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书《老子》通释之“吾言甚易知也”章

帛书《老子》通释之“吾言甚易知也”章

 

                         “吾言甚易知也”章

 

吾言甚易知也，甚易行也；而人莫之能知也，而莫之能行也。言有君，事有宗。其唯无知也，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对于此段文字，从文字训释角度来说比较浅显，但是综合整章的内容，其主旨是什么，单纯看此章则是没有那么容易得出正确的结论的。很多注家都将此章理解为是老子怀才不遇的感慨和曲高和寡的苦闷。自然也有持不同意见者，虽然他们认为上述理解与《老子》全书的内容不协调，却也依然困惑于究竟当如何解读。如赵又春先生在解到此章时就说到“这一章看似好懂，其实是《老子》中文字浅显而内容最难把握的一章。讲老实话，对《老子》81章的解说，我最感到没有信心的，就是这一章。”

这个问题确实也曾让我颇费了一些思量，但现在我可以说，对于这一章如何理解，我是很有信心的。

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我们抽身于此章之外，从《老子》全书的整体脉络上来把握。从此章之后，老子是在反证“治道”，是在通过“为治”过程当中错误的方法，来警醒侯王，来教导侯王。其由“圣人之不病，以其病病也，是以不病。”开始，通过对“民之不畏畏”、“勇于敢者则杀”及至“若民恒不畏死”等层层加剧的、互为刺激的民怨与错误的“治道”之间关系的揭示，以及“人之饥也，以其取食税之多也”等错误“治道”的陈述，系统的使用反证的方法总结“治道”，最终以落实到“夫天道无亲，恒与善人。”作为“治道”部分的结束。而此章，正是作为反证“治道”这一论说单元的引子，告诉我们将要论述的是“而人莫之能知也，而莫之能行也。”的相关内容，也就是不能“知”，不能“行”圣人之道的反面教材。

有了对这一章整体方向上的正确把握，对顺利理解全章的文字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此章文字确实较为浅显，但是对具体文字的理解也还是需要细致的分析一下。

 

吾言甚易知也，甚易行也；而人莫之能知也，而莫之能行也。

此处的“吾”，如果理解成老子本人则是有所偏差的。在《老子》中，尤其在“德经”部分，“吾”和“我”基本上都是在借“圣人”，也就是古时有道的圣贤君王，的口吻来言说。再结合本章最后落实到“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此处更应如此理解。

“言”在此句中作“主张”义较贴切。

“人”，在帛书乙本和世传本中作“天下”。这个变化容易使人们在理解老子思想的过程中将其适用对象泛化。其实，结合后文我们可以看出，此处不管是“人”还是“天下”，都是指天下那些不能“知”、“行”“吾言”的侯王们。

此句可通译为：

我（圣人，古时有道的圣贤君王）的主张很容易理解，很容易施行，但天下（的侯王们）却没有人能够理解，没有人能够施行。

 

言有君，事有宗。其唯无知也，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贵矣。

这几句是对上文的进一步说明，其中的“其”针对的是那些不能“知”、“行”“吾言”的侯王们。所以此处的“言”和“事”应当做“政令”和“政务”来理解。

对于“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我认为，“知”与“则”相对，“则”解为“效法”是合理的；而“希”（当训为“稀”）与“贵”相对，“贵”则不应当按“显贵”义来理解，释为“难得”比较顺畅。

此句可通译为：

政令要有其依循的原则，政务要有其遵照的宗旨。那些不能“知”、“行”“吾言”的侯王们正是由于无知而不了解我（圣人，古时有道的圣贤君王）的主张。了解我的主张的少，效法我的主张的难得。

 

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这最后一句中，“被褐而怀玉”世传本为“被褐怀玉”。所以人们多按并列关系来理解“被褐”与“怀玉”，但帛书中多个“而”，明确地提示我们其间是转折或者递进的关系。结合本章的内容，我理解虽然句中用的是“圣人”，但实际还是在说圣人的主张，也就是“吾言”，“被褐”是指“吾言”的“甚易知”、“甚易行”，而“怀玉”则是说它的“知我者希”、“则我贵矣”。这样全章的内容则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了。

此句可通译为：

因此圣人虽然外表上是身穿粗布衣裳的普通人，但实际上怀揣着美玉。（圣人的主张虽然易知、易行貌似普通，实际上却会在治理邦国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此章可通译为：

我（圣人，古时有道的圣贤君王）的主张很容易理解，很容易施行，但天下（的侯王们）却没有人能够理解，没有人能够施行。政令要有其依循的原则，政务要有其遵照的宗旨。那些不能“知”、“行”“吾言”的侯王们正是由于无知而不了解我（圣人，古时有道的圣贤君王）的主张。了解我的主张的少，效法我的主张的难得。因此圣人虽然外表上是身穿粗布衣裳的普通人，但实际上怀揣着美玉。（圣人的主张虽然易知、易行貌似普通，实际上却会在治理邦国中发挥巨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