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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十大寻根基地】之九:苏州阊门(一)

 水乡葛蛟龙 2016-06-28

阊门移民迁徙路线示意图 制图:李慧丹

阊门寻根

  苏州阊门是苏北民众心目中的移民圣地。据史籍、方志和族谱记载,苏州阊门移民集中于元末明初,当时群雄并起,割据称王,张士诚据苏州与朱元璋争衡天下。及张士诚兵败被俘,朱元璋遂“驱逐苏民实淮阳二州”。苏州阊门遂成了移民的出发、集散之地。于是扬州、江都、泰州、淮安、泗阳、高邮、宝应、盐城、阜宁、东海以至于连云港等地,都有了苏州阊门移民的后裔。如宝应县之刘氏、乔氏、王氏,兴化市之顾氏、张氏、来氏、周氏、姚氏、扬氏,泰县之葛氏、徐氏等,即是此次移民后裔。大名鼎鼎的《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等文人名士,其祖籍均来自苏州。

历史疑云笼罩阊门六百年

阊门雄姿 摄影 王亭川

编者按

历时半年,我们完成了行程6000多公里的“阊门寻根”新闻行动。600多年前,刚刚建国的大明王朝,为何要发起大规模的移民,将江南数十万百姓强制迁往江北?而苏州阊门,何以成为来自苏松杭嘉湖五府的移民后裔们心目中共同的“根”?江南移民和他们的后裔们,又如何在饱经战火满目疮痍的江淮平原上立稳脚跟、开枝散叶?600多年间,他们对当地的经济文化作出了怎样的贡献?今天起,“阊门寻根记”系列报道将陆续与读者见面。跟随晚报的“发现之旅”,一起去探索迷失的历史真相。

在扬州、泰州、淮安、盐城等地区,几乎所有的当地人都会把睡觉叫作“上苏州”或“上虎丘”。 同样,在这些地方大概有70%以上的居民,自称祖先在元末明初来自苏州阊门,他们之所以把睡觉叫作“上苏州”,是因为希望能梦回故土。为什么江淮地区上千万人异口同声地说自己的“根”在苏州,而且精确到了一座城门? 在《明实录》和《明史》等官方资料中,没有找到确切答案。历史的疑云,就这样在阊门的上空笼罩了600多年;阊门,承载着太多太多的乡愁。

迷雾重重的“洪武赶散”

曹树基教授,中国移民史权威学者、上海交大历史系主任。

1980年代,曹树基研究长江中下游地区移民史,他在苏北地区的10个县范围内展开了调查,结果让他吃惊:大丰发现的18种族谱中,有14种明确记载祖先于元末明初从苏州阊门迁入;宝应的“朱刘乔王”四大望族,皆自称是明初从苏州迁入的;民国《泗阳县志》记载,县内的席、唐、吴、朱四族,明初分别从苏州的东洞庭山、昆山、吴县枫桥等地迁入……“在纵横数百公里的范围内,大批的苏北人异口同声地说祖先来自苏州,这决不可能是集体臆想造假,我们可以推定,这些移民们即使不全是来自苏州,那至少也是来自苏州周边的江南地区,”曹树基说。

那么,为什么在元末明初,会有大批的江南百姓迁往江北?

苏北民间流传着各种神秘的说法——

有的说,当时江南有一种大马蜂(影射朱元璋,传说中他是麻子)蜇人,人被蜇即死,只有逃到江北才能避灾;有的说,明初在苏州阊门一带突然出现很多红头苍蝇,见人就叮,叮了就死,百姓纷纷逃往江北避难。有描述移民行进途中情景的,如说船行至江中,有江猪(谐“朱”)要吃人,常常将船掀翻,多亏船神保佑才顺利渡江,但江猪不死心,就在北岸挖掘,导致长江北岸的江堤经常坍塌。还有说移民后裔的两脚小趾甲有破痕或是灰趾甲等……

民间对明初这次大规模迁徙事件的称谓,通常是“洪武赶散”,或者“红巾赶散”,二者都和明太祖朱元璋有着直接联系:“洪武”是其年号;而“红巾”,则是他起兵反元的武装旗号。

但是,无论哪种说法,都没有对这场大规模移民的起因作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在官方史料中,学者们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起因:朱元璋报复张士诚?

