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杭州的西湖书院就性质而言,与中国其他的古代书院较为不同,这座书院竟然是以整修书版、校书、刻书为主业。虽然古代的书院大多都附带有藏书与刻书的功能,但像西湖书院以此名于世者,却仅此一家。对于西湖书院的这个特点,邓洪波在《中国书院史》中给予了这样的评价:“生产图书是书院与生俱来的一种职能,自唐代丽正、集贤书院的‘刊缉古今之经籍’,到五代、北宋时期由修书到刻书的过渡,到南宋‘书院本’的赫然面世,历经数百年的发展,书院的这种职能不断强化,到元代终于分立出近乎专门从事出版事业的书院,出现刻书专业的倾向。其时,具有这种专业倾向的书院不在少数,最具典型意义的则是杭州西湖书院。”
红楼的侧立面红灰相间 邓洪波说书院自唐代之后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到了元代就分化出了一些主要从事出版事业的书院,他说这种书院其实不仅是杭州西湖书院一家,但还有哪些家,他却没有点出来,而其他学者对于古代书院的研究文章中谈到藏版与刻书,其主要所指也都是西湖书院,看来西湖书院专以刊版为事,这是它最大的特长,也是后世学者对它的主要关注点。
想从侧面进入,结果此路不通 按照资料记载,西湖书院藏有书版二十万片,王国维在《两浙古刊本考》中称:“凡经、史、子、集无虑二十余万(片),约合三千七百余卷”,更何况这是元代初年的事情,这个数量即使放在今天,也是极其庞大,但是这些书版大多不是西湖书院所刊刻者,而是接手了宋代的遗产。这么大量的宋代版片集中于此,听来都让人叹羡不已。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宋代版片呢?这件事还要从宋代讲起。 门前的小广场 自从赵构把宋朝的国都搬到了杭州,这里就成了当时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宋代文化的繁荣与全世界横向地来比较,那个时期绝属一流。虽然迁都到了南方,但是文脉并未断绝,朝廷仍然刊刻了许多书籍。到了宋代,书籍已经由写本时代转换到了刻本时代,因此大量的刻书也就会产生大量的书版。最初这些书版分藏在不同的地方,而后汇集到了太学。当时朝廷的最高学府——太学,就建在杭州岳飞的府第里,这是宋绍兴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143年的事情,当时皇帝下令“诏以钱塘县西岳飞宅改为国子监太学”,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个故事就太长了,在此不啰嗦。 另一侧的大楼原本也属西湖书院范围 清王昶的《金石萃编未刻稿》中录有原西湖书院山长陈泌所撰《西湖书院三贤祠记》,此记中讲述了西湖书院的来由:“西湖书院,本故宋太学,其初岳武穆王飞之第也。岁丙子,学与社俱废。至元二十八年,以其左为浙西宪司治所,其右先圣庙在焉。三十一年,东平徐公琰为肃政廉访使,乃即殿宇之旧,改为书院,置山长员主之。”
细部见有风化 南宋的太学当时跟宋国子监相邻而建,蒙古人把南宋灭掉之后,太学这个机构也就荒废了,而太学旧址则变为了元朝肃政廉访司衙署。当时徐琰任浙西肃政廉访使,于是他就把西侧的国子监旧址改建为了书院,同时他把原本在西湖锁澜桥的三贤堂也迁到了这个书院内,这三贤堂就是纪念三位跟杭州有关的名人,即白居易、林逋和苏轼。三贤堂的后面则是讲堂,而讲堂的两侧则改为了宅舍,后面还有尊经阁,在尊经阁的北面建有专门的书库,此书库里收藏的就是宋太学原藏的书籍。同时徐琰还专门安排了一个人来管理这些书籍,这个职位叫司书,即此可证,当时留下来的书籍数量很庞大。因为书院离西湖边较近,故将其起名为“西湖书院”。
花饰完好如初 到了元延祐三年(1316年),周德元对书院进行了扩建,又过了20年,到后至元元年,特默格、胡祖广再次对西湖书院进行了扩建。到这时,西湖书院成为了中国南方规模最大的书院。第二次整修完毕后,当时著名的文人贡师泰写了一篇《重修西湖书院记》,此记中也谈到了西湖书院的来由:“西湖书院在杭州西湖之上,故宋岳武穆王飞之第,后更为太学。至元丙子,天兵临城,学废,礼殿独存。其地与宪治实皆为岳王第,故来长风纪者,莫不以作兴为先务。三十一年,容斋徐公琰始即旧殿改建书院,且迁锁澜桥三贤堂附祀焉。三贤者,唐刺史白居易、宋处士林逋、知杭州苏轼也。置山长一员主之,遂易今名。” 省级文保牌 这段叙述将西湖书院的来由讲的清晰明了,但是有些事情一旦所换非人,就会变成另一种局面,而这本由徐琰建起来的西湖书院,没过多少年,就再次荒废了:“延祐三年,周公德元徙尊经阁,建彝训堂,创藏书库,益增治之。至元元年,特默格公、胡公祖广重葺大成殿,开志仁、集义、达道、明德四斋以居来学,匾三贤祠曰‘尚德’,别室以祠徐公,曰‘尚功’。于是,书院之盛遂为浙东西之冠矣。”
