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标程之——庞莱臣旧藏沈周《马嵬八景》考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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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马嵬八景》

 沈周《马嵬八景》纸本，设色，纵35cm，横811cm，原为册页后改制为卷，褚德彝题签，左赞题开首，姚绶、钱溥题跋，庞元济宝藏。中国艺术史学者，哈佛大学艺术系教授罗樾出版此件于《The Great Painters of China》（伟大的中国画家与作品）一书中，另刊载于台湾艺术图书公司1985年出版的《沈周山水》一书中。是册是以陕西興平县馬嵬坡八景为蓝本，采用一景一图的绘画方式，绘出了既能独立成幅，又相互关联的《马嵬八景册》，再现了历史上的引无数文人墨客吟咏留作的馬嵬故城。

马嵬，是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辖镇，地处关中腹地。晋太元十八年（公元393年），朝廷委派名叫“马嵬”的地方武官，率众筑城，固守疆土而得名。唐景龙二年（公元708年），中宗李显送金城公主出嫁土蕃王赞普，送至马嵬驿，设殿帐于百倾泊畔饯别，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县治迁至马嵬。而真正使馬嵬驿因人而显的历史事件发生于玄宗天寶十五載（公元756年），安史叛軍破潼關，玄宗倉皇奔蜀。途經馬嵬時，六軍不進，誅楊國忠，又脅迫玄宗賜楊貴妃死，乃縊殺于佛堂，瘞于道北。史称“马嵬驿兵变”见《唐詩大辭典》。随着这场兵变硝烟的落幕，黄土掩埋了一世绝代的风流，马嵬坡前留下了一座简单的墓冢，千百年来传诵着一段凄美的故事。

《马嵬八景册》（按原装裱形制，后文皆以册属），开首为左赞书：马嵬八景。盱江左賛书。 钤一印：齐登进士

左赞（明中期，15世纪）字时翊，江西南城人，官至浙江左布政，学书于程南云，以词翰名於时，天顺元年（公元1457年）进士，成化（1465—1487）中为广东右布政。书法兼诸体，而尤精於隶，得二蔡笔意。

