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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诗,无以言”(60)“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开心的木蛀虫 2016-06-28
“不学诗,无以言”(60)“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X

《卫风》的第一首《淇奧》并不长,只有三章,对我来说,却是首不太好讲的诗,因为有大量的生字,也涉及到君子人物的修养,还想把背景、人物交待得完整、生动,所以费了很多功夫,花费了很多笔墨,也请大家跟我慢慢来学习。全诗如下:
淇奧yu4
瞻彼淇奧yu4,绿lv4竹猗yi1猗yi1。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xian4兮,赫兮咺xuan1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an1兮!
瞻彼淇奧yu4,绿lv4竹青jing1青jing1。有匪君子,充耳琇xiu4莹,会kuai4弁bian4如星。
瑟兮僴xian4兮,赫兮咺xuan1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an1兮!
瞻彼淇奧yu4,绿竹如箦ze2。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gui1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chong2较jue2兮,善戏谑xue4兮,不为虐兮!
《毛诗序》说这首诗:“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
也就是说,这是一首赞美卫武公之美德的诗,因为武公既能遵守礼乐法度,又能听人劝诫,自我约束、防范以礼,因此能做周王朝的卿相。这里的“文章”一词,指的既不是文字,也不是错杂的色彩花纹,而是指礼乐法度。《论语·泰伯》:“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里的“文章”也是这个意思。
卫武公,其实我们之前在讲《诗经 鄘风》时谈及卫国的历史,曾将这个人一笔带过,如今可重彩描画一下了。
武公是卫厘侯的儿子,卫共伯的弟弟,本名和,他登上高位的手段并不光明正大,是用父亲和哥哥给他的大量赏赐收买武士,然后在陵墓附近围攻卫共伯,逼得共伯于先王陵墓内自杀,才得以摇身一变成为武公。但即位后却是一位卫国历史上除卫康叔外无人能及的英明统治者。
《史记 卫康叔世家》描写这个人物时只用了几句话:
“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为公。五十五年,卒,
子庄公扬立。”
“康叔之政”是什么呢?当初卫康叔继承殷商的故地时年纪尚轻,周公旦将为君之道再三叮咛,并专门做了《康诰》、《酒诰》、《梓材》来叮嘱训诫,大意是要他吸取商纣王亡国的教训,莫要淫于酒与妇人,一定要爱护民众。卫康叔完全遵循了这个教导,所以深得百姓爱戴,卫国也一度非常强大。
卫武公所延续的便是这样一种爱民政治,到他统治的第四十二年,也就是前771年,犬戎攻打西周的都城镐京,杀死了周幽王,武公率领卫国的精兵强将协助幽王的儿子周平王平息了犬戎的叛乱,并迁都洛邑(今洛阳),东周从此开始。武公因为勤王护驾之功而被封为公爵,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里最高的一等。
“不学诗,无以言”(60)“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卫武公不仅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诗也写得好,文辞既美,又有深度和广度。《诗经》中至少有两首诗为武公所作,一首是《大雅 荡之什》中的《抑》,还有一首是《小雅 桑扈之什》中的《宾之初筵》。
《抑》是一首长篇,据说是武公九十五岁时所作,为的是让人每天念给他听,以此自戒自警。读一下其中的两章,大家可以从中看到后世的哪几个成语呢?
“……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
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mu4成?
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cao3惨cao3。诲尔谆谆,听我藐藐。
匪用为教,覆用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
《宾之初筵》则写的是宴饮之上宾客们由未醉前的彬彬有礼到大醉后的丑态百出,是讽刺,也是自省,还是告诫,摘录一段宾客们由饮宴最初到微醉的描写: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
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僊僊。
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从这两首诗里我们可以大致感觉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作者呢?是不是很幽默睿智,但又很宽厚?像一个智慧的老者看着一群瞎胡闹的孩子,虽然会责备,但却是怀着爱意的。《淇奧》所歌颂就是这样的一位君子人物,读罢武公的这两首诗,《淇奥》中的“善戏谑xue4兮,不为虐兮”所指是什么,也就不劳我多讲了。
回到我们所学的诗中,看第一章:
瞻彼淇奧yu4,绿lu4竹猗yi1猗yi1。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xian4兮,赫兮咺xuan1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an1兮!
