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好想吃虾

傍晚去菜场走一圈，买点牛腩，路过鱼铺，我眼光只瞄了下养基围虾的水槽，老板就很热情地拿着篓子舀了一把给我看，我问多钱，回，三十五。前些天四十六一斤，眼看着天热得如下山虎，降到三十指日可待，到时候再来买点回去做白灼虾那是十分的好。

小时候我不喜欢吃虾，家里买的那种蚱蜢大小的小虾米，用青椒丝炒着，绿的白的，微微咸黄，下饭很香，可是，每次吃我就肚子痛，于是条件反射得我想起虾就觉得肚子已经隐隐在痛，知道虾再鲜，自己也没有享受的那种福气也是很苦恼。

直到有一次，我爸出去吃酒席，带着我。作为领导的孩子，我也受到诸多关照，喝着椰子汁，啃着正宗东安鸡的鸡腿和鸡翅。除了山鸡河鱼，桌上还有一盘白灼的基围虾，比我平时吃的虾米大多了，我当时应该还不知道怎么吃。爸爸看也没看我，用筷子夹了两三个放在碗里，然后开始剥虾，我也照着他样子夹了两三个，开始剥，可是我的手法一点也不熟练，原来那外面的壳子是不用吃的，虾头也是要拔出来放在碟子里头不吃的，这跟吃虾米那种不假思索大不相同。我的手在思考从虾身上的第几节开动，一只虾还没清理好，我爸已经剥好了他手里的虾，把白白的虾肉放到我的碗里，然后继续剥，这样连续剥了四只，我基本不用自己动手了，但是他完全没有特别地看我一眼，只是那样无比自然地把虾剥好就转手放到我的碗里，头还微微侧着跟他身边的对方头儿说话，怎么形容我当时无忧无虑嘴里含着饱满多汁虾肉的感受呢，大概就是大话西游里二当家对春三十娘的那句话——这种时候还这么关心我，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爱你一万年！

在山东时也常常吃虾，椒盐和白灼的最多，虾还是基围虾，依然是薄薄的一层壳，只是我剥虾越来越熟练了，椒盐香辣虾里面有成段的大尖椒，炒到酥脆，跟虾皮一样都变成了另一种口味，堆在盘子红黄相间。白灼虾则湿漉漉在碟子里码成圈，旁边可能会点缀一朵碧绿的西兰花来好看，吃之前可以蘸蘸酱料，不多会儿面前就摞起一堆虾壳，舌头在唇齿间翻滚着虾肉的鲜香，不是“满足”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在南方我们吃的通常是小龙虾。武汉梦湖水岸小区里的荷塘里夏天开满了荷花，荷花开之前的几个月里都不断有人在塘边钓虾，钓虾的工具很简单，一个连环套网，一根系着鸡肠子或者鱼肠子的绳儿，肠子那头搁在网子里，一起没进荷塘的水里，然后，等着。

小龙虾是一种特别呆萌的水生动物，跟鱼不一样，钓虾连钩子都不需要，虾们习惯跑到网子里坐着吃肠子，虽然自带两把大钳子，却绞不断肠子，基本上进了网就没有能够越狱出去的。如果说物竞天择，虾们并没有获得基因上对肠子的警惕。我凑到钓虾人的小桶里去看他们战果，基本每个人都有收获——虾真的很善良。他们挤在一起水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不吵也不闹不叫也不跳，仿佛在说，哎，你想吃我没关系，鱼肠子给点放桶里啊。钓虾人继续钓虾，肠子可以用很久，虽然我没有见过龙虾的嘴，但肠子还是会被慢慢吃得越来越短，有时候也会听到钓虾人嘟哝，哎呀呀，提网子提晚了，又吃了一截。他可惜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肠子，把它丢向荷塘更深处，绳子的另外一头放在岸边，掩护好。

去年六月，我回家一趟，短短三天，回去之前我就嘟哝，妈妈我想吃龙虾。终于在回西安之前的那个晚上，手忙脚乱做了一盘香辣虾。每一个鳌头都像精致的小鸡腿，入味三分。只恨当时怕自己第一次做不好吃，买得太少，吃光之后我研究了半天这虾头为什么不能吃。

其实今天是2微跟我说起他三年前在武汉因为停电而免单了吃了一次香辣小龙虾的故事，我变得更加想吃虾了，到广东基围虾吃了不少，但菜场没有小龙虾可买。也有说小龙虾是二战时期日本军队输入中国用来处理尸体的工具，其实是一种虫子，在微信朋友圈这种段子转得疯狂，可是这无法改变小龙虾在吃货们心中的美味形象。如果现在在武汉长沙，应该要做好开始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了，接下来的日子，在香辣龙虾的排挡里，一手一个塑料纸手套，吃得哈拉唏嘘。夏天是虾的季节，吃龙虾要到武汉长沙，虽然我最后一次在武汉吃虾是在一个叫做小重庆的酒家里，连吃了三天，吃到嘴都破皮，以为离开武汉也不会遗憾了，但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南京的龙虾不知道怎样，有朋友推荐过，当时去的季节不对，下次挑好时候，再去吃。

可以吃小龙虾的时候基本不会选择吃基围虾，有基围虾的时候甚至也想不起河虾了。在西安高新二路上有一家千家妈妈味，曾经是固定食午饭的场所，只因为靠它的会员卡可以每次得送一个不错的正菜，还可以坐在落地窗靠着藤编沙发享受午餐时光，每天从写字楼里走出来，感觉这像一个世外桃源。所以我和耳总常常来吃，反正点够了50块就可以送菜，最划算当然是三个人来，比叫外卖不知道好了多少。只是有一点，它每周送的菜都是一样的，说是一周一换。尤记得那美味的干锅肥肠、千层豆腐、莴笋腊肉，更不能忘记的是香辣河虾。最后放弃去那吃午饭，是因为吃了连续三周的香辣河虾，叫跑堂的来问，说上上周的送菜是这个，上周的送菜也是这个，怎么这周的还是河虾。跑堂的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大约河虾便宜吧，配上青椒爆炒入味，吃一周还不错。

我想起曾经在小溪里下箕子，一斗下去水肆意漏掉，箕里剩下活蹦乱跳的河虾，折射的水光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也曾在我妈买回来的泥鳅群里解救出一两只楞头楞脑的小河虾，投到鱼缸里，不知道它们爱吃什么，每次丢下饼干粒，它就往后退去。你一定不知道虾有多么笨，受到惊吓时就会逃也似地退后，完全不理会身后是不是有一只要装住它的网，只知道身后是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