县西百余里,舜放驩兜于崇山,即此。”《明史·地理志五》“澧州慈利”条:“西南有天门山,有槟榔洞,与猺分界。又西有崇山,又有历山。”

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湖广》“慈利县·崇山”条:“县西三十里,相传即舜放驩兜处。”《清史稿·地理志·湖南》“澧州直隶州永定县”条:“雍正十三年以慈利永定卫置,析安福(今临澧)县地益之。 ……南天门,西南崇山,西北马耳,东北香炉。”

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辞源》据唐杜佑《通典》、明邝露《赤雅》、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等书,说崇山“在湖南大庸县西南,与天门山相连。相传舜流放驩兜于崇山,即此”是准确的。大庸县今属张家界市,古属武陵郡。现代著名古史学家徐旭生先生亦推断“驩兜氏族畏惧兵威,暂避于今湖北或湖南西部高山里面”(5)可见,驩兜族在虞舜时被放逐到武陵西部大山中,同当地土著一起成了原始社会末期较早的武陵先民,是有充分依据的。

驩兜,又写作驩头、讙头、讙朱。《山海经·海外南经》云:“讙头国在其南,其为人,人面,有翼,鸟喙,方捕鱼。”《山海经·大荒南经》云:“驩头,人面,鸟喙,有翼,食海中鱼。”《神异经·南荒经》云:“南方有人,人面鸟喙而有翼,手足扶翼而行,食海中鱼。有翼不足以飞,一名鴅兜。《书》曰:‘放鴅兜于崇山。’一名驩兜。”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论及史前三个主要时代——蒙昧时代、野蛮时代和文明时代时,指出蒙昧时代的中级阶段“从采用鱼类(虾类、贝壳类、及其它水栖动物都包括在内)作为食物和使用火开始。”他说:“这两者是互相联系着的,因为鱼类食物,只有用火才能做成完全可吃的东西。而自从有了这种新的食物以后,人们便不受气候和地域的限制了;他们沿着河流和海岸,甚至在蒙昧状态中也可以散布在大部分地面上了。”(6)驩兜族“捕鱼、食海中鱼”,正标志他们已从蒙昧时代的初级阶段(人类的童年),进入到了蒙昧时代的中级阶段

二、驩兜与丹朱   

    驩兜为什么被舜帝视为“凶族”,而被流放到崇山呢?这必须先弄清驩兜的真实身份。据童书业先生考证,“讙兜”《古文尚书》写作“鴅吺”。鴅字从鸟、丹声。吺或作  6 ,或作咮,从口、朱声。童先生说:“皆可为丹朱可读为讙兜之证。”他认为讙兜即丹朱○(7)。

丁山先生依据周初沈子它毁铭中的“讙”字从丹从鸟,断定驩兜系因丹鸟得名,“凡故书雅记所谓驩兜者,宜即尧子丹朱的别名了。……晚周诸子传说‘舜放驩兜于崇山’,实与《纪年》所谓‘舜偃丹朱’为一事之异辞。”(8)

朱芳圃先生也对驩兜问题作了深入探讨。他说:“按丹朱即驩兜、讙头。其证有四:朱即驩兜、讙头之简名,《山海经·海外南经》言:‘讙头国或曰讙朱国’。头、兜与朱音近,通用。其证一也。丹朱被放居丹水,驩兜亦放于崇山,其证二也。讙头即鹳鷒,朱亦即鴸,其证三也。《国语·周语上》:‘有神降于莘。’惠王问内史过,内史过以为丹朱之神,请使太宰帅狸姓,奉牺牲粢盛往焉。韦昭注:‘狸姓,丹朱之后也。’又《大荒北经》言:‘讙头生苗民,釐姓。’狸与“釐同音通假,其证四也。”(9)

丁、童、朱三位先生的考证,证明驩兜就是丹朱。到目前为止,古史学界似尚无异说。关于丹朱,古籍记载甚多。兹引数则如下:

尧取散宜氏子,谓之女皇。女皇生丹朱。(《世本·帝系篇》张澍椊集补注本)

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额额,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尚书·皋陶谟》)

尧子不肖,舜使居丹渊为诸侯,故号曰丹朱。(《太平御览》卷六三引《尚书逸篇》)

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舜篡尧位,立丹朱城,俄又夺之。(《古本竹书纪年辑校订补》)。

尧舜故事,或说尧子丹朱不肖,尧乃禅位于舜;或说舜篡尧位,囚尧,“偃塞”丹朱。两说相较,前说带有儒家理想化色彩,而后说似乎更接近原始社会后期的历史真实。“偃”有禁止义,“塞”有阻隔义。《尚书·尧典》说舜放驩兜于崇山,实际上就是舜出于维护自已统治地位的目的,将尧之子丹朱放逐到了湘西北大山中。所以,前文说的原始社会后期的武陵先民驩兜族,也即是丹朱族。

这里需要作点说明。所谓“丹朱族”,不仅指丹朱和他的后裔,还包括受其影响的土著。一方面,丹朱及其子孙来自开化较早的华夏族,他们要尽力促使土著开化;另一方面,当地古老的民风民俗又使丹朱及其子孙同化于土著。这“开化”与“同化”的结合,便形成了本文所称的“丹朱族”。