此册开首与现藏故宫博物院，明·周官《观灯倡咏》卷，引首，落款及钤印比对：

左赞题明·周官《观灯倡咏卷》引首

《马嵬八景册》开首

左赞题明·周官《观灯倡咏卷》引首落款

《马嵬八景册》落款

《马嵬八景册》，每一页写一景，依次为“马嵬故垒”、“杨妃荒塚”、“地涌双泉”、“园栽丛韭”、“金城古迹”、“宝寺晨钟”、“北原春意”、“南亩秋成”，八景题名后皆有“沈周”二字落款，皆钤：“启南”一印，每页皆有姚绶题诗，册后有钱溥书《马嵬八景诗序》：天下山水有因人而显，亦有因人而污者。使受污而非贤达生其间，为之赋詠，搜奇而闡隐，撷芳而振华，则亦终焉而已，尔曷显名于天下哉。此马嵬坡所以有待其乡令浙藩大方伯閻公八景之詠也。坡在陕城西百里，有县曰兴平，去县西北又二十五里，昔有姓马名嵬者，筑城避难于上，唐玄宗遭玉环之祻，万里播蜀而同驻其地，在甫诗所谓：军中有妇人，其名为不详，所以其将陈玄礼，请诛之。而后行血渍其土，遗锦韈，为父老得以致富。坡下旧有泉，国初又旁湧一泉，园丁汲以灌，并居民赖之以为生计。坡有金城公主所创禅院遗址尚存，半坡有宝云寺钟声，足以警晓。坡北有原，其平如砥，春草茸茸，然可蹓青眠醉以襯其游。南有田，秋则刈禾满場，家具，黄鸡，白酒以乐其成。公既釐为八景，每景赋七言一律，见故罍志。马嵬潔冠之功，不可泯也。蕉塜志玉环，祻水之足戒也。双泉樷韭为恒，产以代耕也。古迹晨鈡见僧寺，或作而或存也。春意秋成见居民，耕牧得其所也，观斯景也，咏斯诗也。而使马嵬受污之名一旦因公而始显，间来乞余序之，昔春卿恶子，游之在圣门，尝讪其为东吴好奢侈嗜饮食之徒，紫阳朱夫子则谓千载之下岂无贤达，一洗其陋，令马嵬本有功于斯土，遭其污衊已。及千载而得贤达，如公者崛起，甲科荐登华要，而至今軄骎骎，有人拜台省之望，则马嵬岂非待公而始显耶。虽然溪以愚名也。柳宗元詠之，而不愚泉以贪名也。吴隐之酌之而不贪，地因人而显，如公之于马嵬之詠也。益信故为序。成化十八年壬寅冬十有一月廿四日戊午，资善大夫南原吏部尚书前翰林侍读学士国志抚裁直文华殿赐一品服东吴钱溥书于勅赐归荣所时年七十又五。诗序中有云：“此马嵬坡所以有待其乡令浙藩大方伯阎公八景之詠也。” 阎公，其人为 “阎铎”，阎铎（约宣德六年1431年—约正德十年1518年）字文振，兴平马嵬人，景泰二年（1451年）辛未科三甲进士，一生历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六朝五帝，擅诗善书，尤工刊行。明史评曰：风采凛然，不避权贵。天顺甲寅升户部署郎中事员外郎为浙江布政使左参赞。（据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时南京礼部主事章纶（字大经，乐清人）有诗：《送阎铎大参之浙江》，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任顺天府尹（正三品）。题诗《烂柯山寺》碑。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遭陕西御史赵永亨诬劾与巡抚延绥副都御使陈璘以岁饥坐视民患，不能赈济，时璘以实据，铎则罢黜口论，敕户科命降二级调外任，为浙江衢州知府，此年审定刊行《盱江集》37集。成化七年丙戌升吏部郎中左赞（据大明宪宗纯皇帝实录）支持刊行：宋《赵清献公集》。正德八年十二月乙末朔升礼部主事为陕西按察。以耄耋之年荣执官故里。

明代张宁著《方洲集》卷七中，收录阎铎三首诗，名为《阎文振马嵬八景》。这是现存资料中对于马嵬坡八景记载最早的诗篇。其一，“杨妃荒塚”：幸极多生变，恩深不到家。宁归掖庭狱，得祸后宫斜。鬼火消寒雨，魂香散落花。犹胜莫臯妇，青塚乱胡沙。其二，“金城古寺”：主家门第尽，僧寺树林荒。色相真成幻，豪华未可常。法轮回现减，劫火变炎凉。却笑浮生众，犹因佛老忙。其三， “北原春意”。东方吹野草，春意忽依依。烧迹绿初满，樵痕青尚微。雨肥驚发遍，霜重较添稀。为尔增惆怅，飞香欲上衣。

