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李叔同纪念馆

李叔同纪念馆在虎跑史话馆的后面,中间隔着一个庭院。庭院西侧院墙上开有一扇边门,江南民居式的院墙边门上镶有一块“千重秀”匾额。寓意院内涵蕴丰富,
风景独好。
走进庭院,李叔同纪念馆建在高处,要登上二十八级台阶才能到达馆内。台阶尽头是一块白色大理石雕刻的横式石碑,上面刻的“李叔同弘一法师纪念馆”几个字为启功先生题写。纪念馆一排五间厅房,正房为纪念馆展厅,展厅前连接四架敞开式廊房,为游客集散场所。四根廊柱上刻有弘一法师两副联句:“见事贵乎明理;处事贵乎心公”、“身在万物上;心在万物中”。据介绍,1984年,杭州市人民政府在虎跑建“弘一法师纪念室”,1992年,建成“李叔同纪念馆”。2007年,作为西湖综合保护重点项目之一的“李叔同弘一法师纪念馆”得到再次改造并充实展馆内容。
我们走进纪念馆展厅,正中一座半圆形蓝色玻璃屏风前立有一尊弘一法师雕像。蓝光衬映下的白石雕像,亦幻亦虚,空灵异常。堂上高悬“以戒为师”匾额。柱联
借用赵朴初先生咏弘一法师诗句“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耀天心”(前两句诗是“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展厅右前角布置了一幅李叔同的学生、漫画大师丰子恺画的李叔同出家前的油画像。画像以五线谱为背景,下方列有“李叔同年谱”。上方匾额为“艺坛巨匠”,两侧由丰子恺书写的对联别有深意,
上下联均为李叔同出家前创作的《送别》歌的歌词:上联是:“长亭外,大道边,芳草碧连天。晓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下联是:“地之涯,天之角,交知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情景交融,悲凉感人,用在这里作为对李叔同先生的“送别”非常贴切。展厅左前角布置有当代人物画大师范曾画的弘一法师像。画中的弘一法师脸色凝重,身穿灰色袈裟,倒提藜杖,徐徐走来。画框上方题一匾额:“一代高僧”,两侧对联:“自知心是佛常以戒为师;高行头陀重遗
风艺苑思”。
展厅四周墙壁上陈列有李叔同出家前后的大量照片、图片和文字资料。展厅中放置几架木屏,挂有弘一法师出家后书写的警句、谒言。读来文字通俗,内容深刻。


尤其是弘一法师的书法,敛神藏锋,无棱无角,端庄自然,看了有淡定静远的感觉。
我原本对佛教不大关心,对弘一法师也只是有所耳闻。这次在虎跑看了李叔同弘一法师纪念馆,顺便又购了两本书。看了以后,对李叔同弘一法师有了初步的了解。
弘一法师(1880-1942),俗姓李,名息,字叔同。出生天津,祖籍山西。李叔
同父亲李筱楼,道光甲辰(1884)进士,曾经营盐业,后从事银行业。母亲姓王,浙江平湖人,为李筱楼三姨太,通书画,能诗文。李叔同5岁丧父,在母亲的扶养下在上海长大。1901年入南洋公学(上海交通大学前身),受业于蔡元培。1905年东渡日本留学,在东京美术学校攻油画,并学音乐。曾与留日同学曾孝谷、欧阳予倩、谢杭白等创办《春柳剧社》,演出话剧《茶花女》、《黑奴吁天录》、《新蝶梦》等,是中国话剧运动创始人之一。在日本留学期间,李叔同积极参与孙中山先
生领导的反清救国活动,是早期同盟会员。1910年,李叔同回国任天津北洋高等工业专门学校教员。翌年,任上海城东女学音乐教员。1912年任《太平洋报》文艺编辑,并同柳亚子发起组织“文美会”,主编《文美杂志》。同年10月《太平洋报》停刊,应聘浙江第一师范学校音乐图画教师。1915年,任南京高等师范美术主任教师。在教学中他提倡写生、使用人体模特,并在学生中组织西洋画研究会、乐石社、宁社,倡导美育。在他任教期间,曾培养出丰子恺、潘天寿、刘质平、吴梦非等一批负有盛名的画家、音乐家。
李叔同多才多艺,诗文、词曲、话剧、绘画、书法、篆刻无所不能。绘画上擅长木炭素描、油画、水彩画、中国画、广告画、木刻画等,他是中国油画、广告画和木刻画先驱之一。他的绘画创作主要在出家以前,其后多作书法。由于战乱,作品