三、丹朱和武陵蛮 

在丹朱被放逐到山重水复的湘西北时,当地的土著是所谓“赤髀横裙”的槃瓠蛮。这槃瓠蛮主要生活在沅澧流域和洞庭湖一带,《后汉书·南蛮传》称之为武陵蛮。蛮即苗,武陵蛮即武陵苗,属南方苗蛮集团(一般认为我国古代部族有华夏、东夷、苗蛮三个大集团)。因为古音少齐齿,苗读为máo(《山海经·海外南经》:“三苗国……一曰三毛国”可证),苗、蛮二声系阴阳对转,古字同音同义。所以徐旭生先生说苗蛮集团“古人有时叫它作蛮,有时叫它作苗,我们感觉不到这两个名词中间有什么分别。”(10)

《山海经·大荒北经》说:“颛顼生驩头,驩头生苗民。苗民釐姓,食肉。”《国语·周语上》韦昭注:“狸(与“釐”通)姓,丹朱之后也。”所谓“驩头生苗民”,可以理解为前文所说的丹朱与土著那个“开化”和“同化”的过程。朱芳圃先生说:“丹朱既放而复受伐,其子姓且降为苗民,亦可悲矣!”(11)从这个意义上说,武陵蛮与丹朱后裔已合二为一。

南方苗蛮集团对于丹朱的被放逐,是满怀同情之心的。他们和丹朱一样,也不愿臣服于舜,并且进行了反抗:

帝(舜)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不依从),汝徂征。”禹乃会群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三旬,苗民逆命。(《古文尚书·大禹谟》)

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高阳乃命(禹于)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墨子·非攻下》)

当舜之时,有苗不服。其不服者,衡山在南,岐山在北,左洞庭之波,右彭泽之水。由此险也,以其不服。禹请伐之,而舜不许。(《韩诗外传》卷三)

舜伐有苗。(《荀子·议兵》)

舜伐三苗。(《战国策·秦策》)

(舜)南征三苗,道死苍梧。(《淮南子·修务训》)

《韩诗外传》说不愿臣服的苗民,居于洞庭、彭泽之间,自然包括了武陵蛮在内。《后汉书·南蛮传》详细叙述了武陵蛮漫长的反抗斗争史:“其在唐虞,与之要质,故曰要服。夏商之时,渐为边患。逮于周世,党众弥盛。宣王中兴,乃命方叔南伐蛮方。……平王东迁,蛮遂侵暴上国。”下面仅以该书所写东汉时期为例,看看武陵蛮多次揭竿而起武装反抗的情形:

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武陵蛮“精夫相单程等据其险隘,大寇郡县。”(朝廷特派伏波将军马援率四万大军征讨)。

建初元年(76),“武陵澧中蛮陈从等反叛,入零阳蛮界。”(零阳,今慈利、石门、澧县、临澧一带)

建初三年(78)冬,“溇中蛮覃儿健等复反,攻烧零阳、作唐、孱陵界中。”(溇指溇水、在澧县。作唐、孱陵,今湖南安乡、澧县、南县、华容、岳阳及湖北公安一带)

永元四年(92)冬,“溇中、澧中蛮潭戎等反,燔烧邮亭,杀略吏民。

元初二年(115),“(澧中蛮)二千余人攻城,杀长吏……明年秋,溇中、澧中蛮四千人并为盗贼。又零陵 (“陵”当作“阳”)蛮羊孙、陈汤等千余人着赤帻称将军,烧官寺……”

永和元年(136)冬,“澧中、溇中蛮……遂杀乡吏举种反叛。明年春,蛮一万人围充城,八千人寇夷道。”(充县,今大庸、桑植县一带,旧属武陵郡。夷道,今湖北省宜都市)

元嘉元年(151)秋,“武陵蛮詹山等四千余人反叛,拘执县令,屯结深山。”

延熹三年(160)冬,“武陵蛮六千余人寇江陵。”(江陵,今湖北省荆州市)

中平三年(186),“武陵蛮复叛,寇郡界。”

以上所记系千人以上的大规模反抗,至于百十来人的小股反抗,大约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武陵蛮的反抗,一次次都失败了。在华夏族长达数千年的武力征服下,为了求生存,他们被迫从滨湖平原逐步撤退到湘西崇山峻岭之间。流传在湘西一带的苗族史诗《鸺巴鸺玛》描绘了苗民迁徙的悲壮图景:

人间坐不安宁,世上住不成家;一帮代熊代萤代酥,一群代穆代来代卡;又挟老携幼上迁,又拨船继续上划。

从务滚务嚷上来,从务流务泡上来;从洞务洞党上来,从洞焦洞湾上来……

跨江过湖上来,穿云破雾上来;行山依水上来,走山靠山上来;猎兽打鱼上来,开山开土上来……(12)

诗中的代熊、代萤、代酥、代穆、代来、代卡,是苗民部落名称。务滚、务嚷、务流、务泡、洞务、洞党、洞焦、洞湾,是苗语地名,相传在长江、洞庭湖一带。这首史诗写苗民在七个部落首领率领下,分七路从平原湖泽地带,一步步迁到了湘西崇山地区,这似乎也是武陵蛮悲剧命运的写照。

四、武陵先民的自称之词“   

古人言及武陵先民自称之词的,以晋代郭璞最早。他在为《尔雅》“台、朕、赉、畀、卜、阳,予也”这一条目作注时说:“鲁诗曰:‘阳如之何’。今巴濮之人自呼阿阳。”为了证明“阳”可作第一人称代词,郭氏举了两例。一例是《鲁诗》的诗句“阳如之何”;另一例是巴人、濮人的自称之词“阿阳”。濮人,殷周时遍布江、汉以南,春秋以后主要散布于湘西北澧沅流域。从其分布地域看,与武陵蛮重合,大约所指称的族类亦与武陵蛮一致(13)。

