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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萼裳裳绿叶稠， 千村欣卜榨新油。 爱他生计资民用， 不是闲花野草流。 如果不看作者，这首题为《菜花》的诗不算太差，绝不输给当今什么梨花体的“口水诗”。关于这首诗的作者，又不能不提，原来他就是大清的乾隆爷。风流天子能从普通的油菜联想到民生问题，体恤黎民，殊为可贵。 贫不学俭，卑不学恭。对油菜，我从小就不陌生。小时候打猪草，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而筐子还不满，忖思回家了如何向爸妈交代？这时，不少淘气的孩子免不了顺手牵羊，薅几把集体的蚕豆苗，萝卜缨儿塞进猪草筐子。记得有一次挑猪草回家，母亲翻看我的猪草筐子，从青草里捡起了两棵油菜苗儿。她顿时凶起来，扬起巴掌就要掴我，厉声训斥：“你昏了头，这不是油菜吗！它长出来是打油吃的，挑不到猪草，也不能拔油菜啊！” 母亲的手终究没落下来，因为我的眼泪比她的手先落了。其实，这两棵油菜是我从生产队仓库山墙外的隙地上捡漏儿挑来的。 在人民公社年代，我们那儿农民每人每月从生产队只分到二两多的食用油，少的可怜。最困难的时候，社员们吃的油，连当下的大学生在百度上也查不到，叫“米皮油”。它是从杂谷的糠麸中提炼的，质量低劣，不言而喻。“白锅子炒菜”，就是从那个年代流传开来的。 我国的油菜主要分布4个区域，它们是西北油菜区、东北春油菜区、长江流域冬油菜区、华南冬油菜区。我们长江中下游冬油菜区，是最集中的油菜产区，所以我们江苏省是名副其实的“油菜大省”。我们这个地区的甘蓝类“双低”冬油菜的商品菜籽，含油量达39%-40%，位列4大产区之首。东北人长油菜，目的不在榨油，而是列入蔬菜。“香菇油菜”是东北老乡酷爱的家常小炒。菜籽油，我小时候其实很少吃到。只有在长辈们的寿宴上，才在碗里的寿面上看到浅褐色的漂浮物，这就是菜籽油。它独有的醇香，不由人不食欲倍增。 “冬至的油菜三月的棉”，这是条上海的农谚。实践证明，精明的上海人错啦。油菜的播种适期，长江中下游地区等到冬至就晚了。咱们海安地区冬油菜的播种，一般都在“国庆节”前后，移栽期也不得迟于霜降。以前秋播大忙结束以后，生产队强劳力会立即挥师到冬季水利工程工场上。生产队大田和十边隙地的油菜移栽任务，自然落到了老年人和青少年身上。移栽油菜，工分给得不高。这不奇怪，因为它是个轻活计。作为初中学生，我就是栽油菜的时候和几个“戴帽子”的老头儿交上朋友的。他们跌宕的人生故事，人生感悟，烙在我年少的芯板上。 油菜、蚕豆、冬麦，我称它们是庄稼中的“岁寒三友”。降温、严寒、大地冰封，油菜苗笑傲田野，顽强抗争。它除了喜欢水，别的向人类索取很少。和水稻培管不同，农人在油菜身上，几乎不用为防病治虫费神。它的这一优秀基因，使大自然免除了很多可怕的污染。 阳和起蛰，品物皆春。经过长长冬日的磨砺，开春后油菜进入旺盛的生产期。几场淅沥沥的春雨，令油菜更加舒服，生长更加蓬勃。春分时节，碧绿的油菜畦上，开始摇曳着粉黄色的花朵。这花朵越开越多，很快把田野洇染成了柠檬色。人们张开双臂，自由地拥抱这位姗姗来迟的春姑娘——油菜花！ 油菜花，在“绿如蓝”的春光里，确实清纯可爱，绚丽夺目。公元十二世纪的吴郡（苏州）人范成大，到城外信步郊游，最让这位诗人倾倒的，莫过于金光灿烂的油菜花。于是，他挥笔写下：“蝴蝶双双入菜花，日常无客到田家。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 如今提起油菜花，很多年轻人会立马想到江西婺源，云南罗平。诚然，那里有山峦，有梯田，有青砖黛瓦的传统农舍，是摄影爱好者心中的圣地。但是，如同西施、貂蝉、昭君这些美女分属异地一样，我们海安里下河水乡的油菜花，换个角度欣赏，不也风情万种吗！因为这里的油菜花和水景融合成一体。船荡波中，菜花飘香。一边感受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一边欣赏点缀在一块块如同被切开的蛋糕般水田上的油菜花，不也使人恍如置身伊甸园吗！ 在勤劳智慧的海安人的大脑皮层中，油菜花早已不是一种物候，而是凝固成一种符号。这个符号被冠以新的称谓，叫“菜花黄”。 “菜花黄”的时节，海安人自然想到“说走就走”的踏青。他们或游名山大川，或去野外觅趣，让足音奏出快乐，让笑声洒满一路。 “菜花黄”的时节，海安人祭祖，追思先贤。在焚烧纸钱明灭的火光前，思索自己“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菜花黄”的时节，海安人不会放过味蕾享受。茅针、荠菜、小蒜、螺蛳肉等野菜野味，让城里人心驰神往。最诱人的当数“菜花黄唤子”，这时节又肥又嫩。错过此时，会遗憾一年。 还有一种小型蚺蛇，它性情温驯，在咱们海安地区也被人叫作“菜花黄”。因为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即使再美味，今天的人们已无福消受了。 “菜花黄”的时节，蜜农们繁忙起来。每朵油菜花上，生长着4枚绿色的蜜腺，能吐出新鲜的蜜汁，会招来辛勤采酿的蜜蜂。 “歪果仁”，过去制作过“麦田秀”、“稻田秀”。近日，中国南京六合区的农民利用油菜花和麦苗，在大田里制作了一幅超大的“龙袍”。这个大地景观，向世人很炫了一把，表明咱中国农民不但能吃苦、能节俭，也有大气和浪漫情怀。不过，我对主创这也有保留意见，自然界万物，为什么单选龙袍呢，难道我的身边腐朽的封建意识，封建行为还嫌少吗？ 油菜花谢了，油菜的角果就来了。角果成熟后，油菜会结出中黄、深褐、紫红、灰黑等各种颜色的圆形籽粒。它的体积很小，1000粒菜籽一般不足一钱重。它的营养成分极其丰富，除了油质以外，还含有24%到32%的粗蛋白以及维生素B、C、D。油菜的收获，与冬小麦同期，一般都在忙种前后。农人们收割油菜，一般选在阴天或黎明。因为日上三竿之后，油菜果角要自然开裂，造成籽粒损失。 油菜，在我国栽培历史很久。古代农学家对栽培油菜的农时、方法、也有特殊的研究。如《农桑衣食撮要》一书，就详尽介绍了油菜的栽培要领。有趣的是在传统医籍《妇人良方》里，竟收录了一首治难产的歌：“黄金花结粟米实，细碎酒下十五粒，灵丹功效妙入神，难产之时能救急。”油菜籽还能治产后恶露，无愧于“妇科良药”的赞誉！ 四月，桃红柳绿，姚黄魏紫。在这百花竟放的时节，我独爱大地上流云般的油菜花。因为它无比朴实，象征希望，又象征丰收。 文：邓永红 图：慧勇 诚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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