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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是我难得的比较快乐的时刻。过去的我背着偶像包袱，思虑太重，规划太多，如今若我知道做什么能让我高兴起来，我下一秒就会去做。”“不快乐小姐”马薇薇说。 编辑/吴佩霜 撰文/赵琰 摄影/吴明(studio 6) 化妆/赵亚光 她的幽默里有悲观的底色，当下的豁达来自行至水穷时的转折。她的“伐开心”无法用“买包包”来解决，只能在一场又一场高强度的思辨中寻找一期一会的火花。“ 辩论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之一，而我喜欢的事情不多。” 从大专辩论赛的“温柔一刀”到奇葩说里的立马横刀的“女魔头”，在一夕成名的网络战场，马薇薇的犀利言辞终于除去伪装，披好张扬战袍。十几年来，生活形态天翻地覆，迷惘犯错都有过，但马薇薇说她性格的核心没变。但同自己的终极争辩，却仍无时无刻不在继续。“不停地在思考，但我至今还没找到方法让自己真正快乐。”“不快乐小姐”马薇薇说。“当下是我难得的比较快乐的时刻。过去的我背着偶像包袱，思虑太重，规划太多，如今如果我知道做什么能让我高兴起来，我下一秒就会去做。” 在录制山西卫视一档节目的过程中，马薇薇经历了她的第一次惊恐发作——真正的心理病灶总是会找到途径外化。她用“濒死感”来形容惊恐发作的感受，心跳似乎飙升到了两百，面色和嘴唇惨白，冷汗湿透衣裳，被送去医院抢救。医生说这些症状可能源自脑血栓和冠心病，工作人员和朋友紧张慌乱，她躺在担架上仍保持冷静：“严重就写遗嘱，不严重就安排治疗，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这沉着的、苦中作乐的态度是马薇薇的铠甲。当生理病变的可能性终于排除，她在得到诊断之前就意识到并接受了病因是焦虑症的现实。这样的发作，则是因为一系列的事件终于触发了原本沉重的扳机点。从父亲患癌，到自己长达半年的离婚官司；从回归家庭经营饭馆，到聚光灯下唇枪舌剑博来众人皆知；从被背叛，再到新的恋情对象被指背叛……身边风景已翻江倒海，马薇薇一路狂奔，从未回头。 让马薇薇用一句话来概括自己，她这样说：“自我，甚至可以说是自私。应该会短命。我活得挺精彩的，仍不足以让我快乐，但我已经尽力了。” 她相信的爱情高高在上，在思辨的尽头，是不可证伪的信仰，愿意为之牺牲许多。在辩论场上那许多看似奇葩的金句和严密无情的逻辑背后，为了爱情，她实实在在地经历了生活的起伏反复，又将愤怒和脆弱鲜血淋漓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我经常为爱情牺牲事业，但不建议女性都像我这样做，因为每个人的能力和现实都太不相同。” 她不提供万能的鸡汤，因为她是一个辩手，几乎不需要说服自己，就能轻松驾驭正反两面的论点。不快乐是清醒思辨戳破了粉红泡泡的代价，那么不快乐的另一面又是什么呢？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我神神叨叨的气质吧，一下子就把我跟元气苹果肌美少女区分开了。”马薇薇如是说。 不同的圈子对我的评价不太一样，在奇葩说里我的对照组是“综艺咖”，所以我显得更理性有逻辑，但在原来的辩论圈子里，其实我是以“逗比” 著称的。 M．C．：为什么选择辩论，是观点鲜明不吐不快，还是享受思辨和言说的过程？ 答：其实打辩论和上奇葩说都是机缘巧合。过去这些年，人生规划了很多，但重要选择往往来自小事。我的动机是觉得事情好玩、有意思就去做，不是为了人类进步，更不是为了颠覆这个行业，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已。我认为真正值得维护的观点不多，就像真正的原则不多一样——有很多原则的人其实是最没有原则。对我来说，不是说每个观点都要舍命去维护，快乐来自思辨的过程。 M．C．：成名带来光环，还有流言蜚语，哪些能真的伤到你？ 答：说我丑，说我“注定不会快乐”这样的话真的无所谓，我本来就没多快乐，他们的话又不是整容刀。就算说让我去死，我也会说我不会轻易地“狗带”。我有时还会琢磨批评的质量。比如说骂我丑，（男友）周玄毅就会说“我有一张标准的通古斯人的脸”，这样有智力的说法我还挺欣赏的。 但我讨厌被冤枉，是我干的事情，我做错了，哪怕大众不容，也可以认；不是我干的不能泼污水。另外祸不及家人，看到咒家人早死这样的话，还是会受到伤害。 M．C．：受过辩论的训练，会对处理亲密关系有帮助吗？ 答：辩论的本质是讲道理，讲道理会让处理亲密关系更容易。比如你觉得父母不是东西的时候，都是他们不讲道理的时候，而非“爸妈太讲道理了，以至于我无法跟他们好好相处”。同理，我们把亲密关系弄糟的时候都是不讲道理的时候。 M．C．：但讲感情，往往是和讲道理有冲突的。 