在郭璞之后,还有一个人提到过武陵先民的自称之词,这就是南朝宋代的范晔。他在《后汉书·南蛮传》中说:“(武陵蛮)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名渠帅曰精夫,相呼为姎徒。”唐章怀太子李贤注引《说文》“姎,女人自称”后,解释说:“姎,我也。”清代惠栋《后汉书补注》云:“《尔雅》曰:‘卬,我也。’郭璞曰:‘卬,犹姎也。’语之转耳。”至于“姎徒”的“徒”,是同类之人的意思,“姎徒”如同现代汉语中的“我辈、我等、我们”。

郭璞、范哗依据武陵先民的发音,将其自称之词记为“阿阳、姎”,本无可怀疑。因为“阿阳、姎”,读音与“阳、卬”同,自应为第一人称代词“”的方言变体。但笔者认为,武陵先民的自称之词,其实就是一直保存在常德方言中的自称之词“”,理由有三。
   
一、古音少齐齿呼(韵母是[i]或拿[i]起头的),常德方言至今仍将许多齐齿呼的字读为开口呼、合口呼或撮口呼。例如:“咸[xián]”读成开口呼[hán],“六[liù]”读成合口呼[lù],“弦[xián]”读成撮口呼[xuán]。14对于武陵先民来说,“姎、阳、卬”读音正与“顽”相近,而“阿阳”的合音即是“顽”。
    二、“顽”这个字,最初是名词,是用来专指浑沌族的。《说文》云:“顽,7头也。”段玉裁注曰:“凡物之头浑全者皆曰7头。……析者锐7者钝,故以为愚鲁之称。”○15“顽”字从页从元。“页”的甲骨文,“象人之头及身、头上有发之形。”“元”的甲骨文,“从=(即“上”)从人,人之上会意为首。”○16可见“顽”的本义应与人、与头有关。“ 7 头”是未经刀削斧劈、浑沦未破的木头,既然“顽”字与人有关,则当指象“  头”一样的人,这就是头上七窍全无的“浑沌”。从语音来说,7 浑同音,头沌双声,只是一音之转。从语义来说,7头、浑沌都指“头浑全者”。所以,“顽,7 头也”即“顽,浑沌也”。章炳麟先生在《新方言.释言》中说,“浑沌”读为“昏蜑”,即“浑蛋”。也许华夏族称驩兜族为浑沌族,就是骂驩兜族为浑蛋族呢!
        三、甲骨文中有一个“2”字。“共工驩兜史料”即“页”、“4”象人头上加羽毛之形。笔者认为,这“2”当是“顽”的初文。《山海经》的《海外南经》、《大荒南经》、《大荒北经》等在言及驩兜(或苗民)时,说是“人面,有翼,鸟喙”。前人据此推断驩兜就是《山海经》、《吕览》、《淮南子》诸书所说的“羽民”。○18而人头上加羽毛,不正是羽民(驩兜)的形象吗?因此,华夏族创造“2”这个文字符号,用以指称驩兜族,就一点也不奇怪。 

深知南方人性格的庄子曾经说过:“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庄子·天道》)。你叫我是牛,我便自称为牛;你喊我是马,我便自称为马;你说我是“顽”,我便自称为“顽”。这正表现了南方“蛮子”不屈不挠、坚韧顽强的个性。大约从四五千年前的驩兜族开始,巴山楚水间的这些先民们就自称“顽”了。

几千年过去了,高岸为谷,深谷为。一代又一代的常德人始终传承着“顽”这一古老的自称之词。这是长期被斥为化外之民的祖先心灵创伤在集体无意识中的存留,是“重复了亿万次的那些典型经验的积淀和浓缩”(瑞士心理学家荣格语)。时至今日,随着普通话的推广,常德人自称“我”的越来越多,自称“顽”的越来越少。也许再过三五十年,那时的常德人会对前人自称“顽”感到惊奇和不可理解:“顽”不是一个带贬义的字吗,怎么会用来作第一人称代词呢?这就是历史。今天看似不合理的东西,在历史上却曾长期地、合理地存在过。(作者:阮先) 

注释

①王先谦《庄子集解》卷二《应帝王》

②③《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版下册第1862页。

④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255-257页。

⑤⑩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第60页、第57-58页。

⑥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页。

⑦童书业《丹朱与驩兜》,见《浙江图书馆馆刊》四卷五期。

⑧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第255-257页。

⑨、11朱芳圃《中国古代神话与史实》中州书画社1982年版第32-33页,第36页。

12引自《吉首大学学报》民族问题增刊《湘西苗族》。

13《左传·文公十六年》:“麇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孔颖达《疏》曰:“《牧誓》武王伐纣有庸濮从之。孔安国云:‘庸濮在江汉之南。’是濮为西南夷也。”(见《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版下册第1859页)参见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辞源》第1898页“濮”字条。

14常德方言保存了古音少齐齿的特点,至今将普通话中属齐齿呼的字,大都读成了开口、合口、撮口三呼。例如:闭敝陛痹币蓖辟避臂,读作[bei](因各字声调不同,故不标调号,下同)。家傢夹戛枷嫁,读作[ga]。间艰奸拣减,读作[gan]。豇讲读作[gang]。跤窖读作[gao]。角读作[guo]。觉读作[juo]。皆阶街解戒介界届,读作[gai]。六碌绿,读作[1u]。迷谜弥瀰猕,读作[mei]。娩读作[Wan]。粘碾读作[zan]。蔫酿读作[rang]。丕坯批纰砒披,读作[Pei]。卡掐读作[Ka]。嵌读作[Kan]。呛读作[cang]。雀读作[que]。壳读作[kuo]。顷倾读作[qun]。琼读作[qun]。笤读作[cao]。瞎虾读作[ha]。掀弦舷读作[xuan]。闲咸衔苋陷限,读作[han]。项巷读作[hang]。鞋谐懈邂蟹,读作[hai]。血读作[xue]。臭读作[Cou]。丫桠压押牙芽伢鸭哑读作[ea]。岩崖读作[ai]。轧读作[za]。沿、铅读作[üan]。眼鼹雁读作[ean]。仰读作[ang]。咬读作[ao]。疫役读作[ü]。尹荧莹萤营萦蓥永咏泳读作[ün]。硬读作[en]。

