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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湘,笑傲文坛的真狂人

 昵称535749 2016-04-22

2016-04-21 04:01 | 豆瓣:唐山 

葬我在荷花池内,

耳边有水蚓拖声,

在绿荷叶的灯上

萤火虫时暗时明——

葬我在马缨花下,

永做芬芳的梦——

葬我在泰山之巅,

风声呜咽过孤松——

不然,就烧我成灰,

投入泛滥的春江,

与落花一同漂去

无人知道的地方。

这是诗人朱湘的名诗《葬我》,他仅活了29岁,还没来得及写出真正成熟的作品,便匆匆告别了世界。

朱湘的生命短暂却绚烂,读过他作品的人,无不为他的惊人才华所震撼,在朱湘的诗中,有一份难得的优雅与率真,放眼白话诗,能到此境界者,其实凤毛麟角。

然而,现实并不优雅,它一次次惊扰了诗人的梦,在自我与世界之间,我们都要做出抉择,而对不肯妥协的人来说,自我毁灭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被生活碰得头破血流,乃至尊严扫地,可朱湘没有退让。他的死,带走了白话诗的青春期——那样的任性,那样的铺张扬厉,也许永不再来。

故意被清华开除

朱湘祖籍江西,朱熹是其28代祖,因生在湖南沅陵,故名湘,字子沅。

朱湘的父亲朱延熙官至二品,母亲则为张之洞弟弟张之清的女儿。朱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3岁丧母,自幼好读,不会玩。因一次家中宴客,他找不到马褂,就穿了一件棉马褂,正值五月天,兄弟讥他为“五傻子”。

1914年,父亲去世,朱湘年仅11岁,大哥(实为堂兄)将他带到南京。1919年,朱湘考入清华学校。

在清华,朱湘(字子沅)、饶孟侃(字子离)、孙大雨(字子潜)和杨世恩(字子惠)四人因在“新文学运动”中脱颖而出,被时人称为“清华四子”。四人租房同住,每天切磋诗艺,但生活上并不融洽,朱湘总以老大哥自居,令孙大雨不满。

1922年,朱湘开始在《小说月报》等刊物上发表新诗,朱湘的诗注重韵律,用字秀丽清雅,拉近了白话诗与古诗间的距离。此外朱湘还擅长译诗,但他不太尊重原作,常有个人发挥。

1923年冬,朱湘离留学仅剩半年时,突然被清华学校开除,因清华校规严格,早餐时需点名,朱湘拒绝遵守此制度,故意多次不到,终于积累满3次大过(共迟到27次)。

著名学者罗念生当时也在清华,他说:“这样被开除,在清华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轰动全校。我因此想看看这位同学,只见他在清华西园孤傲地徘徊,若无其事,我心里暗自称奇。”

好朋友为他两肋插刀

当时不少学生对清华学校管理过苛不满,如闻一多因参加社会活动,被留级一年,他亦坦然受之,而朱湘则绝不苟且,学者雷素娟认为:朱湘少孤,抚养其长大的大哥又性格暴躁,使朱湘常有寄人篱下之感。朱湘心中积怨过深,总想找一个突破口来发泄,这是他后来情绪常常失控的重要原因。

1923年,刘霓君(本名刘宜君,朱湘嫌俗气,改宜为霓)在家人护送下北上找朱湘,刘是朱湘父亲当年指腹为婚、为朱湘定的亲,朱湘虽不满意,但出于同情,还是答应了。

1924年,朱湘回到南京,大哥为他举办了婚礼,但在婚礼上,大哥要求朱湘像对待父亲那样向自己磕头,朱湘却只肯鞠躬,双方吵闹起来,连喜烛都被打成两截。

1925年夏,朱湘回到北京,依然住在清华宿舍,“清华四子”再度聚首,但朱湘依然脾气急躁,一次竟让大司务将饶孟侃从饭桌上轰走,以不妨碍自己写作。朱湘贫穷,甚至付不出饭费,孙大雨把自己的皮马褂送进当铺换钱,帮朱湘度过难关。

这一年,朱湘的诗集《夏天》问世,因与徐志摩往来甚殷,朱湘知名度蹿升,孙大雨向当时校长曹云祥求情,希望允许朱湘复学,曹问:“朱湘果然有天才吗?”孙说:“绝顶聪明。”曹说:“那就让他回来吧。”

这件事,朱湘始终不知道。

用七千字骂闻一多

1926年,朱湘参与徐志摩、闻一多等人创办的《晨报副刊诗镌》工作,因此被视为新月派中坚诗人,但朱湘很快就和闻一多闹起矛盾。

当时闻一多刚出版《屠龙集》,朱湘马上写了一篇《评闻君一多的诗》的文章,指摘闻一多作品的几大短处:首先是用韵错误,朱湘竟挑出60多处;其次是用字问题,指责闻一多的诗“太文”“太累”“太晦”“太怪”;第三是“总是将幻想误认为想象,放纵它去滋蔓”;第四是认为其缺乏音乐性。

朱湘一口气写了7千字,闻一多给梁实秋写信说:“朱湘目下和我们大翻脸。”

朱湘这么干,皆因《晨报副刊诗镌》4月15日第三期上,闻一多将自己的《死水》和《黄昏》,以及饶孟侃的《捣衣曲》排在版面上方,而将朱湘的《采莲曲》排在一个角落里,朱湘认为自己的作品比他们都好,觉得闻一多在嫉妒自己,便在4月22日《晨报副刊诗镌》第四期上宣布与《诗镌》决裂。

