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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谱》札记5——8

 白水清风 2016-05-17
   《书谱》札记之五
《书谱》中,开门见山说出自古之善书者是“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换言之,“钟张二王” 是被孙过庭认可的四个大腕级别的书家,像四颗耀眼的明星悬于书坛历史的天空,我们今天也把“二王”挂在嘴边,显然沿袭了这样的称呼。“二王”的说法,最早应该是南朝的虞龢,他写过一篇《论书表》,记载了很多关于二王的故事,在宋泰始六年(470年)虞龢奉诏和别人一起整理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作品,这一年王献之已离世84年。
    然而细读《书谱》,句句却是对王献之的批评。比如:
    1.谢安轻视献之,说献之写了一篇很满意的字,送给谢安,感觉他一定会存起来,人家却在背面写了几个字,又送回来了,搞得王献之很纠结。
    2.谢安与献之对话,落了个“自称胜父”,结果挨了孙过庭一通批斗,以至于到了“面墙”程度。这个对话是沿用虞龢的说法。谢安比献之大24岁,按现在说法,大两轮。他在东晋政府中担任过侍中、吏部尚书等要职,后做到宰相,淝水之战,从容挫败前秦苻坚的进攻。
    3.改字之说,王羲之出去办事,临行前在墙上写字,不知那时人是否有这样的爱好,献之比较淘气,偷偷擦掉了,也不知是擦了几个字,还是全部都擦掉了,反正王羲之回来后,说了一句,我临走时“真大醉也”,又搞得献之很纠结。
    后来的陶弘景,他比献之晚112年,在《论书启》中说:“逸少亡后,子敬年十七、八”,即使改字之说有其事,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淘气罢了。
    经过这一番批斗,得了个结论:“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或疑焉。”
    谈到其它问题时,还不忘扫上王献之一鞭子:“子敬已下,莫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岂独工用不侔……”
    明明都是大腕级的书家,待遇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王献之有点冤枉。
《书谱》札记之六——学字的心态
孙过庭在谈到书法的学习时,除了著名的“险绝”论,关于心态,还这样说:“自矜者将穷性域,绝于诱进之途;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  
    两种人,自矜者,自鄙者。自矜是自夸的意思,实际上是一种心态,就是感觉自己行了,很好了,不错了。不一定就说出来,心想感觉不错了,也是自矜,一沾上这自矜,就完蛋了。为什么?性灵发展的空间到头了,没有余地了,那还怎么前进。换言之,人有了这样的心态,也就缺乏了前进的动力。学习写字,首先要能够重视汲取养分。浸淫古代经典,你的感受、感觉,要依赖大师经典的启发,所以要不断临帖、读帖,这个工作断了,你的感觉就会想阳光下的雪片,渐渐融化,消失,重视“自矜者”的结果,因为你不会再做这些事了。不仅如此,恐怕连别人的建议与指教都听不进去了,自然要“绝于诱进之途”,“绝”字很可怕。不只学习写字,事事如此。所谓“满招损”,满了,就会要减退,事实上还没有满,你自己就认为满了,就是未满之时就减退了。       
    自鄙者,是感觉自己不行,首先前进的动力就很充足,这是优势。一个人,只要感到自己不成,必然能够进步。
     所以,有人表扬你、褒奖你的时候,你要小心了 ,会助长你的“自矜”心里,有可能让你“绝于诱进之途”。谦虚,未必是美德,倒是一种合理的心态。
    说完这话,孙过庭慨叹道:“嗟乎!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断可明焉。”自矜,你就不学了,孙过庭说没有不学就“能”的人。自鄙,他就要学,就有“能”的希望。 

十驾斋《书谱》札记(七)——古不乖时,今不同弊

在《书谱》这篇大作中,孙过庭提出了“古不乖时,今不同弊”这八个大字。

孙过庭在当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贵族、高官的光环照着。是率府的录事参军事,,太子所属一个机构里的小官,他是靠自己实力在书法史上写下重要一笔的人。同时代的,人家欧阳询、虞世南等等是何等人物,皇帝信任,官居要职,名声大,影响力大。比起他们来,孙过庭是个小人物,居然在后世享有盛誉,可见其功力水平要厉害的多,从《书谱》这篇文章的文风、见解、书法水平,可以有这样的结论。