15《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418页。

16、17《甲骨文字典》四川辞书出版社1990年版第991、2,992页。

18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第256-257页。

 

 

共工氏流徙的考古学考察(周书灿、毛长立) 

摘要:文献和考古学材料表明,河南辉县一带应为共工氏早期活动的中心区域,辉县孟庄龙山文化城址可能与传说中的共工氏有关。大规模的氏族部落战争之后,洪水为患可能是共工氏族群流动的最直接原因。《史记·五帝本纪》所说舜“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并非毫无根据,虞、夏以来陆续北迁的共工氏的主体很有可能在夏、商时期逐渐在今河北平原中部一带稳定下来,并同当地原有土著民族融合,成为白狄族群的重要来源之一。白狄中的鲜虞族所建立的中山国,其文化根植于中原华夏文化的深厚土壤,积淀丰厚,故到战国时期曾盛极一时。
  一、共工氏活动区域的考古学考察
  根据文献记载,至迟于战国时期舜流共工的传说已开始广为流传。《尚书·舜典》:“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孟子·万章上》:“舜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尽管以上两段文字略有分歧,但总的来看,在战国时期人们的心目中,共工被视为“四罪”之首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以后,《荀子》和《山海经》等文献另有禹逐共工氏的记载。《荀子·成相篇》仅简略地言及:“禹有功,抑下鸿,逐共工。”《山海经·大荒西经》说:“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禹攻共工国山。”郭璞注曰:“言攻其国,杀其臣相柳于此山。”禹杀相柳之事另见于《山海经·大荒北经》:“禹湮洪水,杀相繇。”《山海经·海外北经》说:“禹杀相柳。”禹“辟除民害逐共工”之事未见于其它文献记载,故王先谦《集解》对此表示存疑:“今《尚书》舜流共工于幽州,此云禹,未详。”

事实上,将共工理解为信史中的人物是有问题的,舜对四凶所在族群的军事征服导致的人群流动,应该是一个历史的动态的过程,而流向四裔的应该仅仅是四凶族群中的一支或很少的一部分人,被征服的族群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仍留在原地,与舜所在族群的人们杂居相处。因而到禹的时候,再次发生禹“辟除民害逐共工”之事应该说还是合乎情理的。以上文字表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共工氏应该是一个势力相当强大的族群。《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国语·鲁语上》说:“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礼记·祭法》中亦有类似的记载:“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既然古代文献称共工氏曾“霸九州、平九土”,毫无疑问,在当时林林总总的“万国”格局中,共工氏应该居于万国首领的显赫地位。传说中的颛顼、舜等先后与其发生冲突,到禹势力强大后,二者之间继续发生冲突,“禹杀相柳”的传说背后则反映了两大族群势力发生了较大变化。
  共工氏的活动区域,有的学者进行过较为细致的研究,提出过与传统观点相左的新论。如王震中先生以为,共工部落的活动中心区域“应在上古‘九州’雏形的‘九土、九山’境内,开始在渭河上游一带;后来发展到豫西、嵩山周围”[1];景以恩先生称“共工之氏源于山东东部的莒县之阪泉与昌乐县古营丘一带,后又沿古济水播迁于济南、章丘、莱芜一带”[2];牛红广同志则称“共工氏源于河洛地区,……其它共工氏的聚居地是该部族的迁居地或扩展地”[3]。

随着考古学资料的日渐丰富与先秦史研究的逐步深入,总的看来,以上新论存在的问题的确不少。事实上,在以上新论提出之前,徐旭生先生曾将共工氏归入传说中的炎帝集团,并称“它的旧地在今辉县境内”[4]。与徐先生的看法相类似的还有杨国宜先生[5]等。邹衡先生则结合考古学资料指出:“共工氏的主要活动地区是太行山东麓一线,即南起河南辉县,北至河北北部长城以内和山西境内。”[6]综合有关文献和考古学资料则不难发现,邹衡先生的以上观点证据较为充分,结论自然更为可靠。
  共工氏活动区域在新出考古学材料中可以寻找到若干侧证。1992-1995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为配合孟庄镇的基本建设,对位于河南省辉县市东南、孟庄镇东侧的孟庄遗址进行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发掘面积4500平方米。孟庄遗址包含有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二里头文化等多种文化遗存,其中龙山文化遗址最为丰富,尤为重要的是遗址内发现了一座目前河南境内面积最大的龙山文化城址,引起了考古学界的广泛关注[7]。现有的考古材料表明,从仰韶文化大司空类型到龙山文化孟庄类型是一脉相承的,“它当与共工氏这一氏族存在一定的联系”[8]。黄河南岸嵩山东麓地区是多种考古学文化交汇的地区,以前绝大多数学者将这里的龙山文化归入王湾类型,少数学者将其归入煤山类型。

