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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敬之 1 明正统十四年（1449）秋七月，瓦剌太师淮王也先率虎狼之师南下，在土木堡生擒统兵二十万御驾亲征的明英宗。 皇帝被强敌俘虏，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吏部尚书王直、兵部尚书于谦等奏请皇太后下懿旨，郕王即皇帝位，以绝也先挟帝南侵玩投鼠忌器的攻心计。 也先的计划落空，又夜见英宗所宿的营帐上有五彩异瑞，故而有心送还英宗，以便继续与明朝通好，变相地通过贡使团掠得财物。
当初忧虑上位的明代宗朱祁钰，此时尝到了当皇帝的甜头，哪还想还政于兄。可以说，他最想弄死这个先帝哥哥，但又忌惮于谦、王直、王文等累朝老臣。 于谦说：“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彼果怀诈，我有辞矣。”代宗顾而改容：“从汝，从汝。” 于谦等既要迎回英宗，也要保住代宗，纯属忠贞体国、满腔公心。英宗荒唐，代宗勤勉，再换君王牵动国本，只能默认既定事实。 2 英宗朱祁镇归国，自知无力与新君叫板，服从安排，退守南宫，准备终老。 代宗朱祁钰自知要靠于谦这些干臣，“所论奏无不从者”。他要吃新花样美食，于谦“一言即止”。他“用一人，必密访谦”。有人弹劾于谦贪功、专政，他力排众议，继续委以重任。
于谦的一生，如其著名的诗歌《石灰吟》写照：“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惜，要留清白在人间。”他要坚守清白，而得罪了很多人。 徐珵，著名文人祝枝山的外公，当初的侍讲，曾因英宗被俘，做了南迁鼓吹论者，被于谦当堂斥责。后改名徐有贞，成为了左都御史。看来于谦没有阻塞徐氏的进用，但徐某人“尝切齿谦”。 石亨，原紫荆关总兵，曾犯军法被削职，于谦给他求情，继续重用，使其在德胜门大捷中因功受封武清侯。石亨自愧，想报恩，在军功薄上推荐于谦的儿子于冕。于谦推辞，说石亨假公济私、自己“绝不敢以子滥功”，弄得石亨更是愧恨。 曹吉祥，曾隶属王振门下，每次出兵，他都挑选一些勇敢的蕃将和矫健的士卒隶属自己帐下，班师后把他们养在家里，故家中多藏有武器和勇士。 景泰八年正月壬午，石亨与徐有贞、曹吉祥等趁明代宗患病南郊斋宫，里应外合，发动夺门之变，迎请明英宗复位。
南宫复辟，石亨进忠国公掌兵权，徐有贞封武功伯兼首辅，曹吉祥封昭武伯掌印司礼监。以于谦为首的正直能臣，成了众功臣的众矢之的。新君登基，下旨抓于谦、王文等下狱。 石亨们赶紧给于谦罗列罪名，这个说他图谋不轨鼓动代宗更换了原定的英宗太子，那个说他预谋迎立英宗最忌讳的襄王子为储君。款款都是谋逆大罪。言官上奏。“都御史萧惟祯定谳，坐以谋逆，处极刑。” 英宗自知“于谦实有功”于社稷，但徐有贞说：“不杀于谦，此举为无名。” 明代宗朱祁钰除了圈禁英宗朱祁镇外，执政七年多，在于谦等人的帮助下，还是有所作为的。徐有贞们谋逆篡位不说，还为了弄个师出有名，就拿中流砥柱于谦开刀。 英宗改元天顺，第一件事就是将于谦斩立决，抄其家，家人戍边。 3 当初，若于谦等不迎立监国郕王登基，依旧以被俘的英宗为帝，那只会中了也先的圈套：挟英宗以令明朝，瓦剌军长驱直入，覆灭明朝。
明朝覆灭，英宗必死。英宗被杀是小事，但他必然是大明王朝的千古罪人。 于谦力挽狂澜，议立新君，整兵对阵，既断了也先亡明的念想，也保住了朱明王朝的江山，更保住了英宗的性命。 社稷为重君为轻。君王在，社稷未必在。社稷在，君王必定在。 于谦挽救了英宗和朱明王朝的性命。 英宗以怨报德，激发了有人要灭于谦家族、杀于谦所荐人才。 《明史》说“英宗亦悔之”；也说他怒斥石亨推荐的继任兵部尚书陈汝言“未一年败，赃累巨万”，而“于谦被遇景泰朝，死无余资”；还说他获报边警有感于臣下说“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而无可奈何。 英宗真的是后悔了吗？即便其后期有治世良臣李贤辅弼，也未给于谦平反，也饶恕被判流放戍边的于谦家人。李贤和于谦同事多年，在迎立英宗一事上政见分歧，但他使计离散石亨、曹吉祥和徐有贞，使三人皆因结党谋逆而死，功不可没。此为后话。
朱祁镇对葬送江山的罪魁祸首王振，招魂而葬，立祠刻像。但，他对于自己家国立有最大功勋的柱国重臣于谦，却冷眼报恩，冤死不昭。 貌似他要把这桩明朝最大冤案留给了后继之君。确乎，他是无颜面对于谦。 其子明宪宗朱见深说：“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持，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 其孙明孝宗朱祐樘也说：“气禀刚明，才优经济，兼资文武，茂着声猷，当皇祖北狩之时，正国步难危之日，乃能殚竭心膂，保障家邦，选将练兵，摧锋破敌，中外赖以宁谧，人心为之晏然，回銮有期，论功应赏，不幸为权奸所构，乃陨其身，舆议咸冤”
明孝宗还是看到若非于谦果断决策，才使英宗“回銮有期”，但他们父子都强调是权奸构陷嫉杀了于谦。当然，英宗复位之初，受人左右，也是一个傀儡皇帝。但在英宗天顺朝七年，害死于谦的徐有贞、石亨、曹吉祥内斗皆死，英宗至死都没给他和他家的大恩人于谦平反昭雪。 4 当初，于谦被杀，“阴霾四合，天下冤之”（《明史·于谦传》）。 曹吉祥一个叫朵儿老部下，做了指挥使，他把酒泼在于谦被斩的地方，恸哭。曹吉祥发怒，鞭打他。第二天，他照样泼酒祭奠。 当初支持于谦的孙太后，获悉于谦死讯，哀悼数日。 明英宗派人抄家，以为明代宗最倚重的大臣，于谦家中应该富有。哪知其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只有正屋关锁得严严实实。打开一看，只有朱祁钰赐给的蟒袍、剑器，原封不动。 于谦一生坦荡，襟怀无私，如其所钟情的石灰一般，清白留青史，丹心系社稷。 这样的人生，绝非石亨之流的小人所能仰视所及，也非朱祁镇那样的灵魂所能坦然直面。 乾隆十六年，乾隆南巡至杭州，凭吊前朝干臣于谦墓，题词“丹心抗节”。
而成书于乾隆年间的《明史》赞曰：“于谦为巡抚时，声绩表著，卓然负经世之才。及时遘艰虞，缮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变起夺门，祸机猝发，徐、石之徒出力而挤之死，当时莫不称冤。然有贞与亨、吉祥相继得祸，皆不旋踵。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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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449》中高虎版朱祁钰与严屹宽版朱祁镇剧照
于谦
夺门之变
明英宗朱祁镇
李贤
明孝宗朱祐樘
于谦雕像与乾隆御书“丹心抗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