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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 林玉华 农历三月三， 青草生嫩芽。 已模糊的的童年的乡野，已消逝的原始的渴望，已迟钝的味蕾神经，在三月三这碗母亲亲手做的青草饭里，统统被激活了。 于是，你闻到了掺和着虫鸣的苦楝花浅紫色的香味，你看到了老黄牛领着小牛犊踏着炊烟缓缓而来，你听到了水田边秧苗与轻风与小水沟里潺潺流水的窃窃私语…… 你已经有多久，不曾行走在酝着青草香的田埂上，辨认一株药草；有多久，没有闲心，停下你匆匆的脚步，细细地欣赏一朵“金杯银盏”了？ 哦，金杯银盏，多么高贵的名字，可是它可以说是乡野最触目可见的青草了。你看，路边坡坎、田头地角、壁脚废墟，都可以看到它成群结队笑嘻嘻喜洋洋的样子。它的生命力是那么强，不挑剔不娇气。 注意到它，源于多年前，某个三月三，母亲带着我去采摘做青草饭的原料。她指着叶形酷似苦楝树叶的一株青草说：“这个叫做‘四方枝苦楝’，你看，它的枝是四方形的。摘它的嫩叶心。”我摸了一下，果真是有棱的四方枝。看着娇弱的嫩芽，我犯愁了：“妈，摘了它的心，它不就死了吗？”“不会。摘了这个心，它另外生一个，你看，这一株就是这样的。”哦，还真是，旁边有一株四方枝苦楝，草心被摘掉了，它从几个旁枝里长出几个草心来。我揉了一下它的嫩叶，凑到鼻尖闻闻，“不香的！”我把它丢掉。“傻孩子，不是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有香味的。它是没什么味道，可是作用大着呢！清凉解毒，治积伤，做感冒茶，都好。”是的，后来我看到每到秋季，有农工模样的人来家乡割四方枝苦楝，大捆大捆地装到大卡车里载走了。听说是制作凉茶和感冒冲剂的原料。 (艾叶) (金银花叶) (珍珠菜) （车前草）
不过，四方枝苦楝并不是青草饭的主角，我们的青草饭必不可少的是“鸡屎藤”。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吧。也是三月三，我帮母亲摘洗做青草饭的原料。艾草香，我最喜欢摘；枸杞叶、腊李叶、白石榴叶、乌泡菜叶、苦刺心、四方枝苦楝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淡淡的青草的香味或腥味，都可以让我心情愉悦。可是，青草里最多却是这种藤蔓状的东西。叶子细细嫩嫩的，绿得软软的很可爱。摘下来，竟发出非常难闻的味道。我嫌弃地把它丢到一边，准备不要它了，免得破坏了青草饭的味道。母亲发现了，说：“鸡屎藤生的时候是有点难闻，剁碎炒熟就变香了，青草饭吃起来甘甘的，也是它起的作用哦。怎么能丢掉啊？没有鸡屎藤，还叫青草饭么！” 啊？这么臭的草，有这么恶心的名字的草叶，竟然是青草饭的主角！母亲告诉我，别理它名字难听味道怪，它可以祛风除湿、解毒消肿、消食化积，和在米饭里，跟其他青草搭配，正是穷人家春季保养身体最好的食物。 (臭草心) （白菊花） 鸡屎藤，我记住你了。但我想，为什么不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呢？我们这里的人没文化，太俗了。等我认了字，查找资料，想找到它的学名，我相信它应该有个好名字。可是正名竟然就是“鸡屎藤”！而且确实是一种神通广大的中药草。 以后，每一年的三月三，我就主动跟母亲到野外辨认它寻找它，用它制作青翠甘香的青草饭。 青草，在家乡俗话里的意思就是“草药”，青草饭，就是药草饭，由此，我想起我家青草饭里偶尔客串的一种药草——臭草！加几个臭草嫩心，增加了药草香，增强了药效，是不错的。但乡里的臭草太“拉贱”，以前还经常与垃圾、灵甕、妈人衫裤等乡人认为不洁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所以它是很难进入青草饭的行列的。但有青草先生说，加一点臭草，祛风治积伤功效更好。渐渐地，才有人去摘来吃。当然，现在要找一株长得茂盛的臭草，竟难了。臭草，那种特殊的香味，竟多年没有闻到了。它开的花很热烈很鲜艳，有一个高雅的学名，叫“五色梅”。在某个城市的公园里，我看到改良后的臭草，枝细了点，叶子大了薄了点，刺稀疏而软了，花更多色更鲜美了。牌子上写着“五色梅”。很多人在它旁边拍照。看来很受欢迎呢。我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童年的小伙伴，到了大城市，从乡下土丫头蜕变成都市靓女郎。似曾相识，却又陌生。于是我突然怀念家乡三月初三家家户户都要自己制作的青草饭了！ 青草，药草；青草饭，药草饭。聪明的家乡人，应时节而取材，创造出这种朴素的低成本的食疗方式，而且作为一种民俗传承下来，真好。 一年一年，一代一代，家乡的青草饭，在西餐都可以网购送货上门的e时代，它竟然还鲜美地存在，很好地表现了它作为青草的本色——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不尽不灭的，更是蕴藏在青草饭里的亲情、乡情吧！ 附： 【三月初三吃“青草饭”】 文 / 林玉华 这个习俗来源于“上巳节”，三月上旬第一个巳日为“上巳节”，因巳日多在初三，魏晋以后，该节日定为三月初三。古时人们在这一天出门踏青，文人雅士曲水流觞临水饮宴，据记载，春秋时期上巳节已在流行。上巳节是古代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论语》：“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写的就是当时的情形。杜甫《丽人行》诗中“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就是对唐代长安曲江风景区内节日盛景的描绘。 辟邪祈福是这个节日的主要内容，甲子地区过节的习俗是到田野采摘青草药的嫩叶（鸡屎藤、伸筋藤、苦刺心、臭草心、蜡李叶、四方枝苦楝叶等），洗净、剁碎、炒熟、和上煮熟的米饭，就是祛除百病的“青草饭”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还加上瘦肉、虾仁、香菇、鱿鱼丝、翅鱼干等佐料，使“青草饭”更加美味可口、营养丰富。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甲子三月三吃青草饭的习俗，来源于畲族的三月三吃乌饭。甲子地区的先民“山顶为畲，水上为疍”，受畲族文化的影响是很合乎情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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