目前考古学家普遍赞同二里头文化是直接从新砦期遗存发展而来的,而新砦期则是王湾三期文化的直接后继者。如果说新砦期遗存和王湾三期文化晚期是夏代前期的夏文化,王湾三期文化的早、中期则为前王朝时期夏人的文化遗存,亦即所谓先夏文化[9]。郑州地区的龙山中期文化遗址如占马屯、王等发现有较多同孟庄龙山中期一样的文化因素,如都有一定数量的夹砂褐陶以及乳钉纹的夹砂褐陶罐、大袋足、釜形等。王遗址出土的陶器以泥质灰陶为主,所出夹砂黑陶釜形、深腹罐、细柄豆、圈足盘、钵、器盖都可在孟庄遗址中找到渊源。另外,王遗址中出土的成组契点纹陶器明显是受孟庄类型的影响。

以上表明,以孟庄遗址为代表的龙山文化遗存,在龙山中期阶段已经越过黄河,来到郑州地区。“在龙山中期郑州地区的龙山文化面貌是黄河北部地区的龙山文化向南推进的结果。”[10]到了龙山文化晚期,以郑州牛砦龙山文化遗址为代表的文化遗存同孟庄遗址的关系甚远,文化面貌差异较大。牛砦遗址出土的主要陶器以灰陶为主,并有一定数量的黑陶、红陶、褐陶等,纹饰以方格纹、绳纹为主,并有一定数量的篮纹、附加堆纹,鸡冠也较多。典型陶器有盆形鼎、罐形鼎、甑、瓮、平底盆、壶等。其中,罐形鼎下部饰有三个乳状足,豆、深腹罐等的特征同嵩山地区煤山遗址、新密市新寨遗址出土的同类器十分接近,“这当是该地区煤山类型晚期向北推进的结果”[11] 。以上材料所反映出的信息与文献记载中透露出的共工氏和禹所在的两大族群实力消长的记载完全一致。

考古学材料表明,孟庄城垣内侧有宽6-8米的壕沟,深达2米左右,沟内淤土厚达1米以上;此外,外城河龙山晚期的淤土有2-3米,“这些淤土的形成应是持续一定时间的洪水或大量雨水造成的”[12]。从已发掘的T128看,原有的龙山时期的城墙夯土已全部被洪水冲掉,且洪水在该探方内下切入生土达1.5米左右,由西向东伸去,冲沟内的淤土中包含有龙山文化各个时期的陶片,“表明该冲沟是在龙山末期或二里头时期之前形成的”[13]。袁广阔先生曾经对孟庄城址毁于洪水的一些迹象进行分析,以为孟庄龙山城址被毁的时期是龙山文化末期或孟庄二里头时期之前[14]。这一地区的人群自此全部消失,到了若干年后的二里头二期阶段,该遗址才重新有人居住[15]。结合历史文献记载则不难推知,所谓禹逐共工或司马迁所说的舜“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16],在大规模的氏族部落战争之后,洪水为患可能是人群流动的最直接原因。
  二、共工族群的北迁与“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的民族学解析
  按照司马迁的解释,共工族群流徙至北方地区,后来就变成了所谓的北狄。如果从民族学的角度考察,虞、夏之际自然未有华夏和戎、夷、蛮、狄等族称之间严格的区分。唐嘉弘先生曾对先秦时期戎、狄、夷、蛮的基本概念做了科学的说明,并强调指出先秦时期人们共同体稳定性差、可塑性强等特点。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戎、狄、夷、蛮都是泛称,所谓“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等概念是战国到西汉时逐渐形成的[17]。这一认识完全符合先秦、秦汉时期古代民族发展的一般规律。因此,所谓“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期间,民族之间的渗透与混融持续进行着,各共同体逐渐从不稳定趋于稳定。

