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三年

【原文】三年春，庄叔会诸侯之师伐沈¹，以其服于楚也。沈溃。凡民逃其上曰溃，在上曰逃。

卫侯如陈，拜晋成²也。

夏四月乙亥，王叔文公卒，来赴，吊如同盟，礼也。

秦伯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济，封殽尸而还。遂霸西戎，用孟明也。

君子是以知秦穆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与人之壹也，孟明之臣也，其不解³也，能惧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举善也。《诗》曰，“于以采蘩⁴？于沼于沚⁵，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夙⁶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诒⁷厥孙谋，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秋，雨螽⁸于宋，队⁹而死也。

楚师围江。晋先仆伐楚以救江¹⁰。

冬，晋以江故告于周。王叔桓公、晋阳处父伐楚以救江，门于方城。遇息公子朱而还。

晋人惧其无礼于公也，请改盟。公如晋，及晋侯盟。晋侯飨公，赋《菁菁者莪》。庄叔以公降、拜，曰：“小国受命于大国，敢不慎仪？君贶¹¹之以大礼，何乐如之？抑小国之乐，大国之惠也。”晋侯降，辞。登，成拜。公赋《嘉乐》。

【译文】三年春，庄叔会合诸侯军队攻打沈国，因为其服从于楚国。沈国人溃散。凡是民众逃避君上称之为溃，上层官员逃跑称之为逃。

卫成公到陈国，为了拜谢晋国平定。

夏四月乙亥日，王叔文公去世，发来讣告，像同盟国一样吊唁，合于礼仪。

秦穆公征伐晋国，渡过黄河后烧毁舟船，夺取了王官及郊地。晋军不出战，于是从茅津渡过黄河，册封在殽地战死的将士后回国。于是称霸西戎，这是因为任用了孟明。

君子因此知道秦穆公作为国君，推举人才周到，任用人才专一。孟明作为臣子，能够努力不懈怠，能因畏惧而深思，子桑忠诚，了解别人，能推举善良。《诗经》上说：“什么地方采白蒿，在那沼泽在沙洲；什么地方要用它，在那公侯的祭祀上。”秦穆公就是这样的。“早晚勤勉不松懈，全心侍奉贤宣王。”孟明就是这样的。“留下谦逊来办理，用以安闲护子孙。”子桑就是这样的。

秋，蝗虫如雨落于宋国，死后坠落的。

楚军包围江国。晋国先仆征伐楚国以解救江国。

冬，晋国以江国缘故告诉周襄王。王叔桓公、晋阳处父征伐楚国以解救江国，攻打方城城门，遭遇楚国息公子朱后返回。

晋国人畏惧曾经对鲁文公无礼，请求改订盟约。鲁文公去到晋国，与晋襄公结盟。晋襄公宴请鲁文公，赋《菁菁者莪》这首诗。庄叔让文公降阶下拜，说：“小国在大国接受命令，岂敢不谨于礼仪？君主赏赐大礼，还有什么比这更欢乐的？小国的欢乐，是大国给的恩惠。”晋襄公走下台阶，辞谢。登上台阶，完成礼拜。鲁文公赋《嘉乐》这首诗。

【说明】本篇所记之事发生在公元前624年，周襄王二十八年期间。主要记述了七件事，一是庄叔会合诸侯军队攻打沈国。二是卫成公去到陈国，为了拜谢晋国平定。三是王叔文公去世。四是秦穆公征伐晋国。五是宋国出现大量死蝗虫从天而降。六是楚军包围江国。七是鲁文公访问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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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沈：(Shěn审)西周分封的诸侯国名。《左传·文公三年》：“伐沈。”朱骏声曰：“国在今河南汝州汝阳县东南。定(公)四年蔡灭之。”《左传·成公八年》：“楚师之还也，晋侵沈。”

2.成：(chéng呈)《书·毕命》：“康王命作册毕，分居里，成周郊。”《左传·成公十一年》：“会于稷，以成宋乱。”《国语·越语》：“遂使之行成于吴。”这里用为平定之意。

3.解：(xiè卸)古通“懈”。《诗·大雅·假乐》：“不解于位，民之攸墍。”《诗·周颂·桓》：“天命匪解，桓桓武王。”《诗·鲁颂·閟宫》：“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管子·幼官》：“五纪不解，庶人之守也。”《礼记·杂记一》：“三日不解。”《易·杂卦传》注：“解，缓也。”《韩非子·备内》：“丈夫年五十而好色未解也，妇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这里用为松懈、懒散、做事不抓紧之意。

4.蘩：(fán繁)水草名。白蒿，今俗谓之蓬蒿菜，叶似艾，粗于青蒿，白于众蒿，可为菹。《诗·召南·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诗·豳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诗·小雅·出车》：“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尔雅·释草》：“蘩，皤蒿，又，蘩之丑。秋为蒿。”《说文》：“蘩，白蒿也。从草，緐声。”

5.沚：(zhi止)《诗·邶风·谷风》：“泾以渭浊，湜湜其沚。”《诗·秦风·蒹葭》：“宛在水中沚。”《诗·小雅·菁菁者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楚辞·陶壅》：“淹低沚兮京沚。”《说文》：“小渚曰沚。”这里用为水中的小块陆地之意。

6.夙：(su诉)《书·皋陶谟》：“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诗·召南·小星》：“夙夜在公。”《诗·大雅·抑》：“无沦胥以亡，夙兴夜寐。”《诗·大雅·烝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诗·周颂·昊天有成命》：“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仪礼·士昏礼》：“夙兴。”《说文》：“夙，早敬也。”这里用为早晨之意。

7.诒：(yí怡)《诗·邶风·谷风》：“有洸有溃，既诒我肄。”《诗·小雅·小明》：“心之忧矣，自诒伊戚。”《诗·大雅·文王有声》：“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诗·鲁颂·有駜》：“君子有穀，诒孙子，于胥乐兮。”这里用为遗留之意。

8.螽：(zhōng终)螽斯：(zhōng终sī思)蝗类的总名。绿色或褐色昆虫，善跳跃，吃农作物。雄的前翅有发声器，颤动翅膀能发声。《诗·周南·螽斯》：“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诗·召南·草虫》：“趯趯阜螽。”《诗·小雅·出车》：“嘤嘤草虫，趯趯阜螽。”《列子·仲尼》：“臣之力能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

9.队：(duì对)“坠”的本字，从高处掉下来。《左传·庄公八年》：“公(齐襄公)惧，队于车。”《墨子·七患》：“今有负其子而汲者，队其子于井中。”《礼记·中庸》：“日月所照，霜露所队。”《礼记·檀弓下》：“退人若将队诸渊。”《荀子·天论》：“星队木鸣，国人皆恐。”《考工记·轮人》：“殷亩而驰不队。”《说文》：“队，从高陨也。俗字作坠。”这里用为坠落之意。

10.江：(jiāng姜)古国名。嬴姓，在今河南正阳西南，公元前623年灭于楚。《左传·僖公五年》：“于是江、黄、道、柏方睦于齐，皆弦姻也。”

11.贶：(kuàng况)《诗·小雅·彤弓》：“我有嘉宾，中心贶之。”《晏子春秋卷四·内篇问下》：“施贶寡人，寡人受贶矣。”《列子·力命》：“神医也，重贶遣之！”《说文》：“贶，赐也。”鲍照《拟古》：“羞当白壁贶。”《魏书·世祖纪》：“天降嘉贶，将何德以酬之?”这里用为赐、赏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