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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取水荆公鉴

 老刘tdrhg 2016-06-15

 东坡取水荆公鉴

五 木

 

 

                            东坡取水荆公鉴

  

 

话说苏东坡在王丞相府吃过午饭后,向王安石告辞。王安石送他到天井滴水檐前,携着他的手说:“子瞻啊,老夫幼年灯下苦读,染上了一种病,现在人老了,又复发了,经太医官检查诊断为痰火之症,虽然天天在吃药,却难以根除。太医官说,这个病非要饮服阳羡茶才能治好。前不久,荆溪进贡了一些阳羡茶,圣上就赐给老夫。老夫问太医官如何服用,太医官说必须用瞿塘中峡的水来烹茶,才能见效。瞿塘中峡在四川,老夫想派人去取,觉得不太方便,又觉得派去的人未必那么认真,谁会把取水当着一件大事去办?所以至今没有见到这种水。四川是你的家乡,如果你方便的话,经过那里时,能否顺便装一瓮寄给我?如果得到了这种水,治好了我的病,延长了我的寿命,那么老夫的寿年就是你子瞻给的啊!”苏东坡点头称道:“老太师请放心,这事晚辈学生一定办到!”  

苏东坡到黄州上任后,就在与陈季常于落花之下饮酒之际,黄州太守马太爷前来拜访苏东坡。第二天,苏东坡答拜马太守。从马太守的谈话中,苏东坡知道这里每年在冬至时节必须把贺表送到京城,他想,如果他能得到这份差事,一可顺便送有病且思念家乡的妻子回家一趟,二可进京向王丞相赔罪,承认去年续《咏菊》诗的过错,岂不两全其美?于是欣然承担送贺表的任务,马太守非常高兴,并要请苏东坡拟写贺表,苏东坡欣然应允。

从马太守那儿回衙,苏东坡才想起王安石嘱咐他取水之事。当初他来黄州上任,由于心中不服,虽然满口答应取水,却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他想:若这次赴京不把水送去,岂不说我食言?自湖北黄州(今湖北黄冈市)至苏东坡的家乡四川眉州(今四川眉山市)有四千余里,到夔州(今四川奉节)刚好一半的路程。如果自己亲自送妻子回眉州,往返就有万里之遥。为了公私兼顾,一举三得,使送表送水和送妻三不误,于是,为节省时间,他提前请假,先从陆路送妻子至夔州,再叫管家照顾妻子从陆路回眉州,然后自己换船从水路往瞿塘中峡取水,返回黄州,拟好贺表后前往东京(今河南开封)

王安石嘱咐苏东坡取水的地方,是瞿塘三峡中的中峡。这瞿塘三峡,即现在的长江三峡,上为瞿塘峡(宋时也称西陵峡),中为巫峡,下为西陵峡(宋时称归峡),全长七百余里。南北朝北魏的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这样描写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由此可见,三峡风无南北,唯有上下,三峡中最长的是巫峡,即瞿塘中峡,王安石要取的水便是巫峡之水。

王安石与夫人商定后,在重阳后起身,到了夔州便与夫人分手,让管家照顾夫人从陆路回眉州。自己却雇了只小船,从夔州出发,顺流而下。其时为秋后冬前,因这一年是闰八月,迟了一个月的节气,所以三峡的水势还很大,可谓一泻千里。苏东坡坐在小船上,眼观峭壁千寻,沸波一线,想写一篇《三峡赋》,但因连日奔波,实在困倦,于是靠在小桌上构思,不知不觉就此睡着了,取水的事也没有告诉随从和水手。当他醒来时,小船已经过了中峡巫峡,到了下峡归峡了。苏东坡赶紧吩咐水手:“我要取中峡的水,请赶快掉转船头,返回中峡。”水手回答:“老爷,三峡相连,水如瀑布,船如箭发,如果返回去,一天只能走几里路,而且相当吃力,恐怕会耽搁您的时间。”苏东坡想了一下,说:“这里有泊船的地方吗?有居民吗?”水手回答:“上中二峡悬崖峭壁,船不能停靠岸。到了下峡归峡,山水之势渐渐缓和平稳,在靠岸不远的地方,就有街道和集市。”于是,船一靠岸,苏东坡便叫随从上岸,去找一位当地的老人前来询问一下情况。不一会儿,随从领着一个老人来到船上,苏东坡很客气的问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客,想问您一句话:这瞿塘三峡,那一峡的水好?”老人回答:“老爷,三峡相连,并无阻隔,水从上峡流到中峡再流到下峡,昼夜不断。一样的水,难分好坏。”苏东坡暗想:“这个荆公,真是个死脑筋,三峡相连,一样的水,何必一定要中峡的水呢?”于是向老人道了声“谢谢!”,就立即叫随从随老人前去买一个好的瓷瓮,洗干净后,自己立在船头,看水手将下峡水满满地装了一瓮,用柔皮纸牢牢地封好,并在封口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画押,以示负责。

