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某，女，20岁，大学生。2007年10月5日初诊。
月经失调5～6年，确诊为“多囊卵巢综合征”，辗转数家省市级医院治疗未果，经亲友介绍，由父母陪同来诊。
末次月经2007年5月5～11日，量偏少，无腹痛。15岁初潮，月经少序，1～6个月来潮一次，量偏少，常有半年以上不行者，肌注或口服黄体酮则经行，停则闭。无腹痛及经前乳胀。带少。饮食睡眠尚好，二便无异常。
2005～2007年间，经上海多家医院内分泌检测及B超等相关检查，确诊“多囊卵巢综合征”，是以郁郁不乐，举家忧虑，多方求医。
刻诊：抑郁少语，颜面有痘疹，乳房发育尚可，体形如常，体毛稍浓重，下肢明显，询无乳毛。无明显体重增加、肥胖。苔薄，脉小弦。
《素问·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患者15岁初潮后月经1～6个月一行，至近“三七”而仍无常序，肾气不足、冲任精血亏虚可知；就多囊卵巢局部而论，是为痰凝瘀滞之象。因无明显体重增加、肥胖，坚持服药或尚可调治。“女子以肝为先天”，应怡情悦志，劳逸结合，则于卵巢功能和月经调治大有裨益。辨证辨病，当以疏肝养血、补肾填精、化瘀散结为法。予逍遥散、龟鹿二仙胶加减。
柴胡10g，当归15g，白芍10g，川芎10g，香附15g（打），薄荷6g（后下），黄芩15g，熟地黄15g，炙龟板15g（先煎），鹿角胶12g（烊冲），仙灵脾20g，仙茅15g，赤芍10g，牡丹皮、丹参各15g，茯苓30g，大象贝10g，炙甘草6g。另：淡全蝎3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10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日1剂。下同。
2007年10月26日二诊：末次月经2007年10月9～15日来潮，量尚可，无腹痛及乳胀。然经行非药力也，本当行耳。10月15日经去，18日响应学校号召，义务献血200mL。刻诊：无明显头昏乏力、肢软、心悸诸症。面少华色，有痘疹一二，色淡红。带下质稀，量不多。纳好，睡中磨牙。苔薄，脉微弦小滑。
月经既行，复又献血，更宜益气补血，以复其营血。前方加黄芪60g，露蜂房10g，补肾阳以摄清稀带下。余药如前。
2007年11月23日三诊：药后带下尚无明显增减，颜面痘疹无新生者。心情愉快，专注学习，已不耿耿于病矣。唯轻微腰酸腹胀。苔薄，脉滑。已见经水将行之象，佐化瘀通经。
柴胡10g，薄荷6g（后下），香附15g（打），茯苓30g，大象贝12g，益母草15g，桃仁泥10g，红花10g，黄芪30g，当归10g，熟地黄15g，川芎6g，白芍10g，仙灵脾20g，鹿角胶12g（烊冲），炙龟板15g（先煎），露蜂房10g，炙甘草6g。另：淡全蝎3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10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
2007年12月14日四诊：末次月经于11月24～30日来潮，量中等，色暗红，有血块，无腹痛，轻微腰酸。与前次月经间隔45天。刻诊：带下量多质稀，无不适。颜面可见痘疹一枚。情绪、精神、纳眠俱好。苔薄，脉细。
柴胡10g，薄荷6g（后下），黄芩15g，香附15g（打），仙灵脾20g，露蜂房10g，鹿角胶12g（烊冲），炙龟板15g（先煎），山萸肉10g，白芍10g，川芎6g，当归10g，熟地黄15g，茯苓30g，大象贝10g，白芥子12g，生山楂30g，炙甘草6g。另：淡全蝎4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6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
2008年1月11日五诊：2008年1月10日见透明带，量多。无腹痛及腰酸。1月23日前后月经当可来潮。今日B超：子宫未见明显异常；双附件未见明显异常，右侧可见卵泡大小为20mm×17mm。已见卵泡成熟排卵迹象。苔薄，脉细。病情有向愈之望。
鹿角胶12g（烊冲），炙龟板15g（先煎），仙灵脾20g，菟丝子20g，露蜂房10g，白芍10g，川芎6g，当归10g，熟地黄15g，红花10g，桃仁泥10g，茯苓30g，大象贝10g，生山楂30g，白芥子12g，炙甘草6g。另：淡全蝎4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6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
2008年1月29日六诊：继正常排卵后月经1月23日如期来潮、量中等，无腹痛及乳胀。第2～3天量多，1月29日经净。苔薄，脉小滑。又将进入月经中期，再予补肾填精、化痰散结通瘀，冀卵子成熟排出。
鹿角胶12g（烊冲），炙龟板15g（先煎），枸杞子30g，菟丝子20g，巴戟肉15g，茯苓30g，大象贝10g，白芥子12g，桃仁泥10g，红花10g，川桂枝10g，炙甘草6g。另：淡全蝎4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10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
