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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根:关于道思想的一种创造性重构 —读彭富春的《论老子》

 Wdjljjfj 2016-06-03

关于道的思想的一种创造性重构 ——读彭富春的《论老子》

张贤根(武汉纺织大学时尚与美学研究中心主任,传媒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教授,湖北省美学学会副会长、秘书长)

张贤根:关于道思想的一种创造性重构 —读彭富春的《论老子》

作为中国思想史上最重要的经典著作之一,《老子》(即《道德经》)对中国乃至世界思想,都产生了广泛而持久的重要影响。但由于《老子》的深奥与晦涩难懂,不仅令许多阅读者抓不住要领,甚至还让不少研究者颇感难以把握。尤其是,如何在当代对老子文本加以分析与阐释,从而使道的学说焕发出新的思想活力,成为学术界与思想界所不得不面对的课题。

《老子》的主题是道与德。老子把道规定为宇宙万物的本源,德则被看成是道的实现与完成,并提出了以道为核心的哲学与思想体系。作为一种思想文本,《老子》既是开放性的,同时又是生成性的。在关于《老子》的研究中,《老子》思想的基本结构是什么,一直是困难重重与纷争不已的问题。在该问题上,彭富春的《论老子》(人民出版社,2014)作出了极为重要的探索,对道的思想及其结构加以创造性的重构。

关于道的规定与阐释,是老子哲学与思想研究的根本问题。在《论老子》的著作中,作者将老子的道理解与把握为天、地、人的根本道路。在这里,道发生了语义的转变,它不是人开辟出来的道路,而是道自身开辟的道路。也就是说,道是自身展开与运行的。而且,不同于一般现实的道路,道在根本意义上表明为常道。

从生成论视角出发,彭富春将老子道的思想的结构,揭示为常道、存在、思想与语言及其关联。这一结构既是对老子思想构成的一种有意义的揭示,同时又为老子思想的理解提供了简明的线索。当然,任何哲学与思想的研究,从来都不是把原来与先前的观点简单地复述出来,而是一种基于经典文本解读的对话与视界融合。在彭富春的研究里,海德格尔与老子的思想对话一直贯穿其中,并由此形成了他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与思想经验。

在彭富春看来,道是最本源的,它规定了存在、思想与语言。在这里,常道被理解与阐释为平常与永远的道。他从存在、思想与语言这三个既区分又关联的维度,去切近与揭示道与道家思想的本性与特质。道自身是先于天地而存在的,它是天地万物的本源与基础,并使天地万物存在并成为自身。天地既生成自身,也生成万物,且生生不息。彭富春还揭示了,这种天地与万物的生生不息,并不是从一种存在者向另一种存在者的转换。

作为一种规定,道是万物的开端、过程与归属。显然,天地是自然界整体,同时也是道的直接呈现。但道不是一个物,因此没有感性特征,是不可感觉的。换句话说,道并非什么实体,不能通过日常经验来感知。但人们可以凭借心灵通达道。以道观道乃是,知道天下永恒与普遍的真理。

如果道是存在的话,那么天地万物则是存在者。这里所说的道与万物的关系,并不是如西方思想里一般与个别的关系。其实,用道规定人与万物的存在,就是旨在让人与万物依道而行。当然,除了道对万物的规定之外,道与万物其实还处于相互生成之中。

同时,道也规定了思想。在老子那里,作为一种观,思想是内在的心灵之观。作为洞见的观,显然不同于盲目与意见之观。假如说,在老子那里,盲目与意见都是要被克服的话,那么,在伽达默尔那里,偏见与误读却是解释学无法避免的东西。然而,道究竟为何物,却难以用语言加以确切的表述与阐明。

在这里,道之所以是无名的,乃是因为一切名都指称特定的存在者,而道无疑超越了这些存在者之间的对立与差异。显然,道与语言的这种关系,显露出了老子思想的朦胧性。在彭富春看来,当道不可言说时,它只是自然之道与天地之道;而当去言说那不可言说的道时,道显然就成为了语言,道也开始了自身的言说。

因此,只有当自然之道与天地之道,显示为语言之道时,道才能成为智慧的形态。实际上,老子也揭示了道在语言表述上的悖论。当然,道家对道的理解与阐释,显然又不同于儒家之道。但彭富春也看到了,老子并没有指明,道乃是真理自身的言说。

而且,道是不可定义的,只能用自然语言加以描述。然而,一切语言都可能既是对道的彰显,同时也是对道的一种遮蔽。在道家思想的语境里,道虽然是无法规定的,但它却可以得到显现,这有别于理性哲学与形而上学对本质的探究。其实,正是西方形而上学导致了存在的遗忘。

海德格尔揭示了存在的虚无本性,以期对形而上学加以有效与彻底的克服,但仍被德里达指责为一种在场的形而上学。显然,这也是所有西方哲学难以摆脱的思想宿命。尽管,老子与道家思想对于西方形而上学也许是免疫的,但中西思想在当代的对话仍然面临着困境。原因在于,道甚至超出了语言的限度与理解的范围。

应当说,道既是有,又是无,有无相生。同时,道还是有无的统一。道的有无本性表明,道既显现又遮蔽自身。根据彭富春,道与无道的区分,贯穿在老子文本的始终。老子所力图做的就是,显示大道、揭示无道,也即去妄求真。在与无道的区分中,道成为自身并显示自身的存在。在老子那里,有道与无道的对立当然也是悖论性的。

值得注意的是,人生在世之所以能够宠辱不惊,乃是因为有了一种合乎道的感觉。实际上,道与人、物的关系在于,德在物身上的实现就成为了物的物性,在人身上的实现就成为了人的人性。因此,过一种有德行的生活,就是遵循道德的规则与法度。

在世界的结构问题上,中国的世界一般由天、地、人构成,老子则在天、地、人之外,还加上了道。但这里的道当然不是上帝,也不同于海德格尔所说的天地人神四元中的神。如果说,西方关于神的阐释,往往是受制于二元分离的,那么道则既在天地之先,同时又在天地之中。

道的悖论表明为,它仿佛是非物,也仿佛是非德,同时仿佛是非道。彭富春在此其实是想指出,道总是在与它者和自身的不断区分中来成为道本身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彭富春将这里的二理解为阴阳,三则意味着天、地与人。但在天地人的关涉之中,人类的自由意志有可能偏离世界之道,因此,必须对这种自由意志施以警惕与合理的规限。

在老子那里,欲望与技术尤其是贪欲与奇技,则是无道或非道的重要构成。老子所说的道之无为,并不表明完全的消极被动,而是对天地万物的生成不做不必要的干预。因此,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无疑是《老子》所极力倡导的生活方式。后来的庄子也充分强调了,人类以任何方式干预自然万物都要慎之又慎。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道无不表明为一种根本性智慧。在艺术表现与审美过程中,道常常还体现为一种生成性意象。或许,只有当艺术表达道之时,道才开始自身的生成。在文与道的关系问题上,彭富春提出了文以显道的观点与见解,以克服传统的文以载道思想的问题与局限。

彭富春认为,在欲技道的游戏之中,道或智慧既是规定性的,同时更是指引性的,但智慧并非永恒不变的,而是不断生成的。人的智慧规定了自己的存在、思想与言说。在智慧的指引下,以道限技,克服技术主义;以道制欲,克服享乐主义;道法自然,克服虚无主义。因为唯有如此,人类社会健康与可持续的发展才是可能的,这也是彭富春的《论老子》带给我们的思想启示。

(作者简介:张贤根,武汉纺织大学时尚与美学研究中心主任,传媒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教授,湖北省美学学会副会长、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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