值得注意的是,先秦时期,从华北平原通往北京小平原之间惟有一条沿太行山东麓一线的交通孔道,由于受大路两侧高山、深谷和湖泊、沼泽等特殊地形的限制,这条无法替代的随机性交通要道便成为华北平原和北京小平原两大地区之间民族往来的走廊和经济、文化交流的交通孔道。侯仁之先生曾对先秦时期北京小平原的交通情况作出过分析:“经永定河的古代渡口,一旦进入北京小平原,大路便开始分为几股……这个古代大路分歧之处的居民点,便成为当时沟通南北的交通枢纽。”[18]据此推测,共工族群北迁必然沿着太行山东麓一线这条交通孔道进行,所以该条走廊自然是共工集团和北方各民族之间不断进行融合的舞台。夏、商时期,文献记载中缺乏有关共工氏族群活动的信息,一方面由于该族群中的一部分已远徙它乡,同中原华夏各族的联系不多,与此同时,该族中留居在太行山东麓沿线的部分人群则极有可能已与后来的华夏族实现融合。
  西周时期,太行山以东的河北平原文化面貌渐趋统一,基本处于周文化的控制之下,这是周人和周文化向东发展的结果[19]。值得注意的是,《国语·郑语》在追述西周末年的天下格局时,论及北土之境的主要国族:“当成周者……北有卫、燕、狄、鲜虞、潞、洛、泉、徐、蒲。”韦昭注:“卫,康叔之封;燕,邵公之封,皆姬姓也。狄,北狄也。鲜虞,姬姓在狄者也。潞、洛、泉、徐、蒲,皆赤狄,隗姓也。”以上族系的划分,显然代表的是东周时期人们的族群观念,大体上北土之境除了西周分封的卫、燕两个姬姓国外,剩下的就是所谓赤狄、白狄之属。徐中舒先生曾结合《北史·高车传》“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的记载,解释说:“狄历应读为Tree,其意即为林中人”,并由此进一步论及:“赤狄应是从西伯利亚森林中南下的部族”,而白狄“应是北方的原住民族而不是什么外族”,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著名的“周人出于白狄说”[20]。清代学者董增龄《国语正义》对以上狄族支系的地理分布情况进行过考证,认为只有白狄的鲜虞活动于今河北省中部新乐一带。有的学者曾推测,1978年河北省元氏县西周墓出土的昭王时期青铜器臣谏簋铭所载邢侯所搏之“戎”,很有可能就是两周之际居于今河北省中部的白狄诸部中的一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即为姬姓的鲜虞[21]。综合以上分析,似可作如下推测,虞、夏以来陆续北迁的共工氏的主体,很有可能在夏、商时期历经千余年逐渐在今河北平原中部一带稳定下来,并同当地原有土著民族融合,成为白狄族群的重要来源之一,《史记·五帝本纪》所说的舜“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并非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  
    这里要强调的是,自贾逵为《国语·周语下》“昔共工弃此道也”一语作注曰“共工,诸侯,炎帝之后,姜姓也”以来,许多学者信从贾说。蒙文通先生据此称:“共工世为诸侯之强,自伏羲以来,下至伯禹,常为中国患。而共工固姜姓炎帝之裔也。”[22]徐旭生先生则明确地将共工氏列为我国古代部族三大集团中的华夏集团炎帝氏族之后[23]。这样一来,似乎共工氏的姜姓与白狄的姬姓之间存在逻辑上的“疑难”。其实,按照文化人类学的理论,这一“疑难”并不难得到合理的解释。《左传》隐公八年说:“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姓的起源较氏还要更早,问题颇为复杂。周代以前,姓氏之间是有着颇为严格的区分的。郑樵《通志·氏族略》说:“三代之前,姓氏分为二。男子称氏,妇人称姓,氏所以别贵贱,……姓所以别婚姻。”顾炎武指出,古代社会中“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氏一再传而可变,姓千万年而不可变”;“自秦汉以后之人,以氏为姓,以姓称男,而周制亡而族类乱。”[24]在古代文献中,对华夏族的姬姓、姜姓世代通婚的记载颇为详备。称共工氏为炎帝后裔姜姓国族,是周代以前“妇人称姓”和“姓所以别婚姻”的传统,而共工后裔以姬为姓则属于三代以后姓氏合流之后的现象。唐嘉弘先生曾举文献记载中“越为芈姓”和“勾践为禹之苗裔”为例,认为“两种说法,并无多大矛盾,甚至可以认为二说是一致的,可以相辅相成”,“楚、越和夏后在树枝状的系谱中,本是一根;在裂变的过程中,才形成为不同的支系”[25]。姜姓的共工氏与姬姓的白狄,其族姓的变化正是不同姜姓、姬姓两大族群之间相互通婚、渗透混融的侧证。
  三、余论:兼论中山国文化的历史渊源
  《孟子·梁惠王上》说,战国初年“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战国初期,白狄中的鲜虞曾经建立过“九分天下有其一”的中山国,而且中山国国君比赵国国君还早称王,说明其应当具有一定的实力[26]。考古学材料表明,中山国曾经创造了辉煌的文化。1974~1978年发掘的平山中山国国王的两座王陵1号和6号大墓[27],椁室两侧的器物坑内出土有丰富的随葬品,种类有铜器、漆器、陶器、玉器等,充分体现了中山国匠人的非凡技艺。出土的一批采用磨光压划技术的陶器,造型优美,纹饰典雅,乌黑发亮,是战国时期高超的制陶工艺的代表作,也是研究战国时期我国北方陶器的重要资料。1号椁室内出土的兆域图铜版不仅用金银镶错了一幅陵园平面规划图,并注明了各部分的名称、位置及尺度,而且还刻有中山王命的铭文,是一件珍异的重要文物,被专家确定为世界上最早的有文字标述的地图。还有许多铜器造型独特,工艺精美,如错金银虎噬鹿形器座、龙凤方案、犀形器座、双翼神兽等。6号墓亦出土了精美的重要文物。“中山王陵的发掘是我国东周考古的重大发现,出土的文物制作之精、史料价值之高世人瞩目。”[28]中山国能够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文化并非一蹴而就,其必然有着极其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徐中舒先生称《诗·商颂·长发》“韦、顾既伐,昆吾、夏桀”中的“顾”(《古今人表》作“鼓”)即春秋时期白狄之“鼓”,其地在今河北灵寿[29]。根据前文的分析,我们可以说,白狄中的鲜虞族所建立的中山国,其文化根植于中原地区华夏文明的深厚土壤,因而积淀丰厚,发展到战国时期能够盛极一时,自然就无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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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震中《共工氏主要活动地区考辨》,《人文杂志》1985年2期。

[2]景以恩《共工氏考》,《济宁师专学报》2000年5期。

[3]牛红广《共工氏地望考辨》,《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1期。

[4、23]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55、53页。

[5]杨国宜《共工传说史实探源》,载《文史》第3辑,中华书局,1963年。

[6]邹衡《关于夏商时期北方地区诸邻境文化的初步探讨》,载邹衡《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0年,第283-284页。

[7、12、13、15]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辉县市孟庄龙山文化遗址发掘简报》,《考古》2000年3期。

[8、10、11]袁广阔《孟庄龙山文化遗存研究》,《考古》2000年3期。

[9]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中国考古学·夏商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53、57页。

