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地长歌·杭州】飞来峰造像

2012年7月26日

    五代时期钱氏主政东南数十年，政局相对稳定，几代国王对佛教都很虔诚，至今杭州境内塔幢高显的状态，可见当时佛教盛况一斑。飞来峰的石窟造像亦初开于此时，而后历两宋、元明的陆续开凿，使其规模几乎冠绝东南。此次来杭州的目的是小型石窟和博物馆，然而第一次参观飞来峰时的感受仍然记忆犹新，预留了一些时间再次参访，想必会有更多更深的印象。临安回到杭州，西客站离此也不远，很快就到了，购票进去直奔主题，轻车熟路。石刻造像分布在飞来峰的东侧几个天然岩洞内外和北侧山岩上，北侧所临小溪名冷泉。造像的分布显得很有个性，因为很少有大块的峭壁，工匠多遇石凿平再开龛刻像。龛型不深，大多数大型造像都裸露在外，整体面貌上虽然显得凌乱却很有立体感。冷泉溪南岸的造像蹒跚于一条山岩石路上，经此观瞻移步异景，颇有江南园林的感觉。亦与园林相似，这些看似风格神态都很相似的造像，在移换之间却显出不同的情调来。树林葱郁而又怪石嶙峋，有些造像在路间只能视其一角，甚至只能看到陪饰的器物或纹饰，犹如山野佛光，幽源而生动，少了些礼仪中的神圣，却让人们更多地感受到自然中的人文魅力。后期造像的世俗化发展，至飞来峰元代造像，作者似乎更愿意偶像不再是高高在上，一副严肃不可直观的面貌，加之石刻造像的整体分布，显示出宗教美术从礼仪性到景观性的微妙转变。

    飞来峰造像留存数百身，修造时间大致先东后西，东部大概因为修造年代跨越长久，造像比较密集，西部则相对稀疏。五代造像多分布在青林洞内外，数量少，残损比较严重，规模也比较小，大概也只能是民间舍造之物，不太可能是钱氏官家捐献。有一西方三圣龛题记纪年为后周广顺元年（951年），是目前所知的最早纪年。宋代造像占了总量的半数以上，主要分布在青林洞、玉乳洞内外。青林洞内的宋代造像多为小型的罗汉像，头部损毁都比较严重，大概修造年代与五代造像无多长相隔，未见明显的时代风格差异。青林洞口还有一副刻于乾兴元年（1022年）的卢舍那佛会图浮雕。浅龛呈壶门型，内刻卢舍那佛、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及若干侍者，雕凿详细，构图饱满。龛上方有飞天二身，两侧有很多后人题记。玉乳洞内留存了许多较大型的罗汉、六祖师像，还有几副凤鸟、蝙蝠兽、龙浮雕，保存都很完好。罗汉、祖师像均为比丘型，雕刻较粗，衣着质薄无层次感，体态偏胖，不及同期寺观泥塑之真实精致。然而其神态饱满，或含蓄或严肃，尚有浓厚宋风。相比于青林洞内的造像，规模、风格都有明显差别，其修造年代亦可能相隔较长。据称六祖像为天圣四年（1026年）所作，若以此为准，相差可能在五十年以上。

    元代造像则主要分布在龙泓洞内外及飞来峰北侧山岩上，分布较广，数量上虽不及宋代遗存，但大多都是大型佛龛造像。毫无疑问飞来峰之所以闻名，主要原因就是这里的元代造像。在石窟摩崖已见凋敝之时，这里还有数十龛，一百余身元代造像，已是同时代相当集中的地方。其梵汉共存相映成趣的面貌，也是其重要特点。元代造像雕刻于至元年间的约十年里，内容多为佛、菩萨像，雕刻十分精致，菩萨宝冠则显得尤其细腻，造型较为真实，衣着裙带柔和舒展。汉式造像中体态稍显臃肿，面部表情有千人一面之嫌。但与飞来峰早期造像相比，元代造像在各方面均有所超越。放之于全国，此地元代造像虽然没有大背景烘托，但也绝不是胡乱之作。

    龙泓洞外侧岩壁底部有七身取经人和三匹马的形象，多已残损，被命名为“高僧取经图”，年代标明为宋。十身造像大致分为三组，最前方一僧人，中间三人及两匹马，马背上驮负佛经，最后三人及一匹马，一人和马的形象已毁得看不清轮廓。最前方僧人头部尚属完整，表情安详，双手合十，似有取得真经的满足感。其余六人的头部已毁坏，不知其表情，或站或行，加上马匹的行劲，相当生动地表现了长途跋涉只为取经的艰辛和毅力。最后一组因为有“竺法兰”题刻，被认为是描述白马驮经的故事。中间一组有“朱八戒”题刻，据称八戒为后人改刻，原应为“朱士行”，未见详细考证，则此组表现了三国时期取经的故事。最前一僧人则被认为是表现玄奘取经的故事，不过这茕茕孑立的身影，似乎并不符合宋时流传的图像。一些著述将此高僧取经图定为元代，考虑到造像雕刻的精细程度，衣着有质感且层次分明，与飞来峰宋代造像似有差异，更接近于元代造像风格。另外与飞来峰元代造像关系紧密的西夏故地已比较流行唐僧取经图，元时在此刻画也比较合理。

    谈到飞来峰的元代造像，不得不提到的是其监造者，党项人杨琏真迦，他是八思巴的弟子，元军克临安后，他任江南释教总管。有学者考证飞来峰梵式造像中很大程度上是依据西夏样式，或与杨的西夏背景相关。此外，梵式造像中并没有过于怖畏狰狞的面貌或男女合抱双身像，可见其已考虑到江南习性。杨琏真迦的罪大恶极，是他盗掘南宋皇陵，践踏诸帝遗骨，又起白塔镇本，身披佛家外壳却全无佛家普世情怀，冠之以恶僧尚属抬举。飞来峰有一龛雕刻一主二从，据称是他为自己造的像，不过现在似乎脑袋早就换过了。

    造像群西端有一龛为尊胜佛母坛城龛，形象显得格外突出。龛型呈凸字型，中央刻一喇嘛塔，底部亚字型须弥座上仰莲座，主尊尊胜佛母结跏趺坐于其上，三面八臂，各面三眼，手持相应法器，表情温和没有微怒。主尊两侧有四方忿怒明王和两尊肋侍菩萨，喇嘛塔相轮两侧刻两尊净居天子，造像共九尊。整龛的内容和形式自有藏传佛教相关经典的规范和安排，其丰富的雕饰内容区别于其他造像多一龛一尊或几尊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