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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湘与刘霓君—《我给了你诗意的世界,却失去了安稳的幸福。》

 金色年华554 2018-04-25
朱湘与刘霓君

朱湘,一九零四年出生于湖南沅陵,父亲取名朱湘,字子沅。在他三岁那年,母亲便因病去世了,后来父亲举家前往安徽定居,好景不长,在朱湘十岁那年,父亲朱延熹也撒手人寰,这命运和朱生豪真是差不得多少,两人同样命运多舛。

失去双亲的朱湘只好跟着大哥一起生活,但因为年龄相差较大,他与家人之间自然有代沟和隔阂,谈不上家庭的温暖,只能温饱,年小的朱湘缺少玩伴,在人群中显得孤单极了,他朋友不多,更多的时候只能自己玩耍,他沉浸在画画与读书的世界中,所以,朱湘的性格里有了孤僻这个词。

从往后朱湘的人生轨迹来看,还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啊。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朱湘在学习上那还真不是盖的,一九一九年,朱湘入南京工业学校预科学习一年,翌年,朱湘考入清华学堂留美预科班,开始了在清华的学习,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朱湘接触到新思想新文学,但也有一件事在一直困扰着他,那就是他的婚事。

早在朱湘还没有出生之前,他的父亲就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对方是他父亲一位好朋友,两家约定好,如果生的都是男孩,那就结为兄弟,都是女孩,那就结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巧合的是,对方家生下的是一个女孩,那就按照父母之命两人须结为夫妻。

但随着朱湘的成长,他极力反抗这桩婚事,反对这种包办婚姻,一直选择逃避,但此时朱湘的父亲已经去世,那这桩婚事也得继续下去,长兄如父,这时候朱湘的大哥就开始来说服朱湘,但后来朱湘考入清华学堂,这婚事就只能往后拖一拖了,正当朱湘窃喜躲过一劫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先埋一个伏笔。

此时进入了清华的朱湘自然是见多识广,接触的思想都是独立自由,哪还能接受这种包办婚姻,他一再在家信中给大哥表露心迹,说自己一直很反对这桩婚事,那是父亲做得主并没有取得自己的同意,希望能退婚,但是他大哥不是这么想,他只是希望朱湘能接受,早日成家,这也是算是完成做大哥的一桩心愿,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在清华读书的时候,与饶孟侃、孙大雨和杨世恩并称为“清华四子”,朱湘的才学可见一斑,但朱湘也比较有个性,他偏爱文学时常旷课,但他在在清华是如鱼得水一般自在,但那桩婚事则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直到有一天,他那任性的大哥带着那个女孩来到了清华找朱湘,女孩这便是刘霓君,在那个破旧的旅馆里,朱湘第一次见到了刘霓君,朱湘觉得甚是尴尬,但刘霓君倒放得开,原因是她早就在报纸上读过朱湘的诗,心生爱慕满是崇拜。

但面对刘霓君的热情,朱湘就显得十分冷淡,他表示自己不会完成这桩婚事,这把刘霓君给吓到了,她心中可是非常喜欢刘湘的,除了这是父母之命以外,她对朱湘的才情很是欣赏,她也表示自己不会让朱湘失望,但朱湘只有冷漠,最后愤然而去,他觉得这是在逼宫,让他难堪。

刘霓君心想: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不放弃。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这就是爱情,刘霓君的爱情。

痛并快乐着。


朱湘

朱湘性格孤僻执拗,他不敢接受这份感情,只好选择自我封闭,诗人特有的气质让他无感于眼前的这位女子,他追求自己诗意的世界,追求文学的创作,但朱湘虽有才情,难免撞南墙,之前说过,朱湘一直反对清华的各种管理制度,还不时进行抨击。

在一九二三年的时候,朱湘被清华开除了,原因是他抵制学校早点名制度长达二十七次,这下可炸了锅,同学们议论纷纷,反观是朱湘不以为然每天还是正常逛着玩着,仿佛那个被开除的人不是他一样。

生性狂狷的朱湘虽然旷课,但他自己说中英文永远是超等上等,一切客观的道德藩篱如嫖赌烟酒向来没有犯越过,只因喜读文学书籍时常跷课以至只差半年即可游美的时候被学校开除掉了,他在给同学顾毓琇的信中写到:

“ 人生是奋斗的,而清华只有钻分数;人生是变换的,而清华只有单调;人生是热辣辣的,而清华只是隔靴搔痒。至于清华中最高尚的生活,都逃不脱一个假,矫揉!”

