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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就当模糊治──伤寒论学习笔记

 昵称974066 2016-06-21






文·李茂娟



六年前开始接触中医后,便成为一名中医粉。去年报班现场学习了小儿推拿、无为灸,切身体会了中医的妙处,面对一家人的健康,开始能解决一些问题,但仍有不能解决的,于是去年年底决定要继续学习中医、方向为汤药。我学习的古中医课程是刘希彦老师主讲的,两天入门课下来,我感觉到老师有一套自己独特的体系,这个体系最让我信服;另外老师虽然工作繁忙很是耗费心血,却做到了健康,而这种状态是我当时苦苦寻觅的,大家都懂的,中年妇女面对宝宝、工作、家庭,有时候真的是希望自己有三头六臂、不知疲倦。于是当下便决定报老师在自道一年的中医课程,后来我还报了老师的丝弦古琴课、此为后话。


期待已久的《伤寒论》课程终于在4月份开始,每一堂课都很精彩,老师总是能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的本质说清楚,有同学惊叹于老师从事艺术而拥有的语言天分,我则更倾慕于老师的强大思辨体系。个人觉得文字是苍白的,没有见地的文字只是华丽的堆砌而已,听多了就会腻、会寡味。对于希彦老师的《伤寒论》课程,可谓“一见钟情、再见深情”,并且从未让我失望。几个月的课程学习下来,我们也感觉到老师是个真性情的人,然后全班的氛围也就真诚了。


《伤寒论》课程已进行到第10次课了,同学们是大妈大叔、小弟小妹都有,年龄跨度二三十岁,来自各行各业,全国各地,有执业医生,医学院的在校生,但绝大部分是医学零基础,在希彦老师的课堂上,我们慢慢掌握了《伤寒论》的辨证体系、方证体系、用药法度,每次课老师都会用一个个医案训练我们开方。老师用的教学医案多为一些经方大师,比如胡希恕先生的经典医案。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能在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下,开出和大师同样的主方,这是让我们难以置信,却又真实发生的事情。也有一些时候,感觉模棱两可,无从下手。当病人“照书生病”的时候是好判断的,原方直接拿来用即可,这便是“方证相对”;有些时候,病人表现出来的证很少,也不怎么明显,感觉这个也像那个也像,就不好判断了。老师说这种情况下,要想达到好的治疗效果,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客观”,当医生最忌讳的就是凭个人的主观看问题。人体的反应模糊,模糊就是当下真实的情况,张仲景的原则是“脉证相应,随证治之”,意思是随当下的脉证处理就好。针对这种情况,老师开创性的从《伤寒论》里总结出“模糊就当模糊治”的原则。这种原则在临证上能很好的提高模糊病例的治愈率。老师在课上用了胡希恕先生的两个医案来阐释这种情况,具体如下:




胡希恕医案原文:(高血压、中风)刘某,女,65岁。


初诊日期1965年11月9日:胡老赴延庆巡回医疗,遇一老者用两轮车拉其老伴来诊,该患者病急中风三日,头晕不起,烦躁不得眠,左半身不遂,前医以大剂平肝潜阳之品,并加羚羊角粉五分冲服。患者服一剂,症不但不减,反更烦躁,整夜不眠,并感明显热气上冲、胸闷懊憹,舌苔黄腻,舌红,脉弦滑数。血压260/160mmHg。



胡老开放予大黄汤加生石膏:


黄连 二钱,黄芩 三钱,栀子 三钱,生石膏 一两半,大黄 三钱。

嘱:先以大黄浸汤,以其汤煎诸药。


借故偶:上药服一剂,第二天下午又来诊,老者进门即磕头作揖,并口中唸道:“可遇到救命恩人了!”并请求再赐良方。胡老详问之,知其服药后,大便通一次,诸症明显减轻,血压为150/100mmHg。予服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加生石膏调理。




面对这个医案,我们感觉有点无从下手,因为用《伤寒论》的六经辨证来看,没有典型的表证、里证和半表半里证。于是,同学们开出的方子也比较五花八门,希彦老师是这样给我们分析的:



