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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者老子:始于愤怒,终于隐逸

 昵称30232863 2016-05-12
    有文献说孔子曾向老子求教,老子于孔子是有老师名分的。但老子这个人太神秘,就连司马迁也不能辨明他是何方神圣,给老子写传时只好在身世这个大问题上摆出种种说法,以示“阙疑”。不管怎么样,老子的时代与孔子应该相差不远,在变化缓慢的古代社会,他们可算是同时代的人。
  
  孔子很有使命感,想担当起天之大道,可惜没人给他这个机会。老子比孔子要洒脱,也更愤怒,最终索性骑牛出关,归隐去也。孔子逝于鲁国,老子却不知终于何方。孔子想改变社会,老子好像只是自顾其乐。两个同时代的人,面对同样的问题,想出了不同的招数。
  
  孔子希望立个标准,以区别礼与非礼、仁与不仁、君子与小人、贤与不肖,然后大家都按着标准去生活去行事。老子却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标准一立,效仿者众,真伪相詈,纷争必起,所以要“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不行尚贤,不立赏罚,圣人何以治民?“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无为”是“无”,“无不治”即是“有治”,无可生有,故无为而无不治。老子的理想是统治者清心寡欲,政治虚静无为,百姓无知无欲,天下一片宁静,斯为大治。孔子也想无为而治,但他设想通过复礼履仁,道德教化来实现。老子以为乱象的病根在于欲念太重,争强好胜;孔子则以为是人情太薄,冷暖失调。所以孔子从性情出发,老子以虚无为宗旨。
  
  贩夫走卒心系柴米油盐酱醋,王公贵族耽于声色名利犬马,总之食色性也,要凡夫俗子接受虚无,谈何容易?老子只好请老天帮忙,说:“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又说:“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为天下正。”天地变化神秘莫测,力量无穷,对先民来说有着强大的说服力。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仅是迎合天道还无法消除大家的担忧,还需要鼓吹“柔弱胜坚强”的理论,使大家相信柔能克刚。“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以易之。”“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其实,既讲“无”,何以又谈相胜相克呢?但老子没有其它的办法,要想推广道德,不能不攻其兴趣点。除了胜过他人,王公贵族们还想延年益寿,永享其乐,因此有持盈之道、养生之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将人对物质的需求降到仅维持生存的程度,对锦衣玉食的公侯来说称得上养生,对不知明日之生死的奴隶来说,不啻空谈。老子的话是说给贵族们听的,他也是想通过他们实现自己的救世抱负,老子说到底是有为的,不是无为,只是方法不同于孔子。
  
  换而言之,老子的出发点也是救世,只是他的致思方向与孔子截然不同。所以,老子纵然崇尚无为自然,但还是没有脱离世俗社会,还是要谈治国治民。不过,春秋时代,贼臣逆子杀君弑父屡见不鲜,旧有体制的崩盘已不可挽回。最终,孔子寂寥而逝,老子则出关成了隐者,都被当时的社会忽视。司马迁说老子“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也就是说老子是怀着悲观的心绪归隐的,对于时势的变化,再也看不下去了,心有愤怒,但又瞧不起孔子那样汲汲于救道,所以只好做了隐者。这样的隐者在春秋时代应当不少,《论语》里面就记有几位,比如楚狂接舆,孔子想和他切磋切磋,他却“趋而辟之”,他认为孔子是在做无用功,道不同不相为谋。
  
  归隐是种姿态,可藉此表明对时世的态度:批判、厌恶,甚至将隐居之外的世界虚无化,以求得己身的宁静安然。在隐者而言,他看透了世道,他再也不想和世人一起“玩了”。所以,不妨将《道德经》看做是隐士归去时的“宣言书”。
  
  关令尹喜请求老子“著书”,于是就有了“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这书似乎是老子一蹴而就,立马写成。其实不是。《道德经》的来源很复杂,其中有虚静无为的“道家言”,也有出奇制胜的兵家言,甚至还有阴谋家的诡计。虽然如此,全书还是有鲜明的宗旨,即虚静无为,其它的内容都是这个宗旨下的一些实际应用。比如它谈兵虽说“以奇用兵”,但总强调军阵兵战是凶事,“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至于书中一些看似阴谋诡计的内容,恐怕是后来人对老子思想的领悟发挥,如“将欲噏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与之”、“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这些已近恃势弄权的文字,隐者老子也许不爱琢磨,要是琢磨了的话,他就做了大官,而不是隐于山林了。要知道,《道德经》在战国时代传布很广,读的人很多,韩非子著书就有《解老》、《喻老》,他从老子的书中汲取养分,以为法术所用。韩非子这类读者对《道德经》的理解有可能影响到《道德经》的文本,《道德经》这本书不止老子一个人在说话。如果真有老子这个人,而且写过一部《道德经》,那么我们现在所看的,肯定与“原著”有很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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