学者们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场官方组织的移民,而且是由皇帝直接下令进行的,“赶散”一词,则说明了移民的强制性。

民国《续修盐城县志》卷十四引凌兰孙《凌氏谱》:“元末,张士诚据有吴门,明主百计不能下,及士诚兵败身虏,明主积怒,遂驱逐苏民实淮扬两郡。 ”这一说法认为,朱元璋是为了报复张士诚,而对苏州百姓实施了惩罚性移民。

朱元璋真的仇视苏州百姓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有可能。 ”长期研究“洪武赶散”的扬州学者黄继林介绍,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张士诚在泰州聚众反元,后来,其势力发展到了江南,将大本营设在了苏州。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自立为吴王。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九月,在被徐达、常遇春围攻十个月后,张士诚兵败被俘押送至应天(今南京),自缢而死。

在割据苏州的12年内,张士诚先后实施过减少田赋、奖励蚕桑、兴修水利、疏浚白茆江等措施,苏州百姓对其感恩戴德。以致在大军围城时,张士诚得到了百姓全力支持,使得一座孤城能苦苦支撑十个月。而明朝建国后,苏州百姓仍时常怀念张士诚,谈论张士诚——“讲张”一词由此而来。“朱元璋对此十分忌讳,所以,不排除他对苏州百姓采取惩罚性的移民措施。 ”

然而,宏才大略的朱元璋,仅仅因为要惩罚拥戴张士诚的苏州百姓,就实施如此大规模的移民行动吗?曹树基认为,朱元璋下令移民,更多的是从巩固统治、发展经济等目的出发的。“元末明初,江南曾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沈万三,”曹树基介绍说,洪武三年,沈万三输粮京师,得到明太祖亲自召见,故名噪一时。修建南京城,他也承担了三分之一的工程款。后来,他要求出钱犒赏军队,这终于惹恼了明太祖:“匹夫犒天子之军,此乱民也,宜诛之。 ”经马皇后说情,沈万三免除了死罪,被发配云南。

沈万三只是江南豪强势力的一个代表,在京城附近,有这样一批拥有巨额财富的家族,明太祖焉能安榻?于是,他下令将大批的江南富民移往南京和他的老家凤阳,以瓦解地方豪强的势力。

再让我们来看看明初的淮扬二府。朱元璋攻下扬州城时,“居民仅余十八家”,局势平定后,城中土著居民也仅回升到“四十余户而已”;淮安“仅存槐树李、梅花刘、麦盒王、节孝徐等七家”……

从宋金对峙,到宋元对峙,到红巾起义,再到朱元璋与张士诚争霸,200多年间,惨烈的战争使江淮地区人口大量减少,经济文化趋于“归零”。所以,大明王朝的第一要务,就是尽快恢复生产。江南地区由于经济较其它地区发达,人口也较其它地区稠密,明王朝自然要把这里的居民迁往邻近人烟稀少的江淮地区。

移民们迁到江北后,大致主要分布在京杭运河以西、范公堤以东、淮河以南的范围内。

移民后裔心中的“根”

为什么现在苏北的人们都说自己的祖先来自阊门?明朝初年的阊门真的有那么多人口?

曹树基和黄继林推算,明初从江南迁往江北的人口,大约有40多万,“这么多移民不可能全是苏州人,更不可能都是阊门人。”两位学者认为,这些移民,应该来自苏州以及周边的松江、嘉兴、湖州和杭州。

黄继林说,阊门邻近京杭运河,是古代江南最重要的码头之一,在以水路交通为主的古代,从江南去江北,阊门无疑是非常理想的出发地点。而这样由官方组织、发放凭照川资、大规模的人口迁徙,组织者自然先要集中被迁之民,登记造册,编排队伍。由于阊门所处的交通位置优越,官方也就应该很自然地在阊门附近设立专门机构,办理有关移民的一切公务。而阊门外有寒山寺等几座大寺院,有条件和可能接待并临时安置来自苏松杭嘉湖五府众多的被迁之民,阊门一带也就很自然地成为移民的集中地。

“对于背井离乡的移民们而言,阊门是他们在江南的最后一站,这样,这座城门就成了故乡的象征,寄托乡愁的载体。”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认为,江南移民后裔都说自己祖籍阊门,这一说法“半真半假”,因为阊门的名气极大,很多不知祖籍何处的移民后裔们,便在从众心理的驱使下,集体附会“祖籍阊门”。