不管病人得的是什么病,不要被病名干扰,看当下人体排病的证据有哪些,一个个客观分析就好。此病人的当下证为“烦躁,整夜不眠,并感明显热气上冲、胸闷懊憹,舌苔黄腻,舌红,脉弦滑数”。


“烦躁,整夜不眠”不是六经辨证的典型证,究竟是什么情况引起的失眠,暂不清楚,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打问号就好。“头晕头热”有点像表证,但也不典型,不典型就是疑似,客观的定为疑似表证太阳病就好;“热气上冲”说明人体内有热,但也不是典型的阳明里热反应,那就是疑似阳明病;“胸闷”接近半表半里少阳病的“胸满肋痛”,但无肋痛,亦不是很典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能出现明确反应某个层面的病证,那就定案,问题是没有其它的证了,既然三个层面都不明确,那三个层面兼而有之便是此时的真实情况,医家千万不可犯执念,一定要寻出个自己认为的结论,“模糊就当模糊治”就是当下的准确。于是再凭脉而脉证相应,病人的确是热证:生石膏去表热,栀子去胸中之热,黄连黄芩去半表半里之热,大黄去里热,兼而用之。于是得到了速效,服一剂就解决了当时病人最为急迫的问题——不睡觉与血压高,可见方子是相当精准的。



听完老师的分析,我们都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是要这样治病。人是活的,方法也是活的,牢牢守住仲景体系的原则即可,切忌凭主观猜测与臆断。




胡希恕医案原文:例12(癫痫)王某,男,46岁,病案号136766。


初诊日期1966年3月8日:癫痫发作三年,原发无定时,经服西药曾一度好转,近年来发作较频,大约每半月左右发作一次。发则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在当地治疗无效,由新疆来京求治。近期发作已一周,自感咽干,胃脘微胀,有时头晕,耳鸣,别无明显不适,舌苔白,脉弦细。


证属饮踞少阳,治以和解化饮,予小柴胡合苓桂术甘汤加生石膏:


柴胡 四钱,半夏 四钱,党参 三钱,黄芩 三钱,生姜 三钱,苍术 三钱,茯苓 三钱,桂枝 三钱,大枣 四枚,炙甘草 二钱,生石膏 一两半。


结果:上药服六剂,头晕、胃脘微胀好转,癫痫未见发作。上方生石膏减为一两,停服西药。继续两周未见发作,嘱回家继服药,有病情变化再来信,但未见来信。




癫痫是很难治的病,同学们在分析这个医案时答案也多种多样,有认为是淤血证的,也有认为是桂枝证的,还有认为是阴证明显的。希彦老师是这样给我们分析的:



不要被病名吓到,看证即可。癫痫这么严重的病,病人表现出来的证却很少,不要紧,病人有多少证就是多少证,我们只需对这些证进行客观分析即可。法官断案可以因为证据不够而暂不结案,医生却必须根据有限的证据开方子,所以更要重视证据,辨证施治,而不可臆断。


“发作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这是六经辨证中的不典型证,先打个问号。“咽干”是半表半里少阳证的反应;“胃微胀”为阳明里证;“头晕耳鸣”为太阳表证。证虽少,三个各有所主,三阳合病治从少阳。“脉弦细”表明津血偏虚。再综合来看,“头晕”加“胃胀”加“咽干”合在一起反应出中焦还有湿证。你看,证虽少,只要清楚的去客观分析,情况还是可以很明晰的:少阳病,津液偏虚,用小柴胡汤合适;中焦湿证用苓桂术甘汤。


有同学提出“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是不是瘀血证,老师说不确定,在《伤寒论》的体系中,剧烈反应的证里只有发狂、惊狂的才是瘀血证。又有同学问,为什么用生石膏,老师说,头部的疾病用生石膏这样的金石之药可引邪下行,再说,咽干也反映出上热,所以加了这个药。



听完老师的分析,我们再次领悟到仲景体系的严谨与精微。在有限的证据下只需客观分析推断人体究竟怎么排病,自可顺势而为不出偏差。说到底,用药只不过是顺应人体的排病模式,助一把力而已,切不可凭主观妄自作为,更不可迷信某药治某病而越俎代庖,只需客观按证据办,自然能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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