[14]袁广阔《关于孟庄龙山城址毁因的思考》,《考古》2000年3期。

[16]《史记》卷1《五帝本纪》,中华书局,1959年。

[17]唐嘉弘《春秋时代的戎狄夷蛮》,载《先秦史研究》,云南民族出版社,1987年。

[18]陈桥驿主编《中国七大古都》,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年,第25-26页。

[19]段宏振、张翠莲《试论太行山东麓地区的西周文化》,载《环渤海考古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知识出版社,1996年。

[20]徐中舒《西周史论述》(上),《四川大学学报》1979年3期。

[21]张全喜《也论西周铜器“邢侯所搏之戎”》,《文物春秋》2001年3期。

[22]蒙文通《古史甄微》,商务印书馆,1933年,第36页。

[24]黄汝成《日知录集释》卷23《氏族》,岳麓书社,1994年,第798~799页。

[25]唐嘉弘《论“百越”的源流及其葬制》,载《中国古代民族研究》,青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

[26]《史记》卷43《赵世家》:“武灵王八年,五国相王,赵独否。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为君。”相王的五个国家,古代文献未作说明。《战国策·中山策》:“犀首立五王,而中山后持。”史念海先生称“这时相王的五国应有中山”,参见史念海《论〈禹贡〉的著作年代》,《陕西师大学报》1979年3期。

[27、28]河北省文物研究所《 墓——战国中山国国王之墓》,文物出版社,1995年。

[29]徐中舒《夏史初曙》,《中国史研究》1979年3期。

 
 