大多散失。书法是李叔同毕生的爱好。青年时刻苦临碑,书法作品有《游艺》、《勇猛精进》等。出家前的书体秀丽、挺健而潇洒;出家后则渐变为超逸、淡冶;晚年书法愈加谨严、明净、平易、安详。叶圣陶先生在谈弘一晚年书法时说:“弘一法师的书法,有人说近于晋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实在说不出。我不懂书法,然而极喜欢他的字。若问他的字为什么使我喜欢,我只能直觉地回答,因为它蕴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位温良谦恭的君子,不亢不卑,和颜悦色,在那里从容论道。……毫不矜才使气,功夫在笔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李叔同的篆刻艺术,上追秦汉,近学皖浙诸派、西泠八家和吴熙载等,气息古厚,冲淡质朴,自辟蹊径。有《李庐印谱》、《晚清空印聚》等存世。
李叔同早年创作的歌曲为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所喜爱,像《送别》、《忆儿时》、《梦》、《西湖》等。特别是《送别》,先后被电影《早春二月》、《城南旧事》选作插曲或主题歌。《送别》曲调取自约翰·P·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李叔同在日本留学时,日本歌词作家犬童球溪采用此旋律填写了一首《旅愁》的歌词。而李叔同作的《送别》,则取调于犬童球溪的《旅愁》。《送别》不涉教化,意蕴悠长,音乐与文学的结合堪称完美。歌词以长短句结构写成,语言精练,感情真挚,意境深邃。
1918年8月19日,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剃度出家,取法名演音,号弘一。鉴于当时佛门戒律松驰,弘一法师皈依佛门后致力于研究律宗,学律持律,以自己严格的持戒行动为佛教界树立模范,以振兴湮没700年的“南山律宗”。为履践弘律誓愿,弘一法师出家后坚持不当住持,不蓄徒众,不乐名闻利养。二十多年呕心沥血,精研律藏,先后编著多部律学文献,总称《南山律苑丛书》。其中以《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一书最为精辟,为“经典性”著作,用去7年时间才完稿。在这篇著作中,他精心构思,将原有戒条,制为表解,化繁为简。表中所列制意、罪相、具缘、开缘、并制、境想等,纲目精细,条理分明,令初学者易得门径,被称为宋朝元照律师以后第一巨著。弘一法师在中国佛教史上被尊为“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戒律的学习和弘扬一向是僧尼的专职,在家居士是不敢问律的。弘一法师为此编写《南山律在家备览》,为在家居士学律提供了条件。戒律的实行主要体现在日常生活中。具体说,不外乎衣、食、住、行的如礼如法。弘一法师受戒后,严格实践过午不食,躬行诸戒,僧衲简朴,赤脚草履,威仪寂静,充分体现出无挂无碍的解脱心境。所有起心动念,言行举止,行住坐卧,无不谨慎。弘一法师持戒严谨,做事小心谨慎,曾在自己的经堂写过一幅字:“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凡事抱着一种“临深履薄”的态度,数十年如一日。
弘一法师出家后爱国热情依然高昂。1937年为厦门第一届运动会撰写会歌:“……你看那,外来敌,多么披猖,请大家想想,切莫再彷徨。请大家在领袖领导之下,把国事担当,到那时,饮黄龙,为民族争光。”面对日本的入侵,唤醒国内各阶层人民,投入抗日救国的洪流中。他在演讲开示时宣传爱国思想,书写“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的横幅,并加跋语:“佛者,觉也,觉了真理,及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