2008年3月1日七诊：末次月经1月23～29日。2月24日带多，多透明带，2月25日见小腹两侧疼痛半小时，为排卵期征象。2月29日带下减少。2月26日发热，鼻塞，头痛，翌日热退，无咽痛咳嗽。苔薄白，脉小滑。
正值月经前期，经水将行，毋忘疏肝调气。处方一：
柴胡10g，香附15g（打），黄芩15g，川芎10g，白芍10g，当归10g，熟地黄15g，桃仁泥10g，红花10g，益母草15g，桂枝10g，茯苓30g，炙甘草6g。另：淡全蝎4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6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
处方二：予1月29日（六诊）方，经水干净后继服。
2008年4月4日八诊：末次月经3月11日来潮，16日净、量中等。无不适。此前2月24日带多，透明，两周后经行。苔薄白，脉小滑。
炙龟板15g（先煎），鹿角胶20g（烊冲），仙灵脾20g，枸杞子30g，山萸肉20g，菟丝子20g，当归10g，白芍10g，川芎10g，熟地黄15g，露蜂房10g，桃仁泥10g，红花10g，川桂枝10g，炙甘草6g。另：淡全蝎4g（研末），加中药免煎颗粒水蛭3g、炮甲片6g，和匀，入胶囊，日3次分服。
此后，每月来诊一次，服药由每日1剂，最后2月，由3日2剂、间日1剂逐渐至3日1剂，停药。服药常分经前、经行、月经中期（非排卵期）等进行调治。月经分别于2008年5月10日、7月7日、8月20日、10月2日、11月15日来潮。自初诊伊始至2008年11月15日，凡13诊，服药1年又2个月，月经来潮凡9次，虽月经周期尚欠恒定，但经前14天前后带多，见蛋清样透明带颇有规律，或伴小腹两侧短暂轻微疼痛，自测基础体温双相居多，B超检测有卵泡成熟排卵征象，内分泌检测恢复正常，多囊卵巢综合征得以逆转，病愈。
按：多囊卵巢综合征是以长期无排卵及高雄激素为特征的内分泌综合征。中医无此病名，属“月经失调”“闭经”“月经稀发”“不孕”等范畴；就多囊卵巢局部而论，典型病例可见双侧卵巢增大，白膜增厚硬化，薄膜色灰白，有新生血管，包膜下可见许多呈珍珠串样、直径小于1cm的囊性卵泡，光镜下皮质表层纤维化，是为痰凝瘀滞之象，可属“癥积”范畴，是中西医妇科疑难杂症之一。其黄体生成素（LH）、睾酮（T）、硫酸脱氢表雄酮（DHEA-S）、雌酮（E1）水平明显升高，证实多囊卵巢综合征患者存在性腺轴、肾上腺等调节紊乱，有的患者且存在胰岛素抵抗。其神经、内分泌、代谢多系统调节反馈机制的失调和恶性循环，大大增加了诊断和治疗的难度。其临床常可见闭经，月经失调、后期、稀发，不孕，肥胖，多毛和双侧卵巢囊增大等症。元代朱丹溪认为，“躯脂满，经闭”，“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是符合多囊卵巢综合征临床实际的。肾为先天之本，肾气盛，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卵子（肾精）成熟，故能有子。多囊卵巢综合征以肾气（精）亏虚为本，痰血瘀滞为标，治疗以促卵泡成熟、排出最为关键。因此，补肾填精、化痰逐瘀散结当贯彻始终。“女子以肝为先天”，月经常与精神因素有关，肝气顺则气血调，况肝肾同源，精血互生。肝气和则脾胃安，运化升降如常，脾运昌则津液得归正化，气血丰沛，肾气得复。因此，疏肝养血、调畅气机亦非常重要。余治多囊卵巢综合征，在补肾填精、化痰散结的基础上，常结合月经周期变化调整方药：月经后期，养血补肾填精，佐化痰散结；经间排卵期，补肾填精，化痰散结通瘀；排卵后至经前期，疏肝养血调经；月经期，养血化瘀通经，辨证辨病，阳虚、阴虚、痰湿、血瘀各有侧重，以提高疗效。肝脾失调，脾气虚弱者，尚须疏肝扶脾，化痰湿，健脾运，以助气血生化。
初诊取柴胡、当归、白芍、川芎、香附、薄荷、黄芩、茯苓、熟地黄、甘草疏肝解郁，养血调经，薄荷、黄芩且有清透消痘之效；龟板、鹿角胶、仙灵脾、仙茅补肾中阴阳，填精补血；赤芍、牡丹皮、丹参活血化瘀，寓攻于补，且有凉血解毒消痘之功；茯苓、象贝母健脾消痰；甘草补气和中，调和诸药；全蝎、水蛭、炮甲片软坚破瘀散结。二诊经去3日献血后。取当归补血汤意，“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补”。前方加黄芪60g益气补血；露蜂房温补肾阳，固摄奇经带脉，止带下清稀。三诊时前方去仙茅，黄芪减半，加益母草、桃仁、红花活血化瘀行经。四诊时前方去黄芪、益母草、桃仁、红花，加白芥子利气散结、消痰化滞以促排卵，山萸肉补肝肾、温肾阳，通涩并用，生山楂化瘀消癥以促排卵。五诊见排卵迹象。去柴胡、薄荷、黄芩、香附，加桃仁、红花活血化瘀通络以促排卵。六诊取龟鹿二仙加枸杞子、菟丝子、巴戟肉补肾中阴阳，填精血。研究证实，菟丝子能加强性腺功能，增加子宫重量，具有雌激素样活性，对下丘脑–垂体–性腺（卵巢）轴有兴奋作用，对子宫发育不良以致不孕、多囊卵巢综合征患者尤其适宜。茯苓、象贝母、白芥子、桃仁泥、红花化痰散结通瘀。取桂枝辛温通阳为使，助卵子成熟排出。甘草补气，调和诸药。七诊取柴胡、香附、黄芩、川芎疏肝调气；川芎、白芍、当归、熟地黄、桃仁、红花、益母草养血化瘀调经；桂枝、茯苓合桃仁、红花因势利导，活血化瘀消癥（桂枝茯苓丸意，可属“癥积”范畴）；甘草调和诸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