后有明代程敏政著《篁墩文集》卷七十二，作《馬嵬八景次韻為閻方伯賦》八首。

其一，馬嵬故壘：槐里西來一故城，亂離曾列幾屯營。千家已託英雄庇，百戰誰爭豎子名。夕照有情山戍改，東流無限野塘平。關中此日今蕃盛，贏得荒基蔓草生。

其二，楊妃荒塚：不思初政戮家姬，坐遣胡雛犯洛師。野鹿已招三鎮亂，青螺剛濟一身危。冰消珠翠汗新壤，雲暗金湯失舊貲。萬古持盈堪作戒，開元全盛幾多時。

其三，地湧雙泉：誰從坡下鑿重淵，觱沸開成兩玉泉。根蝕雲蘿常脉脉，影涵風篠共涓涓。旱時幾藉龍功普，跑處疑存虎跡圓。能遣菜根滋味好，千金一歃敢爭妍。

其四，園栽叢韭：玉趾青毛遍石田，名傳豐本自何年。生憐蔬甲踰兼味，日課園丁獲幾錢。星列一籩春薦廟，雨翻雙剪夜登筵。品供十八思賢輔，肉食令人倍赧然。

其五，金城古跡：勝地猶存姓屢更，淡烟荒草沒秋城。主家西逐秦雲散，僧錫東隨渭水傾。天靳寳花誰伏虎，枝空仙李不聞鶯。惟餘一片長安月，夜夜相臨似有情。

其六，寳刹晨鐘：寳坊髙處地幽偏，鐘響常疑落半天。旅次喚醒塵土夢，上方驚散海雲眠。紗籠客誚非時飯，錫杖僧開午夜禪。看院鶴鳴如應答，一聲聲出薜蘿烟。

其七，西原春意：萋萋芳草綠如烟，鳥外長空澹欲連。路闢裙腰時隠隠，風翻書帶亦芊芊。川光逺襯桃如笑，野色平分栁未眠。南浦一番春又别，王孫歸興繞吟邊。

其八，南畝秋成：社公祠處百家同，疊鼓鳴簫爼豆豐。千載力田嘉漢詔，六經敦本說豳風。雞鳴犬吠聞宵警，女饁男耕畢歲功。無吏索錢官稅足，相逢莫放酒杯空。

 程敏政（1446-1499年）字克勤，休宁人，南京兵部尚书信子也。十岁侍父官四川，巡抚罗绮以神童荐。英宗召试，悦之，诏读书翰林院，给廪馔。学士李贤、彭时咸爱重之，贤以女妻焉。成化二年进士及第，授编修，历左谕德，直讲东宫。翰林中，学问该博称敏政，文章古雅称李东阳，性行真纯称陈音，各为一时冠。孝宗嗣位，以宫僚恩擢少詹事兼侍讲学士，直经筵。

程敏政为阎文振友，曾多次为阎文振作诗，有《寄浙江閻文振方伯李若虚憲副諸公》，《閻文振方伯王景端都閫諸公邀餞靈隠寺》等诗为据。同时程敏政又为沈周友，为有竹居座上客，程敏政曾作手札《与姑苏沈启南书》（见《篁墩程先生文集》卷54），又如弘治六年（公元1493年） 二月廿六日，程敏政应诏复旧任路过苏州，沈周“ 请饭宝幢教院” ，并出示其得意藏品林和靖手札二帖，征求程敏政题跋。程敏政当下应命，题诗并加跋。

从上述诗稿中可推断，沈周在创作《马嵬八景册》时或与阎铎（1431-1518）、程敏政（1446-1499）等人之间交游有关，在钱溥题跋中云： “如公者崛起，甲科荐登华要，而至今軄骎骎….”其中公者即指阎铎，证明钱溥皆与阎铎交好，此册从对题到题跋皆有所指，那此册会不会是沈周同姚绶、钱溥、左赞为阎铎所绘，因其当时被贬至浙江任职，又因其旧第在马嵬，并曾做马嵬八景诗之原由。钱溥题跋中也的暗指：“虽然溪以愚名也。柳宗元詠之，而不愚泉以贪名也。”柳宗元遭貶至永州時，曾作有《愚溪對》、《愚溪詩序》。

而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程敏政作《馬嵬八景次韻為閻方伯賦》八首。每首诗句的韵脚，也恰巧是此册姚绶对题诗文的韵脚。这种作诗格式称之为次韵（亦称步韵，是和诗中限制最严格的一种，是依次用原韵、原字按原次序相和）。如：（姚绶）：“避难曾捄土筑城，昔年前月照孤营”。（程敏政）：“槐里西來一故城，亂離曾列幾屯营”。（姚绶）：“孤冢空埋彼美姬，骨因不发愁王师”。（程敏政）：“不思初政戮家姬，坐遣胡雛犯洛师”。或许是姚绶与程敏政一样，同為阎铎步韵马嵬八景诗。又或者此册原有程敏政题跋，后流传过程中此跋遗失。古画流传中，这种部分或全部题跋与原图分离的情况甚多。

另一点，本册姚绶题跋时所用的材料（洒金笺）与后端钱溥题跋所用材料一致也可证明姚绶与钱溥同时所题此册。据钱溥后跋落款：“成化十八年壬寅冬十有一月廿四日戊午…”成化十八年为公元1482年，时年姚绶61岁。姚缓60岁前后侧重师法赵孟頫书，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姚绶《夜行诗十首》作于成化十八年（1482）壬寅，与《马嵬八景册》题跋时间一致，可以看出，此时姚绶书法结体宽博秀美，于规整庄重中见潇洒超逸，颇具赵氏之风。