答：凡是用到“相信”这个词，都是非理性的，不能用理性推断，无法用事实论证。感情的可贵就在于穷尽所有理性之后仍无法解决，才会有感情的存在。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偏偏爱你，这个事情是说不清的，才是感情。虽然爱情超越理性，但在生活中讲道理和讲感情毫不冲突，讲道理恰恰是为了保护感情不被折磨。上来就滥用感情解决所有问题，不是感情，是滥情。拿情侣关系来说，大家都是人，没理由让别人无条件地在所有时刻都迁就你，只是因为爱你。爱是会被消耗的。而如果生活所有的琐事都讲道理，实际上是不耗感情的。比如去哪儿吃饭，去哪儿过年，讲道理就讲得通，不必用爱我多一点或爱我少一点来判断，感情就少受磨损。 M．C．：不少人把你当作犀利姐，你认为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 答：我们都处于一个夹缝时代。旧社会一些对女性的保护没有了——没有工作赚钱养家的责任，休妻也没那么容易；仍然要求你贤惠照顾家庭，还要求你有工作能力，所以这个时代的女性活得辛苦。 很多女人现在会隐隐地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争取什么，但还没想清楚到底应该争取什么，慢慢地会清晰起来。在我的微博评论里，没有很多好顶赞，但很多人会写很长的评论来互相讨论，试图理清逻辑。谈不上使命感，因为真的需要为了这个使命牺牲的时候，我可能就临阵逃跑了，但看别人试图思考和看评论“撕起来”都让我会有意外的成就感。 M．C．：那么女性应该争取的是什么？ 答：机会平等。在家庭中，能平等的男性共同构建家庭—— 例如谁能干谁养家，而不是非得按性别分工。在职场上，在面对生理假期和延长产假这样看似是福利但会导致用人单位排斥女性的制度时，不要因为性别就要求特殊照顾，而是公平地用优势来获得更多的资源。 M．C．：在这个对女人仍有偏见的社会，像你这样快意恩仇，会不会成本太高？ 答：快意恩仇肯定是个不划算的决定。这个世界不属于快意恩仇的人，而是属于隐忍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但生命属于我自己，我不想做到最成功，只想快速快乐起来。忍或不忍，也许成败比例都是50%，快意未必比不快意成本更高。就像有时候忍不住跟老板拍了桌子，没被开除，问题反而就解决了。去年我不开心了半年，世界没有变好，隐忍之后也没有更开心，就像省吃俭用买了包之后也没那么狂喜，索性快意出来，现在是罕见的人生中比较开心的阶段。这就是我这些年来放下的最大的包袱，以前思虑很重，会去计量，直在曲中求，过程中就忘了目标在哪儿。现在我就当作没有明天，现在的快乐就是最大快乐。 M．C．：要完成这种态度的转变，是不是需要承认过去的选择错了？ 答：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犯太多错误，拿我来说，曾经嫁错过人，错误地觉得自己能平平淡淡过一生，错误地认为清者能自清——谣言止于智者也许是真的，但世界上显然没太多智者。别人说的真理，在你身上未必适用，尤其情感领域很多伪真理。承认犯错也不意味着下次不会掉进同一个屎坑里，只是让我们能增强能力应对下一次的错误罢了。增强了游泳和抗臭的能力，下一次脱身会更快的。自我评价肯定会因为犯错受到影响，会觉得自己挺傻的，但好处是别人对你的评价比自我评价总高一点，生活有惊喜。 M．C．：很多男性会对犀利的女性敬而远之，这对你会造成困扰吗？ 答：对我来说犀利不是问题，我吸引的男生挺多元的。可能我遇到的男性文明程度比较高，一个能跟他们聊天的女人比一个纯粹的洋娃娃要好。何况也许他不喜欢我的原因不是因为犀利，而是我长得不像范冰冰呢？还有就是犀利不可怕，犀利跟不上能力才会让人对你敬而远之。我认识很多或漂亮或能干或两者兼备的女性，很容易找男朋友，离了也能再结，追求者也很优秀——也许具备了那种能力的女生就是那个范儿。 M．C．：现实还是会有很多优秀女性因为找不到旗鼓相当的伴侣而单身。 答：强行把婚姻当作问题来解决的话，会成为更大的伴随一辈子的问题。很多单身女性都活得狂拽炫酷，千万不要把结婚生子当作人生标杆。现在日本人口负增长，台湾地区平均婚龄在35岁以上，越来越多的人晚婚和不婚是社会进步的象征。现在的女性真的不必再匆匆走入不知道是什么的婚姻，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我叫马薇薇，生于1981年，天蝎座，奇葩说成名之后曾认真考虑过改小年龄或整容，后来又怕疼又怕麻烦，于是作罢。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然而，我小时候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愿望。人生理想是当公共汽车售票员和作家，并坚定地认为，这两个理想并不矛盾。