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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性并非语文的“救世主”——也谈批判性思维的课堂教学意义

 红瓦屋图书馆 2016-04-29
  余党绪老师《批判性思维:革除语文教育痼疾的良方》一文中主张,在语文教学过程中引入批判性思维以“革除语文教育痼疾”,并且言之凿凿地称之为“良方”。“良方”本义是“疗效好的药方”。“批判性思维”仅仅是一种思维方式,如果真的就是“革除语文教育痼疾”的“良方”,最有力的证据在哪里?我从余老师的文章中并没有看到“良方”——他的批判性课堂全景、他的课堂“批判”性的高潮、他的学生高素质的批判身影。
  其实,余党绪老师如果要认为“那”是“良方”,就应该是经过实践检验、经历反复验证的。但没有验证之前,便云“批判性思维:革除语文教育痼疾的良方”,这不就像《药》中的康大叔那样鼓吹“包好,包好”吗?
  从余党绪老师的文章内容看,他所谓的“批判性”,多的是教师们在教学设计开始之前的文本研究和教学内容确定,——属于课堂教学之前的“个人精神隐私”。我还没有亲眼看到余党绪老师的“真课堂”“真面目”,对他鼓吹的在中小学教育中要开展“批判性思维”教学,仍心存疑问;而对于他的“批判性思维”是“革除语文教育痼疾的良方”的观点,更是胆战心惊——真的有这样的神效么?
  我不相信!
  语文教学改革从来都是温和推进的。从孔子算起,语文教育有2500多年的历史了;从民国算来,语文也有百年历史。这中间也有不少人提出了语文教学改革的方案与思路,但产生了“革除”效果的几乎不明显。即使非常好的思路,作用也相当缓慢。
  比如,1964年,上海育才中学段力佩校长提出的在教师指导下的“读读、议议、练练、讲讲”的茶馆式教学流程。段校长主张变“讲堂”为“学堂”,在学生“读读、议议、练练”之后再“讲讲”。这种尊重学生自主的“学”,然后不失教师的“讲”的“学讲式”,应该是最传统的语文课堂教学流程。即便放在当下,也能够上出一节节好课来。但语文学科重视了么?——还有许多人不了解、不知道。
  再如,钱梦龙老师提出了“三主”教学思想,也应该是对前人教学思想的吸收与传承。事实上,钱老师的“三主”导读教学思想,也只是部分地“革除语文教育痼疾”,成了开展各科教学的基本指导思想。——现在大家都知道,教学要以学生为主体,要以教师为主导,要以训练为主线。但这个过程也是相当缓慢的!
  从段力佩到钱梦龙,语文学科一直就是在“承前”中改革着前进着。——目前看来,还没有哪种“武器”或“利器”能够一下子“革除语文教育痼疾”。
  从狭义批判来看,语文课文多是文质兼美的。对于学生来说,发现文本上值得批判的问题有很大难度。即使教师的思辨能力很强,发现了一些诸如余党绪老师解读《廉颇蔺相如列传》所发现的问题,也只是语文教师自己的阅读问题,并不一定具有教学性、典型性,也不是课程目标所需要致力解决的问题。——经典阅读,历史的争辩无数,语文学科是不是要完全介入?所以,批判性思维教学指向训练学生时,应该相当谨慎——学生们“批判”什么?“批判”的标准是什么?“批判”的动机是什么?——要弄清楚才好。
  从狭义批判来看,批判性只是反思思维中的一种方式。对这种方式,人们的看法也不一致。1962年,美国批判性思维运动的开拓者恩尼斯将“批判性思维”表述为:“为决定相信什么或做什么而进行的合理的、反省的思维。”——可以概括为“行动+反思”。而哈贝马斯则将其等同于“解放性学习”,即学会从阻碍人们洞察新趋势,支配自己的生活、社会和世界的那些个人的、制度的或环境的强制力中解放出来。——可以概括为“学习+解放”。而20世纪90年代,美国哲学学会则将批判性思维界定为:有目的的、自我校准的判断。可以概括为“判断+校准”。——批判性思维自身的内涵也存在着严重的分歧。
  从广义来看,人们的思维可分为两个层次——自然思维、反省思维,即思维与反思维。“批判性思维”包含在反省思维中。一般而论,“批判性思维”有两个阶段:理解与评估。理解是评估的前提。理解分为他人理解与自我理解,而批判的意味就表现在“评估”上。经过“评估”,或者等值认同,或者深化认同,或者修正认同,或者否定重构。从余老师的讲座与论文看,他的评估多指向“否定重构”,比如他对钱梦龙老师《愚公移山》个别教学细节的否定。
  的确,中小学教师开展教学设计时,离不开余党绪老师所强调的“批判性思维”的审视,我们只有在理解基础上评估与反省,才能发现教学的长短存在;但仅具备了这两个心理阶段,语文学科是不是真的就有了“革除语文教育痼疾”的良方?现在,余党绪老师扛着“批判性思维”的长矛猛地“杀将出来”,是不是能够彻底“革除语文教育痼疾”?我们拭目以待。
  批判性并非语文的“救世主”!