这八个字,是谈到书法的发展(驰鹜沿革,物理常然)时,说出来的。

这八个字很重要,每个时代都涉及到这个问题,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风气,时代特征,时代追求,要学古人,又要适应时代追求,这八个字就用上了。但这八个字很难说清楚,据说当年吴玉如大师,半天的讲座,就讲这八个字。我等凡夫,如何能说清。但还得说,因为太重要。

这八个字,有三个关键点:古、时、弊。

古,好理解,是古代经典,扩大点说,古人留下的遗迹。我们要向这些讨营养,我们线条的追求与磨练、结构的技巧、招数,字与字配合的章法规律,以至于格调、品味的培养,无不是从古先贤那里淘来的。

还有个“时”——时代的追求。古人有人总结什么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都是时代特征,很明显。比如明末清初那阵子的傅山、王铎、张瑞图等,确实有很相近的的东西。

我们今天的特征是什么?当今是百花争艳,你说找写什么的,甲骨的、金文的、楚简的、小篆的、诏版的、汉隶的、章草的、王羲之的、颜真卿的等等等等,每样都有一大帮人在那里,异彩纷呈。但还是有明显的相近的追求,就是个性突出,他们对古人挖掘的很深,那些平稳的、个性不突出的,则作为法源的不多。对于用笔、结构、章法、用墨、情绪等方面的探索非常细致。比如张羽翔教授的书法的表现形式的研究,邱振忠教授的字体中轴线对章法的影响的研究,结构中空间分割的研究,都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书法的学习更加重视在一定的理念指引下进行,而不是一味地下傻功夫。概括讲,当今的书法,是花大力气挖掘、运用书法艺术性的时代,人们更加重视书法的艺术性。

“弊”,由于功利性导致的“趋风”,大家都想入展,想出名,那就研究什么样的风格容易入展,什么样的形式容易入展,我们可以看看如雨后春笋般大大小小的集训、培训、魔鬼训练班,正是这个心态的写照,而且,美术界也是如此。似乎“唯入展论”是至高目标,书法学习从一种文化活动,化成了一种“展化”,或者叫“奴化”。当然,不可否认,入展、获奖作品的水平,不论从哪方面说,都很高。但书法学习的状态,是否有些问题呢?或许,这也是书法界受了大气候的影响的缘故。

回过头来,再看看“古不乖时,今不同弊”这八个字,书法学习又何去何从呢?

 十驾斋《书谱》札记之八——生命所在
      读《书谱》,里面有一大段描述书法的语言,是这样说的:“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起初,是不太在意的,只是觉得,古人用很多比喻,帮助人理解书法。时间长了,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孙过庭在这篇文章中,讲了很多别人说不到,或者叫说不了的话,句句振聋发聩,不会轻易说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应该是很紧要的。
       十驾斋在认识到了很多书法技巧层面的东西后,忽然觉得从点画开始,先贤就赋予了他一种生命,回过头来,再想想孙氏所言,顿觉他的高明,真是了不起!
       所谓生命,即是鲜活的,用文雅一点词说,叫活脱。欧阳中石先生就有过专门说《九成宫醴泉铭》的活脱的文章。启功先生在论书札记说,比较喜欢墨迹,有人问为什么,他说你把捉来的蚊虻放在青蛙面前,它根本不看,而“飞者掠过,一吸而入口,此无他,以其活耳”。
       从点画上看,有轻重,有笔势,有燥润。碑刻,墨色无法体现,加之刀不能够完全体现点画的的细微处,所以启先生有了这样的感受。但也有刻碑比较好的,比如《雁塔圣教序》,我们找两个字,看看有心人能否觉出来点画的微妙,放大些更好看:
   

十驾斋《书谱》札记之八——生命所在

       再比如结构,都说兰亭序好,为什么?字都不是老老实实的,千姿百态。要是都一样了,一个姿势、一个模样,有什么意思,那叫“状若算子”,过去计数的小木棍,一般长短粗细,那有什么意思?圣教序精彩,也不是老老实实的,再看黄庭坚的草书,米芾的,王铎的,哪个写出来是老实的。选两个王铎的字:
十驾斋《书谱》札记之八——生命所在
       这样看来,再回头琢磨琢磨孙过庭的话,你就觉着他说的是真话,很多人是不说真话的,要不就说得很玄,让你摸不着头脑。他讲的“之异”、“之奇”、“之资(姿)”、“之态”、“之势”、“之形”,做的比喻都是鸿飞、兽骇。你想想这是什么样子。
      当然书法还会表现出更多的深层次的内容,比如“之情”、“之趣”、“之品味”等等。如此看来,书法真的是有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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