即刻开船,直达黄州后,苏东坡于当天夜晚拟好贺表呈送马太守。马太守读了表文,深赞苏东坡的文才,签发后交送表官签字,并择了吉日,与苏东坡饯行。

苏东坡怀抱着贺表,带上取的一瓮水,日夜兼程。到了东京大相国寺,还未到上朝的时间,于是他命令随从抬着这瓮水,自己骑马来到王丞相府。

王安石正在闲坐,忽闻守门官通报:“黄州团练使苏爷求见!”王安石笑道:“已经一年没见到这小子了!”吩咐守门官:“等一会儿再出去,带他到东书房见我。”守门官遵命。

王安石先到东书房,见四壁及柱子上所挂的字画、贴的诗稿,都沾满了灰尘,于是从鹊尾瓶中取出鸡毛拂帚将灰尘拂去,这些字画、诗稿又有清晰新鲜之感。之后,他坐在书房等候。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苏东坡听守门官说王丞相在东书房接见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去年他续《咏菊》诗的地方。他一到书房见到丞相就立即下拜,王安石扶他起来:“对不起!今天不在大堂接见你,是因为你一路颠簸,饱经风霜,太辛苦了,所以不必行那一套礼节。”他让苏东坡坐下,品茶。苏东坡坐定,偷偷一看,只见去年他续的诗稿正贴在对面的柱子上。王安石用拂帚往上一指,说:“子瞻啊!光阴迅速,时间易逝,想不到去年作此诗,又已经一年了啊!”苏东坡立即起身拜伏于地,王安石赶忙用手扶住:“子瞻啊,子瞻!你,你为什么这样?”苏东坡惭愧地说:“晚辈学生甘受其罪,我,我错了!”荆公问:“你见到了黄州菊花落瓣?”苏东坡答:“嗯!”荆公说:“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一种会落瓣的菊花,这怪不得你啊!”苏东坡说:“晚辈学生才疏学浅,见识不广,全靠老太师海涵。”王安石说:“哪里哪里,不必客气,请喝茶!”苏东坡品了一口茶,觉得清香可口。王安石接着道:“老夫烦你帮我取瞿塘中峡的水,有吗?”苏东坡回答:“已经带来了,在府外。”

王安石命令堂候官,将水瓮抬进书房。自己亲手将瓮上的灰尘拂去,打开纸封,然后叫童儿把茶灶内的火重新生起,用银铫(古代一种有把的小锅)伸到瓮内舀水放在茶灶上烧。再取白瓷碗一只,放入一小撮阳羡茶,等到水开了冒小气泡了,便立即把银铫中的开水倒入碗内,过了半个时辰,才看见茶的颜色在起变化。这时,荆公问:“这水从哪儿取的?”苏东坡回答:“巫峡。”荆公又问:“是中峡?”苏东坡答:“是的。”荆公笑道:“你又来欺骗老夫了。这是下峡的水,你为什么要说是中峡的水?”苏东坡大吃一惊,赶忙把那个老人说的“三峡相连,水都一样”的话告诉荆公,并立即承认错误:“晚辈学生当时认为老人说的话很有道理,所以取了下峡的水。老太师,您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呢?”荆公严肃地说:“读书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必须细心观察和分析。老夫如果不是亲自到了黄州,看过菊花,怎么敢在诗中写黄花落瓣呢?再说这瞿塘三峡的水性,出于《水经补注》: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太缓,只有中峡不缓不急,急缓相宜。太医官乃名医,懂得分析和明辨医理,他知道老夫患的是中腕之症,所以要用中峡的水来作引经药。你知道吗?用三峡的水烹阳羡茶,其茶色并不相同。用上峡水烹的茶,味道浓;用下峡水烹的茶,味道淡;用中峡水烹的茶,味道不浓不淡,浓淡相宜。刚才所见的茶,过了半个时辰后才出现那淡淡的茶色,所以老夫推断这一定是下峡的水。”听了荆公的一番解释,苏东坡钦佩不已,却羞愧难当。他知

道,医家对水性的研究,古来有之,对水性与治病的关系早有论述,有些水长期喝它会得瘿病(大颈泡),有些水吃了会得疟疾。当然,也有些水是可以用来治疗中脘之症的,王安石要的就是这种水。于是,苏东坡立即谢罪离席。王安石哈哈大笑:“子瞻啊,你何罪之有?这不过是你过分聪明,导致疏忽而已,老夫今日偶然没有什么事,幸好你来了,何不借此机会,我们来切磋切磋。”苏东坡遵命。于是,他们又转入到另一个话题去了。真是:东坡取水荆公鉴,无意造假终被识。事非经过不知变,唯有明辨见真知。

 

                      东坡取水荆公鉴

 

长江三峡

 

2012/7/28于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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