等我长大后，公共汽车已经无人售票，我的人生也好像无话可说——一个读书成绩不好不坏的女生，考上一个过得去的大学，找了一份清闲的工作，谈了几场自认撕心裂肺的恋爱，嫁了一个温柔敦厚的男人，从此望得到头，从此波澜不惊。 然而，人生就是意外本身。2014年初我父亲在生日当天病发入院，经查为晚期胃癌，照顾父亲一个月后，我前夫出轨被我发现，然后开始离婚大战。回想起来，这不算是个太悲伤的故事，更像是一个早早打算退伍的战士重新拿起钢枪，腥风血雨扑面而来，我从黑夜里醒来，羽毛缓缓舒展。 离婚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我到现在都相信，我前夫爱我。他苦苦哀求不肯离婚，他父亲也反复做我工作，我在有段时间觉得：如果他能悔过，日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过。直到一位我们都相熟的长辈劝我：“女人嘛，一辈子忍啊忍啊就过去了。我替你们算过，你离开他，会活得很辛苦。”那天的咖啡厅灯光幽暗，我看到她的脸慈悲又笃定。广东人民多迷信，我结婚前合过八字。隐约记得大师说过很多好话，只是对我的婚姻没提太多。事后，他托自己的侄子带话给我，说是：我35岁之前婚姻有道坎，撑得过去就没事，撑不过去，一生会有两段婚姻。好死不死，我33岁那年，这道坎来了。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眠，思考着人生这个重要的命题。我前夫待我极好，除了出轨一事，堪称完美。如果我能放下心结，认真经营婚姻，多年之后未尝不是一段圆满。他跟我哭泣哀求的时候，我经常盯着他的小圆脸出神，想我是不是能不再透过这张脸看见那些女人的身影。很遗憾，每一次她们都重重叠叠出现在我面前，像是嘲笑我的失败。我问自己：我还爱他吗？答案是：啊，真是抱歉，我更爱我的自尊。 那位长辈提及我离婚后会遇到的辛苦，我想起我父亲病重，家里企业乱成一团，自己三十多岁重新再找工作，也许一生也不会得遇良人，觉得，她说得非常客观而理性。于是，胸中一团怒火烧得更烈，你们如果看死我不敢离婚，我就偏要离婚要你们看看，这个婚，我离不离得，这个死，我送不送得。 我经常奇怪这个鬼鬼祟祟的人间，喜欢温柔婉约地泼着脏水以示为人高洁，却不肯明刀明枪地干上一场。 十七岁那年，我离家独自一人去上大学，宿舍女生多有家长相送，我拎着行李，收拾屋子，磨出两手血泡。时隔十六年，我再次拎着行李离开家，到处漂泊，手上渐生老茧，我不再哭泣，夜里偶尔叹息，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一口胸中浊气尽出：你爱我，我对你最大的报复，就是离开你。参加了奇葩说，搬来了北京工作。相比于珠海的悠闲，生活的确变得辛苦。可是，这个城市有最棒的话剧，最有趣的相声，五环开外，不知名的乐队开了录音室和酒吧，他们养着好大一条狗——世间风光，斑斓多彩，我一路跋山涉水，只觉得不虚此行。 偶有女性论坛和杂志采访我，似乎从我身上看到了坚强，其实不是，我骨子里有一种疯狂。或者说，我觉得所有女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疯狂，像是斯嘉丽，大难突起的时候，想要自己在烂泥里开出花，不然好好的日子，就会从此腐化。没有波折的时候，世俗的教育让我们追求岁月静好，真到了考验人心的时候，我们会突然发现，忍出来的岁月静好，根本毫无意义。我也想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睡最帅的男人。所有挫折都是一次机会，让我好好检视：这一生，我该怎么过。有人说我人生最美的时光都给了一个男人，却遭遇背叛，何其悲哀。我倒觉得，我有本事把任何时光都活成最美的时光，这个家伙失去我，何其悲哀。人来人往，大多过客，能携手走一段已经不易，我细细检阅我们共处的日子，欢乐极多，他记不住，那他得解脱，他忘不了，他受折磨。我已经甩开步子向前，说起这事，只觉得他眼光甚是糟糕，泡妞也不泡个漂亮的，害我也跟着降了层次。好多以为是悲惨的故事，终于在朋友间成了随时可提的笑话段子。 有人把我的微博当成情感倾诉树洞，凡是问及离婚的，我都一派欢欣鼓舞的劝人家抓紧离，大概这辈子做不了和事老似的情感专家了。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是，如果陪伴中折磨居多，这种告白也就跟骚扰无异了。没有什么坏事是年纪变老就会变好，只是年老体弱，反抗能力越来越差，自我说服把坏事幻想成好事而已。生活是一件非常操蛋的事情，只有我们奋起反击的瞬间，才是欢乐。别问我未来要做什么，我在打字的当下，都觉得这个瞬间已是最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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