无奈之下的朱湘只好离开北京南下到上海,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很快朱湘就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因为他虽然有才学,诗写得很好,但那时候写诗能有多少钱,所以朱湘的生活甚是清苦,食不饱腹,可朱湘性格孤傲,又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只好一边工作一边写诗,勉强地过日子。

命运之手开始推着朱湘走向一道墙,墙的另一边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那个人就是刘霓君。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自从北京旅馆相见之后,朱湘便忘记了刘霓君这个名字,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但巧合的是,刘霓君此时也来到了上海,原因是她的父亲去世了,家中的兄长独占了家产,一无所有的刘霓君只好只身一人来到上海,谋求工作养活自己。

朱湘从家里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也是难受,不免同情和怜悯这个女子。于是朱湘问到了刘霓君工作的地址,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朱湘来到了一个荒凉的厂区,这里其实是一个纱厂的洗衣房,刘霓君就在这里工作,望着这破败低矮的楼房,看着刘霓君那因劳作而粗糙的双手,朱湘难免感到心酸不已。

刘霓君看着朱湘,朱湘望着刘霓君,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没有言语,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最后还是刘霓君说感谢朱湘来看她,最后,两人也就在无声中分别,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此时朱湘对刘霓君的态度已然有所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孤傲。

后来,随着朱湘在创作上的努力,也逐渐有了些名气,他的生活水平也日益提高,经济条件得到改善,于是又想起了刘霓君,于是他第二次来到了那个破旧的纱厂,正好那天赶上刘霓君生病,发高烧,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孤苦女子,朱湘的心里再次感到难受,甚至有那么一丝愧疚,于是,这一次之后,朱湘对刘霓君的态度逐渐好转,甚至有了爱情的味道。

两人命运同样孤苦,又身在异地他乡,彼此难免需要依偎照顾,此后,朱湘与刘霓君有了更多生活上的交集,他们走进了彼此的生活,于是,有了爱情,这份父母之命如今焕发出了自由恋爱的光彩。

朱湘决定接受刘霓君,两人正式成婚,婚后朱湘还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刘霓君,她原名叫刘彩云,婚后的他们过着平稳的日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后来,朱湘在朋友的帮助下重新回到了清华复学,还获得了公费赴美留学的资格,于是在一九二七年,朱湘去往劳伦斯大学学习,但因教授在课堂上发表了诋毁中国人的言论,朱湘愤怒地离开了,转入了芝加哥大学,在这所学校,又因为教授怀疑朱湘人品有问题借书未还,而且班上的女孩不愿跟他同桌,他又愤然离开。

有个性,真是生性狂狷。

朱湘在留学的这段时间,一直思念着家中的妻儿,于是他们有了许多的书信,后来朱湘生前好友罗念生把这九十四封书信整理了出来,这才有我们现在看到的《海外寄霓君》,这部作品与沈从文《从文家书》、鲁迅《两地书》、徐志摩《爱眉札记》被称为四大情书集。

霓妹我的爱人,我希望这四年快点过去,我好回家抱你进怀,说一声:“ 妹妹,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妹妹,你的信我都好好收起,注明号码。哪封是哪天发的,哪天到,我都写得明明白白,好带回家去。我们肩并着肩从头细看,细数这五年的离情别意。

我爱的霓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哭醒了。醒过来之后,大哭了一场。不过不能高声痛快哭一场,只能抽抽噎噎的,让眼泪直流到枕衣上,鼻涕梗在鼻孔里面。今天我看书看得眼睛都痛了,半是因为昨夜哭过。

我爱你朴素,不爱你奢华。你穿上一件蓝布袍,你的眉目间就有一种特异的光彩,我看了心里就觉着无可名状的欢喜。朴素是真的高贵。你穿戴整齐的时候当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寻常的,人人都认得的。素服时的美,有我独到的领略。