1942年10月13日,弘一法师圆寂于泉州温陵养老院。7天后,在承天寺火化。遗骨分两处建舍利塔,一在泉州清源山弥陀岩,一在当年落发处杭州虎跑定慧寺。弘一法师圆寂时有两件小事令人难忘。一是他圆寂前夕写下的“悲欣交集”的帖子,
无论是这句话本身,还是他所写的墨宝,都使人看到一位高僧在生死玄关面前的不俗心境,既悲且欣,耐人寻味。二是他嘱咐弟子在火化遗体之后,记得在骨灰坛的架子下面放一钵清水,以免将路过的虫蚁烫死。僧人活着的时候怜惜蝼蚁并不奇怪,在临死时还惦记勿伤世上生灵,这份心思非大慈大悲者不能有,令世人均生敬意。
至于李叔同的出家原因,近百年来一直是人们想破解的谜。当时,民国元老吴稚晖先生说过一句话:“李叔同可以做个艺术家而不做,偏去当和尚。”此话,许多人有同感。都以为这位对绘画、金石、音乐、文学、戏剧都曾有着浓烈兴趣和高深造诣的艺术家,这位风流倜傥的浊世公子,这位曾经从事革命、办过报纸的同盟会老党员,为什么在中年以后竟舍弃一切事业,悄悄地皈依到佛门去呢?李叔同在虎跑剃度时,其日本妻子就带着子女到寺院“哭谏”。终因他一心皈依佛门,只得无功而返。1948年1月28日,丰子恺为厦门佛学会作过一次题为《我与弘一法师》的

演讲。其中谈到他对李叔同出家的看法:……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层楼。懒得(或无力)走楼梯的,就住在第一层,即把物质生活弄得很好,锦衣玉食,尊荣富贵,孝子慈孙,这样就满足了。这也是一种人生观。抱这样的人生观的人,在世间占大多数。其次,高兴(或有力)走楼梯的,就爬上二层楼去玩玩,或者久居在这里头。这就是专心学术文艺的人。他们把全力贡献于学问的研究,把全心寄托于文艺的创作和欣赏。这样的人,在世间也很多,即所谓“知识分子”,“学者”,“艺术家”。还有一种人,“人生欲”很强,脚力很大,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再走楼梯,爬上三层楼去。这就是宗教徒了。他们做人很认真,满足了“物质欲”还不够,满足了“精神欲”还不够,必须探求人生的究竟。他们以为财产子孙都是身外之物,学术文艺都是暂时的美景,连自己的身体都是虚幻的存在。他们不肯做本能的奴隶,必须追究灵魂的来源,宇宙的根本,这才能满足他们的“人生欲”。这就是宗教徒。李叔同出家后,许多人认为,做和尚是迷信的,消极的,可惜得很!倘不做和尚,他可教育出不少的人才,创作出不少的作品。丰子恺则认为:“这话,近看是对的,远看却不对。用低浅的眼光,从世俗习惯上看,办教育,制作品,是实实在在的事业,当然比做和尚有功于世。用高远的眼光,从人生的根本上看,宗教的崇高伟大,远在教

育之上。然而,人们一般所谓的佛教,千百年来早已歪曲而失却了真正佛教的本意。一般佛寺里的和尚,其实是另一种奇怪的人,与真正佛教毫无关系。因此世人对佛教的误解,越弄越深。和尚大都以念经念佛做道场为营业。居士大都想拿佞佛来换得世间名利恭敬,甚至来生福报。还有一班恋爱失败,经济破产,作恶犯罪的,遁入空门,以佛门为避难所。于是乎,未曾认明佛教真相的人,就排斥佛教,指为消极迷信,而非打倒不可。歪曲了的佛教应该打倒。而在“真正的佛教”看来,普度众生、舍己而谋求大同则是他们的基本教义。这一种教义,在部分乐意为此而献身的人看来是值得追求和向往的。李叔同就是这样的一类人物,他的出家是一种超越世俗价值观的悲壮地追求人生价值的表现。他向往佛教世界的深广宏大,他在那里面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归宿。丰子恺最后的结论说:“所以李先生的放弃教育与艺术而修佛法,好比出于幽谷,迁于乔木,不是可惜的,正是可庆的。”
看来对于弘一法师我们只能举头仰望,其深刻的佛学思想内涵只能由专业人员去进行学习、研究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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