以下为姚绶印鉴及作品比对：

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上）（上海博物馆编） P697-699取印， 文物出版社，1987-12。

《马嵬八景册》取印

左：姚绶《夜行诗十首》 北京故宫博物院 （1482年作）

右：《马嵬八景册》姚绶题跋

以下为钱溥印鉴及作品比对：

钱溥的书法受明初宫廷的“台阁体”书法之影响又师法宋代宋克。书风中既有劲健秀拔，纤婉清美。又蕴涵章草笔意，笔画坚韧，峰棱外露，入笔尖峭。

左：钱溥跋《倪宽赞》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右：《马嵬八景册》（局部）

钱溥跋《倪宽赞》钤印、落款与《马嵬八景册》比对：

钱溥落款格式：

左：钱溥跋《淇澳清风图》天津博物馆藏

右：钱溥跋《马嵬八景册》

根据沈周年谱及国内外学者考证，沈周一生主要活动在苏州及周边一带，如太湖、宜兴、杭州、嘉兴、南京、扬州等地，未曾远足陕西，那么《马嵬八景册》显然已不属于纪游性山水作品，而根据上述文字的考证，此作极有可能是沈周根据阎铎旧作马嵬八景诗意为其所绘制的一套卧游山水册页。“卧游”，在中国文人画思想中，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顾名思义，就是躺在床上旅游，卧而游之。这一词最早要溯及南朝宋时期的宗炳，源自其《画山水序》。宗炳谈“卧游”，本意为“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在沈周传世作品中，卧游题材作品也不在少数，如沈周41岁为老师陈宽70岁生日祝寿时所绘制的《庐山高》图轴，沈周就未曾到过江西庐山，是根据自己的意象，写出心中的庐山。另有《匡山秋霁图》、《岚容川色图》以及晚年创作的《卧游图册》，都是沈周“因心造境”的理想山水。沈周的山水画，对于“实景山水”和“胸中丘壑”两者的关系，有自己的理解。不追求对自然景物的真实再现，侧重的是记录事件本身，如其为吴宽所作的《京口送别图卷》体现的是朋友间依依惜别的深情；《千人石夜游图卷》展现的是文士执杖夜游的闲适；《马嵬八景册》展现的是友人阎铎的廉洁奉公，治理马嵬县下的民风淳朴、安居乐业之象。这类作品中的景物，只取标志性的建筑或意象化的风景点到为止，对客观世界的再现显然不是沈周的兴趣所在。除了那些意象内的“图真”外，还浸透着他丰富的内心世界，甚至置入宇宙的情怀。

另一点则是《马嵬八景册》从整体的画风看，山水秀美、景物郁茂，长松巨木，涧水轻柔，这些景象都反映了南方独有的山水特性，这是只有生活在南方，经历了其独特环境感染的画家，才有这种即兴于笔下的创作。

《马嵬八景册》的创作时间，按钱溥纪年题跋推算，成化十八年（1482年）沈周54岁。沈周在54岁之前，绘画用印多钤“启南”，直至成化二十年甲辰（1484年）沈周58岁，请赤松山农金琮（字元玉）为他所刻制“白石翁”印，此后沈周所作诗画皆用“白石翁”印，《马嵬八景册》从头至尾都钤盖“启南”一印，则更能说明当时沈周尚未更号白石翁，此册作于成化十八年时间的准确性。