我又想到你的温柔,你对我的千情万意,分开了,不能见面,不能立刻见面,说一句知心话,彼此温存一下,像从前在京城旅馆内初见面时那样温存一下。

我如今凭了最深的良心告诉你,你有爱情,你对我有最深最厚的爱情,这爱情就是无价之宝。

一九二九年,朱湘提前回国,到安徽大学任英文系主任,每个月三百元工资,这个工资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基本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但朱湘注定永远是不安分的那一个,因为学校把 “ 英文文学系 ” 改成了 “ 英文学系 ”,这让朱湘很是不满,于是他愤然离去,还大骂道:

“ 教师出卖智力,小工子出卖力气,妓女出卖肉体,其实都是一回事:出卖自己!”

骂完了走了,可日子还得过,老婆孩子还得养,面对现实的压力,朱湘崩溃了,他虽有才华和名声,但写诗的稿费只能维持基本的家庭开销,他对金钱无感,甚至是反感,每次稿费到了他都不是自己去拿,他觉得那是不光彩的事情。

朱湘如此孤傲,那只能是委屈刘霓君了,她只能去一家缝纫公司学习刺绣挣些钱来贴补家用,后来随着他们第三个孩子的出生,生活的压力陡然增大,把朱湘夫妇折腾的焦头烂额,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刚出生的孩子生病,朱湘夫妇抱着孩子去往医院,在那一个寒冷的冬天,这个孩子因为没有得到救治而夭折。

刘霓君感到委屈和愤怒,她埋怨朱湘,埋怨他的自恃清高和无能,埋怨他不会妥协导致现在家里这个样子,他们开始了争吵,而朱湘也面临着巨大的生活压力,此后的他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奔波于北京上海等地,只为挣钱养家糊口,但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孤傲的他在工作上依旧无法学会圆滑,频繁碰壁,朱湘感到了无比的绝望。


朱湘一家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五日,他在上海到南京的客轮上,随身手持海涅的诗与自己的诗,做了最后一次朗诵,这位被鲁迅誉为“中国济慈”的诗人,随后纵身跃入清波,自杀身亡,年仅二十九岁。

他就这样告别了这个世界。

他就像那璀璨的流星划过。

朱湘的悲剧,很大程度是自己性格造成的,偏执、孤僻,朱湘自己感叹:“ 人生有三件最重要的事:“朋友、性、文章。” 但对于朋友,朱湘并没有好好处理这个社会关系,这才导致了他的困境,没了朋友,他的精神世界里就只剩文章了,痴迷地走进了自己的象牙塔,最后却没能走出来。

生来孤独,何必牵挂,就像他自己的这首《葬我》一样:

葬我在荷花池内,

耳边有水蚓拖声,

在绿荷叶的灯上,

萤火虫时暗时明──

葬我在马缨花下,

永做芬芳的,

葬我在泰山之巅,

风声呜咽过孤松──

不然,就烧我成灰,

投入泛滥的春江,

与落花一同漂去,

无人知道的地方。

他的离去,身边的朋友无不惋惜,闻一多就感叹:

“ 子沅的末路实在太惨,谁知道他若继续活着不比死去更痛苦呢!”

其实关于朱湘最终选择自杀,他的同学梁实秋则看得比较明白,关键是性格,他说道:

“ 朱先生的脾气似乎太孤高了一点,太怪僻了一点,所以和社会不能调谐。”

朱湘自杀后,刘霓君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从此隐于市,他们的儿子朱海士(小沅)被送入南京的贫儿院,抗战时刘霓君携儿女去蜀,小沅于四川某高中毕业,在一个小县的乡村学校教书,难以糊口,后来小沅考上了西南联大,但是他母亲不让他学文学,恐是怕他入魔,一九七四年,刘霓君去世,丧葬维艰。

沈从文说: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要回到故乡,不禁想起刘湘生前写的一首诗:

戍卒边关绿草被秋风一夜吹黄,戈壁的平沙连天铺起浓霜。

冷气悄无声将云逐过穹苍—我披起冬裳,不觉想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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