先看“奥”字,两个音ao4,yu4。
ao4,1 室西南隅曰奥,古时长者居之,也是祭神的方位。“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论语八佾》);“经堂入奥”(《宋玉 招魂》)
2 含义深,不好懂 “雅诰奥义,其归一揆”(《尚书 序》)
3浊 '有陈而奥,有浮而清'《后汉书 班固传 典引》
4奥草,指荒草 '有石焉,翳于奥草;有泉焉,伏于土涂'(柳宗元 永州韦使君新堂记》)
yu4 1通“燠”,暖,热 《诗 小雅 小明》“昔我往矣,日月方燠”
2通“隩”“澳”,水边深曲处。
淇水之上多绿竹,所以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猗yi1猗yi1 ,这个双声词是形容美盛之貌,起兴的手法,以绿竹始生的美盛,兴其学问自修的进益。
由于“猗”会是我们学习《诗》不止一次碰到的,我们就对它多了解一些,它有两个读音,分别表示不同的意义:
yi1,1长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诗 小雅 节南山》)
2叹美之词 《诗 周颂 潜》“猗与漆沮,潜有多鱼”
3句末语气词 《诗 卫风 伐檀》“河水清且直猗”
yi3 1 束而采之 《诗 豳风 七月》“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
2 加 《诗 小雅 巷伯》“杨园之道,猗于亩丘”
3通“倚”,倚靠,比如这首诗的最后一章,“猗重较兮”。
再看“有匪君子”,“匪”通“斐”,斐然成章。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切磋”与“琢磨”现在都是独立使用的词,在古代则每个字都各有其独立意义。依朱熹所解,“治骨角者,既切以刀斧,而复磋以鑢锡;治玉石者,既琢以槌凿,而复磨以沙石,言其德之修饬有进而无已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瑟1乐器“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2鲜明洁净的样子“瑟彼玉瓒,黄流在中”
3茂密众多的样子“瑟彼柞棫,民所燎矣”
4庄严的样子 “瑟兮僴兮”
瑟兮僴兮,是说武公庄重而威严的样子
赫兮咺兮,是说武公显赫而盛大的样子
终不可谖也,谖,有欺诈的意思,也有忘记的意思,这里取民不能忘之义。
学习过第一章,再来读《大学》里的这一段,便不会觉得一头雾水了:
“‘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第二章主要写武公服饰的庄严,以其德行相配相得
“充耳琇莹”,充耳,其实就是耳塞,什么样的耳塞呢?是用玉石做成,既美观且实用的。
在西周王朝至春秋、战国时期,王室属臣的官冠两侧皆有以丝绳垂坠的两块美玉,休息时用其塞住耳朵,又称'充耳',如同今日的耳塞,简称瑱tian4
平常上朝时,大夫们'冠配充耳'是一种礼制,诸侯、王公大臣站立堂下,要恭敬仰视君王,不得左右顾盼,若脑袋左右一晃,“充耳”即会以惯性击打自己的耳廓和面颊,以示“自惩”。
'琇莹,美石也。' 元 周巽 《昭君怨》诗:'玉凤搔头金缠臂,琇莹充耳双明珠。'
“不学诗,无以言”(60)“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充耳琇莹
再看“会弁如星”
“弁”即帽子,是古代一种尊贵的冠,为男子穿礼服时所戴。吉礼之服用冕,通常礼服用弁。由汉至明,弁的形制虽有差异,但始终是法服主要内容之一。会弁,弁中之缝也,这些缝隙中镶嵌着各种玉石,闪烁如星,就说“会弁如星”
以外在的服饰之美衬托其内在之光耀。
“不学诗,无以言”(60)“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会弁如星
第三章“绿竹如箦”。三章中绿竹的情态一直在变化,由“猗猗”而“菁菁”而“如箦”,越来越茂盛、稠密、茁壮了,“箦”,竹编的床垫。依朱熹解,是“以竹之至盛,言其德之成就,而又言其宽广而自如,和易而中节也。”
何以见得呢?
如金如锡,以金和锡说武公锤炼之精纯。
如圭如璧,以圭和璧说武公生质之温润。
宽兮绰兮,是说武公宽宏大量、心胸豁达
猗重较兮,“重较”是指古代车厢上两旁的横木,重起如两角,比喻心胸开阔。
“俯倚重较,仰抚翠盖”(曹植 《七启》)
最后一句“善戏谑兮,不为虐兮”,非常善于开玩笑,很幽默,但是又不会出语刻薄伤害人,和武公的后继者庄公“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这句话也很值得我们反思,与亲朋好友相聚,谈笑风生,包括在网络上与人交谈,有些言语到底是“谑”还是“虐”,是温和友善的玩笑,还是傲慢刻薄的讽刺呢?这里面也有个“节”,有个“度”的问题,而要想把握好自己的言行,也必须经过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过程,才能兼有如金如锡的坚定和如圭如璧的温润,也才能“善戏谑”而“不为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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