沈周54岁，在沈周艺术创作中，属于成熟期到晚期的过渡，这一时期中，沈周广泛地向名家学习，从董源、巨然苍润幽雅的绘画风格到南宋刘、李、马、夏强劲雄阔的画风面貌，同时不断的向元四家学习，逐渐形成了集诸家大成，苍润雄厚的独特风格。马嵬八景册中即可以看见，其中，馬嵬故壘、楊妃荒塚，以倪云林萧疏简淡之风来烘托历史背景，极富冷寂清幽之致。树法多用倪云林画树程式，枯笔其间辅以用笔的顿挫、轻重、起伏变化使枯笔仍然稍有干与湿的微妙变化。其中地湧雙泉、金城古寺、寳刹晨鐘，整个画面构图饱满，这种满构图的作品，多集中在沈周早、中时期作品创作中，如《庐山高图》、《仿董巨山水图》，画面上下左右都画满了山石、树木、河流茂盛繁复的草木，树叶有个子、介字、勾叶、点叶、圆圈、三角等形状，姿态各异，相互交错，相互掩映，山石用吴镇的湿笔轻扫，又加入了黄公望披麻等皴中锋、侧锋的结合，熔董巨及元四家的笔法于一炉。園栽叢韭、北原春意，构图形式近似沈周《东庄图》二十四景本（见下图），而巧合的是，两册都为虚斋旧藏，《东庄图》据相关学者研究，创作时间在沈周五十至六十岁左右之壮年时1477-1487年间。在園栽叢韭一开中，垄叢韭几乎占据画面三分之二面积，成为画面重要的主体物，仅留右上角一块接近三角形的空白，人物和树的巧妙组合，增添了画面的生活趣味十足的气息，这种处理方式显然受到了南宋马远、夏圭的影响，但沈周又根据画面和主题的需要作出了灵活的变动和处理。

以下为沈周印鉴及作品比对：

左：沈周《东庄图》二十四景本 南京博物馆藏 

右：《马嵬八景册》（局部）

左：沈周《东庄图》二十四景本 南京博物馆藏  

右：《马嵬八景册》（局部）

《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上）（上海博物馆编） P513、516取印、款。

左：《湖山佳趣图》浙江省博物馆藏   

右：《马嵬八景册》（局部）

《马嵬八景册》是研究沈周成熟期山水画中非常重要的一幅作品，其题材特殊，寄寓深远，是沈周把“师古人”和“师造化”的完美结合，每一帧皆可独立成幅，各帧气象万千，写出沈周心中山水的真形态、真趣味，既贴近生活，又让观者徜徉期间。左赞、姚绶、钱溥书法作品，现存世量稀少，零星几件都被国内外各大博物馆馆藏，其中三家的晚期的书法作品在馆藏中也是凤毛麟角，三家书法正好弥补这一时期资料的匮乏，以兹更多的学术专家研究。 

《马嵬八景册》于递传上，由庞元济虚斋所藏，但并未著入《虚斋名画录》、《续虚斋名画录》等书。由于《虚斋名画录》成书于1909年，《续虚斋名画录》成书于1924年，而此册到虚斋之手时，应为褚德彝为此册题签（甲戌1934年）前，其后吴湖帆《丑簃日记》中也有具体的时间（1933年10月）记载来佐证。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虚斋好友吴湖帆，曾看过此册，在其日记中叙述道：“1933年10月26日，访庞虚斋……见石田《马嵬八景》大册，有姚云东题字，非真迹也。虚翁乐此数十年，于石田仍不能深刻”。但细观此册，无论于绘画、书法、印章、或者是以上所考据的资料，都不存在足以证伪的破绽，不知吴氏此判断从何而来，论点似乎有失偏驳。庞元济作为民国时期书画收藏第一人，所藏之物都是经过他孜孜潜心的考索。稍有疑惑，宁慎毋烂。“往往数百幅中不过二三幅，积储二十余年而所得仅仅若此”。又有陆恢、张砚荪、张唯庭、樊少云等人作为他的顾问团队为他掌眼，另此册中有 “有余闲室宝藏”一印，这方印，见于故宫博物院藏董其昌《仿古山水册》、王鉴《仿倪云林溪亭山色》、王原祁《富春山居图轴》、吴历《农村喜雨图卷》，以及南京博物院藏恽寿平《锦石秋花图》等画上，多为庞氏收藏之精品钤盖。说明此册是极为虚斋看重之物。

而在虚斋收藏的明四家书画中，沈周的《东庄图》二十四景本、《焦林读书图》、《疏林西风图》、文徵明的《石湖清胜图》、《万壑争流图》、唐寅的《春山伴侣图》、《牡丹图》、仇英的《采菱图》、《捣衣图》等名迹，都被各博物馆收藏视为镇馆之宝，由此可见，虚斋对吴门收藏鉴别之精，可谓前无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