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人活着需要对生命怀有多么大的隐忍,看完严歌苓的《小姨多鹤》后,我的内心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安静和忧伤。我决定,这之后的一段时间,不看小说。因为我太爱它了,我想让对它的那部分记忆延续,刻在我的读书生涯中。 日本战败投降,十六岁的少女多鹤在死难多艰的逃亡中依靠机智和对生的本能渴望逃过了死亡,被胡子装进麻袋论斤卖给了东北某小火车站站长的二儿子张俭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张俭的老婆朱小环因日本鬼子的惊吓而不能生育。国仇家恨的大背景下日本少女多鹤的介入,使得张家的关系变得暧昧而怪异。新中国成立后,日本女人多鹤的身份不仅在张家成为重大的情感和伦理问题,在整个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民间生活中也成了巨大的政治问题。因为多鹤是张俭欲拒还休、欲罢不能的另一个女人,是生活在朱小环身边的情敌,也是张家三个孩子的生身之母,她的身份和地位成了纠缠张家几十年的头疼事。同时,如何掩盖多鹤的日本人身份也成了张家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些是本书的概要,但其中的情感其中的感伤和挣扎只有把书全部看完的人才能知晓。 这本书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多鹤的三次企图自杀却又终究挥去了自杀的欲望。她是个日本人,是习惯通过自杀来让自己快活让自己崇高的民族的后代。她在逃亡中亲历了几千人变几百人的被杀、自杀和相互残杀。她亲眼见到一个年轻的母亲面对自己不足一岁的儿子俯下身去,两个刀背似的肩胛骨奇怪地耸立了一会儿就把大哭的孩子变成了永远沉默的幼尸。她们觉得与其让敌人的子弹射穿她们最亲的人的身体然后痛苦地死去,不如让他们最亲的人帮他们解决,让他们死得安慰些、快乐些。
我喜欢这个温柔却坚韧得出奇的女人。无论发生了什么苦难,她始终还是没有放手。不管她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只要她在如此不堪的灾难中挺过来了,她就了不起。当时那样的大历史背景,强暴了多少自自然然和普普通通?!这其中的生离死别,呼天抢地,却被多鹤演绎地如此平实和温暖。 我也喜欢本书中强悍能吵架似泼妇却心肠软得根豆腐一样的小环。自己因为日本鬼子的惊吓不能生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上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在自己的呵护和疼爱中成长,眼睁睁地面对着苦难的生活和多鹤相互陪伴……她是个动人的女子,全身充满了对生命的爱和活力。谁也不能想得到,她有着多么不同于常人的宽广胸怀!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和多鹤约会被抓,自己却能顶上去承认是那个同张俭约会的女人是自己。尽管她也心痛,也悲伤,可是她没有丧失尊严,没有忘记苦难,没有停止自己对生活对亲人的爱。 这两个女子都是柔情的,都是可亲的。她们对苦难的坚强和隐忍,给了我对生命的解读,对生命的敬重。凑合着活下去吧,或许,总有转机的那一天。“凑合着活下去”,这是多鹤和小环的信念,也是生命本身的流动性在冲击苦难的表现。 著名评论家施站军说,中国式伦理文化中的“恕”与“亲”,被创作惯性遮蔽了几百年,却被这部作品艺术地激活,并赋予嘘暧与柔情的光晕。著名演员陈冲说,作者对人性的深悟使她的作品总是具有极大的魔力,沉重而不失娱乐性,读来如身临其境,如亲密结识其中人物,如一气走过那一段历史——既是个人也是民族的一段历史。 这是大历史中小人物的生命歌哭,离奇而又平实,冷酷却是温暖,丑恶酝酿善良,憎恨变成爱恋。其中的震撼让我们不能不对着其中的小人物道一声: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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