一字排开的简介 经过重新整修,书院又恢复了起来,同时为了不忘徐琰的创院之功,本院里又专设一尚功祠来纪念他。到此时,西湖书院成为了浙江地区最大的一家,但是二十年后,这里又被损坏了:“越二十年,城燹于兵,书院亦废,像设堕剥,庭庑污秽,居人马迹交集其中,书籍俎豆狼籍弗禁。明年,三贤堂毁。又明年,尊经阁坏,学官廪稍久绝,彷徨莫知所措。”看来书籍是如此的脆弱,而后众人出资,在至元十八年重新将书院修建起来,于是写出了此记,同时将此记刻成了一块碑,此碑幸运地保留到了今天。 中间一段谈到这里曾藏20余万片书版 该碑原存在西湖书院内,清嘉庆年间移到了杭州府学,此府学就是今天的杭州碑林。我在杭州寻访时,特意到碑林内找到了这块碑,该碑在碑林内的编号为“D-02(199)”,处在碑廊的单独一个区域,即此可见,碑林的管理者也知该碑极具价值。而有意思的是,这块碑的背面却刻着《太上感应篇》,不知为什么将《西湖书院记》之碑与《太上感应篇》相结合。
看展的人并不多 到了元至正年间,书院又受到了损坏,而后又被整修起来,当时著名的文人杨维桢也写了篇《重修西湖书院记》,此记中称“至正十有六年春,浙省丞相金紫达公、浙西监宪丑公各捐俸金新之。比明年大阅,募兵益众,聚庐益隘,军栖于寺观,演于庠序,院之新者随毁。平章光禄张公谂,其故长院者,白之。明日令下,驱部伍、徙营翼,院之缺者补之,弊者易之。弱不支者壮之。三贤诸像彰施粉绘,六经版籍重加修补。白垩黑黝,焕焉烨焉,视旧观为有加。”原来西湖书院修建完毕后竟然被士兵占用,这里又遭受了破坏,这些士兵被赶走后又进行了重新整修,这里还提到了对书版的修补。
前言中提到了这里的藏版历史 西湖书院整理所藏的宋代版片,从已知的文献中,此事最早记录于汤炳龙所撰《西湖书院增置田记》,此文作于元延祐六年(1319年),此记中有这样一句话:“特为劝率有高赀乐助者,并取补刊书板”,而后的文献记载中又对这些书版进行过几次整理,规模最大的一次是在至治三年到泰定元年。西湖书院用了三年时间将所存宋代书版彻底地清理一过,而后编出了《西湖书院重整书目》,这个书目留存至今,此目仅列书名,没有卷数,看上去很简单,但它却有着标志性的意义,邓洪波认为此目:“这是书院历史上第一个刻书书目,也是中国印刷史上最早的刻书书目之一。”这个书目有当时的大文人陈基所写的序言,此序收录于他的文集《夷白斋稿》卷二十一。
一楼走廊 陈基在其所撰《西湖书院书目序》中,赞誉了本院所藏书版是文化不绝的一个重要标志:“秦汉而降,迄唐至五季,上下千数百年。治道有得失,享国有久促,君子皆以为书籍之存亡,岂欺也哉?宋三百年来,大儒彬彬辈出,务因先工旧章推而明之,其道大著,中更‘靖康之变’,凡百王《诗》、《书》、《礼》、《乐》相沿以为轨则者,随宋播越东南。国初,收拾散佚,仅存十一,于千百斯文之绪不绝如线,西湖书院板库乃其一也。” 一楼的第一展厅 陈基称西湖书院所藏的这些版片虽然价值很大,但后来又被损坏了:“故书板散失埋没,所得瓦砾中者往往刷毁虫朽。”面对这种惨相,有志之士仍然是捐钱出力,重新将其修补:“至正二十一年,公复厘补之。俾左右司员外郎陈基钱用董其役,庀工于是年十月一日。所重刻经史子集欠缺,以板计者七千八百九十有三,以字计者三百四十三万六千三百五十有二。所缮补各书损毁漫灭,以板计者一千六百七十有一,以字计者二十万一千一百六十有二,用粟以石计者一千三百有奇,木以株计者九百三十。书手刊工以人计者九十有二。”
第一块展板介绍的就是西湖书院 这么详细的统计数据也足见当年补刊工作之庞大,因为所补的版片就将近有八千片,而为了补这些书版,竟然用了930棵树的木材,同时写手和刻工多达92位,可见这次补刊规模之宏大。 西湖书院虽然是官办,但是这些补刊费用上面却并没有给予补贴和划拨,那这些费用是哪里来的呢?根据资料记载,西湖书院的经费一是靠学田收入。当年官府划拨给书院一些田地,在书院创建的初期,本院就“有义田,岁入其租,以供二丁祭享及书刻之用”,而后书院的义田面积越来越大,最多时有1923多亩。
西湖书院遗址的另一侧 微信号:zhilanzhaiweili 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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