  百年语文教学实践,没有谁的理论能够真正全部“革除”旧有痼疾。教学过程中,所谓批判性思维,是反省思维的一种方式,多表现为教师生存的“武器”——教师在文本处理、内容确定时高度的理解(洞察、分析)和评估,从而使得教学内容与课程目标高度一致,进而促进学生核心素养的真正提升。如果教师的理解出了问题,自我评估就会出现问题。
  在西方,批判性思维多被普遍地确立为高等教育的思维训练目标。因为知识视野越广阔,理解程度就越高,批判就越“中立”,其批判的结果才越可信。我国大学教育阶段,也多主张培育批判性思维。
  中小学校园,反思与评估、批判与认同、批判与建设,每每指向教师在教育教学中“形而上”的行为,多是教师自己的“事”。余党绪老师倡导的“批判性思维走进中小学教育”,特别是“小学教育”,需要我们更加谨慎。要知道,批判性思维的另一面,是自然性思维、建构性思维、认同性思维。对自然性思维进行反思并没有什么,一旦涉及反思思维中批判成分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要建构。也就是说,当我们倡导学生在课堂上要有点“批判精神”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要引导学生生成“建设心态”,开展“建设行动”。——中小学教育中更多的是自然性思维、建构性思维、顺向性思维。对于中小学生的学习来说,他们更多的是需要感受、体验、认同、建构、提升;当然,批判也可以促进达成这样的目标。
  但是真正要开展批判性思维训练,中小学生的基础、程度又很难达到!对于小学生来说,主要是“初步学会运用祖国语言文字进行交流沟通,吸收古今中外优秀文化,提高思想文化修养,促进自身精神成长”(《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对于高中学生来说,主要是“受到优秀文化的熏陶,塑造热爱祖国和中华文明、献身人类进步事业的精神品格,形成健康美好的情感和奋发向上的人生态度”(《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可见,“吸收”“提高”“促进”“熏陶”“形成”的方式主要是指向理解、认同、建构。比如“白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小学生更多的是建构江南与塞北的意象,而不是批判“白马秋风”能不能代表塞上,“杏花春雨”能不能代表江南,是不是江南的主要特征。事实上,即便在渭北也有“杏花春雨”,即便在江南也有“白马秋风”。但是,给小学生阅读,目的是初步建构江南与塞北的印象,在感受语句美妙的同时,认同与建立、丰富与扩大江南与塞北的印象与意象。
  如果把这种批判性思维从教师层面扩展到学生层面,现实可能难以接受与适应,学生更需要的是自然性思维、建构性思维,认同性思维。当然,语文教学中可以有一些思辨、有一些批判,在某些篇章中甚至可以多一些批判;但批判要有边界,应该有限度。对于文本来说,如果我们真正“批判”了,就意味着文本的重构,思维的重组,教学视野的重新修正。试问,我们的教材准备好了么?我们的师生准备好了么?
  批判性不是语文学科要培育的唯一思维品质。
  高中学生语文素养培育中的确有“思维发展与品质”这一项,但仅就“思维”类型来说,种类也相当繁多。笔者反对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想法或者做法。事实上,所有思维都应该在课堂上得到发展与训练,所有思维品质都应该在校园得到提升。但批判性思维是有边界的,有学年限制的。
有的语文教师论述问题容易走极端,认可某个理论好,便“吹”到极致;语文界又喜欢“一窝蜂”“全盘上”。其实,再好的理论也只是在某一个领域、某一个方面作用明显一些。语文学科离不开“批判性思维”“批判精神”,但不能走极端。
  语文学科的确有许多痼疾——经久难治愈、难解决的问题。语文教育的痼疾有哪些?——中小学语文教材编写上、不同体裁教学内容的确定上、不同学生教学过程的和谐上、各级开展教学评价与考试的合理性上……“批判性思维”真可以“革除”这些语文教育的痼疾吗?
  语文学科“革除”痼疾不存在“神药”,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理。毕竟,语文学科中还有自然性思维、建构性思维、认同性思维的存在。如果不能适当地控制批判性思维的量与度,让批判性教学在课堂上泛滥,也还是比较危险的。可能我们的学生在读不懂、读不会课文的同时,批判性上也乱了套。可以肯定地说,批判性思维不是疗救语文学科伤痕的全部密码。
  有人羡慕美国的批判性教学、批判性训练,试问美国的学生是100%的批判性吗?从南部到北部全是批判性吗?我们的教材不是美国式的教材,美国课堂或许的确可以是用一本小说来边读边写边批判,但要知道,我们的教材选择的多是经典篇章,多是经过千淘万漉的美文——尽管有的课文存在一些理解上的分歧,其实教材并没有给批判性多少空间。再说,汉语文学习最显著的特点——经验性、使用性、认同性,决定了语文教学思维训练的品质、取向、方式是多极的。当学生的语言文字大厦没有建构起来,当学生的思维品质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当学生的审美素养还没有足够的丰富,批判性教学不妨少一些,“滞后”一些。这就是西方为什么将批判性教学多放在大学实施,这就是为什么大学教授多关注批判性的原因。
  从余党绪老师近期发表的论文看,其《屈原列传》《项羽本纪》等作品的批判性教学,更多地表现为教师解读文本、确定教学内容中的批判性、选择性、思辨性。当然,有了教师的批判性阅读示范,学生的批判性阅读才有灵光闪现。
  当下,有的教师提倡、崇拜批判性思维,甚至在中学课堂上多渗透一些也没有什么。但在中小学校园实施批判性思维教学,要看清对象,要结合教材,要找到切入点。我的感受是,批判性思维更多地表现为教师自己对教材与教学内容的批判性,体现在选择什么教什么上,体现在思辨什么评价什么上,体现在批判什么建设什么上。也就是说,多是教师个人在教学设计过程中或者教学之后的批判性思维。——过早让中小学生介入批判、过早追求批判性眼光,不切实际。
  综上所述,批判性只是思维的一种方式,批判性并非语文的“救世主”。批判性思维或者批判性教学,其内涵还没有完整定义到位;中小学相关教学课例也没有完整呈现。同时,批判性思维更多地表现为教师的批判性阅读,而非更多地表现为批判性教学。因此,对于批判性教学,盲目唱高调反而容易“跑调”。
 (作者单位:江苏南京六合高级中学)
(本文来源:《语文教学通讯》A刊201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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