朱湘还迁怒于徐志摩,公开说:“瞧徐志摩那张尖嘴,就不象是作诗的人。”还发文称徐志摩“油滑”“是一个假诗人,不过凭藉学阀的积势以及读众的浅陋在那里招摇”。

对朱湘的举动,闻一多愤怒地说:“这位先生的确有神经病,我们都视为同疯狗一般。”梁实秋也说:“在历史里一个诗人似乎是神圣的,但是一个诗人在隔壁便是个笑话。”

1927年,朱湘的第二本诗集《草莽》问世,它比《夏天》有了跨越式的进步,一举轰动文坛。

居然没混上洋文凭

1927年9月,朱湘被公派赴美留学。出国前,朱湘极为自信,计划用3年取得博士学位。可在美2年,朱湘先后换了3所大学,未能拿到任何文凭,在当时清华公派生中,像朱湘这样铩羽而归的,仅有8%。

在美国,朱湘出现了精神危机:一方面,当时西方人对中国人普遍存歧视心理,朱湘过分敏感,终日生活在苦闷中;另一方面,留学生每月只有80美元,朱湘学习、养家都要靠它,朱湘在海外写给妻子的90多封信中,绝大多数在和妻子讨论钱。

学者孟松指出,当时朱湘还有性压抑的问题,他在美国曾找妓女,并与白人同学谈过恋爱,但受困于经济拮据,只好主动放弃。

朱湘在国内时,曾多次表达对鲁迅的欣赏,可到了美国,态度突变,给友人写信说:“XX在这方面作起个头,骄气和溺爱使他不能作下去——我想也是他老了,所有的几句话都说光了,不然怎不见他作出一本写乡村生活的长篇小说呢?”朱湘在原信中直书无隐,这些信公开出版时,编辑代之以XX,但一般认为,朱湘指的是鲁迅。

态度剧变,因鲁迅是当时文坛领袖,拿最优稿酬,而朱湘在生活重压下,想卖文谋生却无法做到,因而迁怒于鲁迅。

借钱借到苏雪林头上

1929年9月,朱湘回国,被安徽大学聘用,月薪300元,可该校经常拖欠,致朱湘生活艰难,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幼儿,因没奶吃哭了7个昼夜,最终竟被活活饿死。

也在此任教的苏雪林回忆:“这位《草莽集》的作者,一个常常穿着西服颀长清瘦神情傲慢见人不大打招呼的人。那时安大教授多知名之士,旧派有桐城泰斗姚永朴,新派有何鲁陆侃如冯沅君饶孟侃,但似乎谁也没有诗人的架子大。”

为了向政府讨薪,校方拟派4名代表到省政府去谈判,有人推举了苏雪林和冯沅君,朱湘却怪笑说:“请女同事去当代表,我极赞成。这样经费一定会下来得快些。”苏雪林大怒,差点和朱湘当面冲突。

不久,苏雪林去武汉大学任教,1932年11月,她忽然收到朱湘寄自汉口一家低档旅社的信,说他赴长沙途中不幸被窃,旅费无着,请借几十块钱给他。苏雪林很奇怪,二人此前无往来,且武汉大学有朱湘清华时的同学,为什么不去求他们呢?

苏雪林借钱给了朱湘,此时朱湘“着一件满是皱折、好像很久都没换洗熨过的西装,脚上的皮鞋也满是尘土,容颜憔悴”。朱湘给了苏雪林一批他新写的诗,但苏觉得朱湘诗风变得晦涩了。

1933年,朱湘又来找苏雪林,说自己又被偷了,苏雪林明白他的意思,便又给了他一笔钱。

闻一多最终还是没帮上忙

闻一多听说朱湘四处借钱,便给饶孟侃去信说:“子沅(朱湘的字)恐怕已经是‘疯’了。”并嘱咐道:“你若有更好的办法,还是不必借钱给他(指朱湘)。”

朱湘似乎想与闻一多修复关系,但闻未积极回应。

朱湘与夫人刘霓君初期感情尚可,但小儿子死后,刘开始埋怨丈夫无能,夫妻关系渐趋恶化。没有收入,朱湘平时却要抽最贵的白金龙香烟,朱湘想靠写作和教书来养家,无奈得罪人太多,圈里谁也不敢用他,几番钉子碰下来,刘霓君只好在工厂给朱湘找了一份临时工。

1933年12月5日,朱湘用口袋中仅有的钱买了从上海去南京的船票和一些酒,还买了一包刘霓君最爱吃的饴糖。船至江心,朱湘跃入清波,结束了短暂的人生。

消息传来,故友极为震惊,因朱湘在清华学校时学过游泳,一个会游泳的人为何要选择投水自杀呢?由于未找到朱湘尸体,遂有传言称朱湘是假自杀。

朱湘身后有一子,即朱海士,朱湘去世后,朱海士一度沦落到贫儿院,后刘霓君改嫁,朱海士又不认继父。

1945年,刘霓君到昆明,在大街上恰好遇见闻一多,闻亲笔写信并出资,让朱海士来西南联大学习,由于飞机误期,1947年朱海士才到昆明,此时闻一多已被暗杀。

朱海士后来考入云南大学政治系,解放后因历史问题在四营煤矿劳动,去世于1978年3月。

1974年4月,刘霓君逝于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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