“不管怎么说,苏州阊门已经成为江南移民后裔心目中的'根’,这充分彰显了苏州文化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力,”葛剑雄说。

阊门寻根二:对话阊门移民后裔 盐碱滩上移民们建起“盐”城

盐城海盐博物馆内,展出的古代盐民劳作场面。网络资料图片

清代两淮盐场的文献资料

煎盐工具盘铁的一部分

煎盐工具鐅

1000年前,一个心忧天下的苏州人,在黄海之滨修建了一条捍海堰,“农子盐课,皆受其利”。这个苏州人名叫范仲淹,他修建的捍海堰,被后世称为“范公堤”。

600年前,一群背井离乡的苏州人,在先辈修建的海堤旁,从事着极其艰辛的盐业生产。这群苏州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有着一个共同的梦中家园——阊门。

“明代阊门移民和他们的后裔们,对苏北的经济,特别是对作为明清两朝国家财政命脉的两淮盐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在海边上'煮’出康乾盛世,”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主任、中国古代移民史专家曹树基教授说。

盐碱滩上移民们建起“盐”城

“大丰是中国最年轻的县之一,1942年从东台划分出来,原名台北县,1952年改名大丰,1996年撤县建市。 ”

大丰市政协副主席王立功介绍,大丰是一座移民城市,现在大丰的74万人口中,绝大多数是明初阊门移民的后裔。目前大丰共发现了43种家谱,其中明确记载祖先系明朝初年由苏州阊门迁入的有29种。“明朝初年,范公堤以东地区还是一片荒凉的海滩,移民们来到这里后,基本上都是从事盐业生产的。 ”

盐城是名副其实的“盐”城。至今在盐城各地的地名中,仍保留着“场”、“团”、“灶”、“总”、“鐅”、“仓”等与盐业生产相关的名称。“场”,就是盐场管理机关驻地。“团”,是盐区生产组织,灶户“聚团共煎”的生产形式。每个盐场设几个团,每团设若干灶户,目前,大丰有西团镇,全市还有18个村、48个自然村组的地名与“团”有关。“灶”,是灶民煎盐的重要设施,因“灶”得名的有头灶、三灶、四灶等6个乡镇和85个村及368个自然村组.“总”,是盐场灶民聚居的单位。阊门移民来到荒芜的海滨烧盐,为了对散居在沿海的灶民实施管理,各场设总若干,以次为序,今天沿海乡镇地名中仍保留有一总、二总、三总等地名,境内还有7个村和37个自然村组以“总”命名。“仓”,即盐仓,以枯枝牡丹名扬天下的便仓镇当年就是伍佑盐场的便仓所在地。“鐅”是明后期及清代灶民煮盐的主要生产工具之一,盐城境内以“鐅”命名的乡镇,有东台的曹鐅镇、大丰的潘鐅镇等等。

“盐丁苦,终日熬波煎淋卤”

从明初开始,阊门移民和他们的后代,在黄海之滨从事了600年的盐业生产。

“严格意义上的盐民,消失于上个世纪50年代,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传统的制盐工艺了,”王立功说。

74岁的邹迎曦,当地的“末代盐民”之一。邹家也是阊门移民,世世代代煮盐。

邹迎曦介绍,旧时制盐,首先要在海边找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铲除杂草,然后将地表磨平,“这就是制盐的盐场,由于长年被海潮浸泡,所以含盐量相当高。 ”

盐场筑好后,下一步工序就是“制卤”。每天早晨5点左右,壮劳力将没有完全烧透的草木灰挑到盐场上,每4个平方丈倒下一担,妇女老人们则跟在后面用木锹和扫把,将草木灰均匀地摊铺在盐场的每一个角落。

到了下午五点前后,草木灰已经从土壤中吸附了大量的盐分,盐民们将草木灰挑回去,倒进灰坑里。“灰坑呈倒屋顶型,但是只有三条边,有一面是开口的,底部开一条深15厘米宽10厘米左右的沟,用芦席盖在上面。 ”

这时,就该富有经验的老盐民出场了。老盐民要用脚板将草木灰踩平踩实,再用多出来的草木灰在灰坑开口的那一侧边上筑一条矮坝,“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技术含量的工序,因为接下来要在草木灰上面灌上10厘米深的水,让水均匀地渗入,溶解草木灰中吸附的盐分。要是踩得不实,水一浇上去整个就塌了;要是踩得太实,水又渗不下去。 ”