    《尧典》云: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
    《皋陶谟》云: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頟頟,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
胤子朱与丹朱旧说多解为尧之子。“胤子朱启明”,《史记》作“嗣子丹朱开明”。马融云:“允,嗣也。”郑康成云:“帝尧允嗣之子名曰丹朱开明也。”王充云:“《尚书》‘毋若丹朱敖,惟慢游是好’,谓帝敕禹毋子不肖子也。重天命,恐禹私其子,故引丹朱以敕戒之。”(《论衡·问孔篇》)伪孔传始于“胤子朱”创为异说曰:胤,国;子,爵;朱,名。
    孔颖达《疏》申之曰:夏王仲康之时,胤侯命掌六师,《顾命》陈宝有“胤之舞衣”,故知古有胤国。胤既是国,自然子为爵,朱为名也。马融、郑玄以为帝之胤子曰朱也。求官而荐太子,太子下愚以为启明,揆之人情,必不然矣。
    清儒俞樾亦申孔义云:《说文·糸部》:“絑,纯赤也;《虞书》丹朱如此。”盖《虞书》有“允子朱”之朱,有“朱虎熊罴”之朱,有“丹朱”之朱。许君谓“丹朱”如此,然则“允子朱”与“丹朱”两字不同,其非一人明甚。孔传虽伪,然此说实胜马、郑旧义,学者因不可不知也。(《群经平议》)
    案:伪孔说谓能提出问题则可,其解释则未是也。俞樾说只是附会《说文》之语。至孔《疏》云:“太子下愚以为启明”,《虞书》固无丹朱下愚之说,且下文帝已言其“嚚讼”矣。《尧典》本战国、秦、汉间伪书,体等小说,所载典故原非实事,无庸凿求其义,且此处明示丹朱不肖,所以引起下文“庸命巽位”、“明明扬侧陋”等语也。
    马国翰云:《说文·糸部》絑字云:“《虞书》丹朱如此。”丹朱作“絑”,似又非尧之子丹朱。如云尧子,此方曰“用殄厥世”,下乃曰“虞宾在位”,语意不伦。《尚书》逸篇云:“封之丹渊为诸侯”,亦非殄世也。考《吕氏春秋·召类篇》:“尧战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蛮。”丹水,郦道元《水经注》亦引之。意者丹絑及奡皆尧时南蛮酋长,胁权作乱而尧征灭之,故引以为戒与?(《目耕帖》卷七)
    马氏附会《说文》与俞氏同,而其说适相反。(俞氏谓“胤子朱”之朱非尧子丹朱,马氏则谓“无若丹朱傲”之丹朱非尧之子。然其首疑“无若丹朱傲”之丹朱为非尧之子,可为吾人怀疑之先导。其疑丹朱为尧时南蛮酋长,尤见卓识!然《皋陶谟》之作者固以此丹朱为尧之子也。《皋陶谟》亦战国、秦、汉间伪书,杂采旧纪,故其言不免有自相矛盾处。且《皋陶谟》固未名言“虞宾在位”之虞宾为即丹朱也。“用殄厥世”,伪《孔传》云:“用是绝其世不得嗣。”此或是《皋陶谟》作者之原意。)
    毛宗澄云:《说文》絑下引“《虞书》丹朱如此”,则知《皋陶谟》之“丹朱”必作“丹絑”,与《尧典》“允子朱”之朱异。《说文》不言“允子朱”如此,而言《虞书》丹朱如此,则知尧子“朱”必不作“絑”,不然,。则“允子朱”在前,《说文》何反引其在后者乎?且尧子丹朱虽不肖,亦不过不能肖尧,非必其甚不贤。(案:此说非是。《尧典》明言“丹朱、嚚讼”,“嚚讼”非甚不贤乎?)且封于丹渊,备位诸侯,下文明言“虞宾在位”,亦不得谓“殄厥世”。即此以推,则丹絑之非丹朱明甚!然则丹絑果何人也?曰:丹絑与奡并列,《论语》奡与羿对文,则疑当时诸侯之有权力者,今已无考。然有可以存参者。
    按:驩兜国古作驩朱国,又《周礼·鞮鞻氏》注:“四夷之乐,西方曰朱离”,亦作“兜离”,是兜、朱二字本可通用。而《尚书古文考》“驩兜”又作“鴅吺”,鴅字从丹,而兜、朱又可通用,朱与侏又音同义近,或者丹絑其即驩兜乎?又《吕氏春秋·召类篇》“尧战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蛮”,或者南蛮之君,其有名为絑者乎?不敢异端,故缕陈之以质。(《诂经精舍经学文钞》)
    毛氏首创丹朱即驩兜之说,可谓“霹雳一声突下青天”,此实与吾人以莫大之启示。其余说则与马氏略同,无甚新见解。(其是否袭自马氏,则不可知。)《皋陶谟》之作自以此丹朱为尧子,已见前说,且《虞书》三言驩兜(“驩兜曰”,“放驩兜于崇山”,“何忧乎驩兜”),此处何独言丹朱?似不得谓《皋陶谟》之作者即以丹朱为驩兜也。吾人今日仍主张丹朱即驩兜,为南蛮酋长之说,吾人之证据为:
   (1)驩、丹、朱、兜并音近。“驩兜”古文《尚书》作“鴅吺”。(《神异经》引《书》亦作“鴅吺”。韩愈诗:“开弓射鴅吺。”)鴅字从鸟,丹声。吺或作??,或作咮(《广韵》),从口,朱声。《山海经·海外南经》“讙头国……或曰讙朱国”,皆可为“丹朱”可读为“驩兜”之证。
   (2)古本《竹书纪年》云:“放帝丹朱于丹水。”《汉书·律历志》云:“尧让天下于虞,使子朱处丹渊为诸侯。”(《尚书》逸篇晚出,故引此。)是丹朱被放处丹水也。《荀子》云:“尧伐驩兜。”(《秦策》同)《吕氏春秋》云:“尧战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蛮。”《五帝德》云:“放驩兜于崇山,以变南蛮。”(《史记》引之)是驩兜被放居南蛮,亦处丹水也。《鶡冠子》云:“尧伐有唐”,旧说唐为丹朱之封国(谯周《古史考》),有唐即驩兜也。《韩非子·说疑》云:“其在记曰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启有五观,商有太甲,武王有管、蔡,此五王之所诛者皆有父子兄弟之亲也。”《庄子·盗跖》云:“尧杀长子。”《汉书·邹阳传》云:“不合则骨肉为仇敌,管、蔡、朱、象是已。”是尧亦有诛伐丹朱之说。然则丹朱非驩兜即南蛮酋长而何?
   (3)《国语·周语》有神降于莘,惠王问内史过,内史过以为丹朱之神,请使太宰以祝史帅貍姓奉牺牲粢盛往焉。韦注:“貍姓,丹朱之后也。”《山海经·大荒北经》云:“驩头生苗民,苗民釐姓。”貍、釐同声通假,是丹朱即驩兜之证据,隐伏于古书者又一也。
    附志一:刘师培曰:“釐字从里,义训为理,又与来同,而貍音亦近来,则釐姓即貍姓矣。”(《氏姓学发微》)
    (4)《左传》云:“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行贼,好行凶恶,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帝鸿疑即尧(说另详鸿即鸿水也),浑敦即驩兜(杜预辈已明之),亦即丹朱。浑敦之掩义行贼,好行凶德,即丹朱之傲虐是作也。浑敦之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即丹朱与傲(古文作奡,即象)之朋淫于家也。顽嚚,又即丹朱之嚚讼也。
    附志二:孔广森曰:“丹朱与傲是二人,傲即象也。《帝系》曰:‘瞽瞍产重华,及产象傲。’象为人傲很,因以为号,若共工称康回(案:康回即庸回,‘静言庸违’),鲧称梼杌(案:《尧典》之放齐实即鲸之化身,所谓放齐即‘方命圮族’,犹共工之称庸回也)之比。《管子》曰:‘若傲之在尧。’刘景昇与袁谭书曰:‘‘昆弟相嫌,未若重华之于象傲。’漆书古文作‘奡’(见《说文解字》)。《论语》‘奡盪舟’,即所谓‘罔水行舟’也。旧以夏时尧,非是。’禹与舜言得斥天子弟者,古人语质,往往有之(《经学卮言》)。’”案:孔说甚是,惟其谓奡非夏时之浇,犹泥于旧史之说。夏时之浇即象之分化也。《楚辞·天问》云:“惟尧在户,何求于嫂?”此即孟子所谓“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与《天问》下文所谓“眩弟并淫”也。《天问》下云:“覆舟斟寻,何道取之?”(《左传》云:“浞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又云:“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寻。”)亦即《论语》所谓“盪舟”也。《论语》又“以奡盪舟”与“羿善射”并举,后世亦以浇、羿并称(《后汉书·崔駰传》),可证此奡即彼浇也。
    综上各证,吾人可决丹朱之即驩兜,二人为一传说之分化。吾人之说与马、毛诸氏之说,有一根本之不同点,即马、毛诸氏尊信古书古史,以信古之精神,发为疑古之说,故其言多扞格而不可通;吾人处今日思想解放之时代,以怀疑古书古史之心理,考察书传所述古事背后之真相,立说自易较畅达,虽一篇中有矛盾之证据,亦不害其假设之价值也。然吾知今世之信古者读吾文必有斥为荒谬绝伦者矣,嗟夫!(《浙江省立图书馆馆刊》第四卷第五期,一九三五年十月;据《童书业著作集》第3卷《童书业史籍考证论集》录入,中华书局2008年。66-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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