一夜过后,水完全溶解了草木灰中的盐分,成为盐卤,经过灰坑底部的芦席的过滤,渗入下面的沟槽,通过竹管流入卤井。

“现代科学证实,盐卤中的含盐量在27‰左右时,熬出的食盐含钠量最高,品相也是最好的。 ”过去没有精确的测量技术,盐民创造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土办法——一种是用“石莲子”,所谓“石莲子”,就是被鸟类吃下去、而又没有被消化吸收就排出的莲子,“将10粒石莲子投入盐卤,如果有8粒浮起,那么含盐量就是最适宜的”;另一种方法是将生鸡蛋投入盐卤中,如果鸡蛋有五分之一的部分浮在盐卤上面,那么含盐量也恰好是最适宜的。

“煮盐灶台是长条状的,从灶门到烟囱,依次安装着两口鐅和一口锅,”鐅是烧盐的专业工具,其形同铁锅,略比锅浅,直径三尺,深三四寸,“鐅和锅的高度是呈阶梯状分布的,灶门处的一口鐅最低,紧挨着烟囱的锅最高。 ”

烧盐灶台的长度一般人难以想象,仅火叉就有3米多长,为了灵活操作如此巨大的火叉,盐民们还专门设计了一个名叫“烧火佬”的装置——从屋梁上吊下一根绳子,底下系住一个开孔的木块,火叉的柄穿在孔里,“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杠杆结构”。

烟囱边上锅里的盐卤,属于“中间原料”,烧热后舀出来倒进鐅里。当鐅里的盐卤沸腾时,要加入一种特别的催化剂——皂荚,此时,白花花的食盐就产生了。

除了“鐅”,还有一种巨型的烧盐工具叫做“盘铁”。邹迎曦介绍,盘铁是明朝晚期之前盐民们使用的,“官府为了防止盐民私自烧盐,发明了这种工具。 ”盘铁类似于“拼图”,由9-13块组成,每一块都设计成不规则的形状,总重2500-4500公斤,每户盐民保存其中的一片,开火烧盐时,在盐官的监督下,盐民们将盘铁拼成一口“大锅”。由于盘铁厚大,难以烧灼,因此每举火一次,通常需要连续生产15 天左右,数家灶户集中轮流操作,团煎共煮。

“盐丁苦,食不充饥衣难补”

“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傍。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 ”这是明末清初,安丰盐场的盐民诗人吴嘉纪写下的反映盐民生活的一首绝句。

据记载,明初有4万多江南百姓被迁徙到两淮盐区从事煎盐劳役。这些盐民们处于社会最底层,宋元明清四代,官府都用特殊的户籍制度管理盐民。这种特殊的户籍不能改变,盐民们只能世世代代积薪、晒灰、淋卤、煎盐,以致蓬头垢面、胼手胝足。

邹迎曦亲身体验过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他说,烧盐时室内的温度达到70度,盐工们几乎是赤身裸体地工作。一昼夜一户盐民可以熬出2000斤食盐,这些食盐全部要送到盐包场,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官府。而盐民的劳动所得,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18岁之前,我从没有穿过布鞋。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叫'熄火穷’,每年烧盐的时间只有几十天,只有这段时间家里才有收入,其他的时候,连温饱都难以维持。 ”

黄海之滨六百载沧海桑田

范公堤沿线众多盐场所生产的食盐,在层层盐官的严密监督下,通过连接各盐场的串场河运抵泰州,再由泰州通过长江水道运到仪征,最后到达扬州。

在扬州,盐民们含辛茹苦熬出的食盐,变成了盐商们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和他们歌舞升平、穷奢极侈的生活。 1813年,一个叫黄至筠的山西商人在扬州最繁荣的东关,修建了一座空前绝后的私家园林,叫个园。这座园林当时估计要耗费600万两白银,相当于整个江苏省当时一年的财政收入。黄至筠究竟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养了一个200多人的戏班子,他们家用人参喂鸡,每吃一个鸡蛋相当于吃掉1两白银。园子里有用白银浇铸的假山,每座重达千斤,因为无人能够偷盗,故称为“没奈何”。以黄至筠开始,类似这样的大的园林在扬州又先后建起200多处。

清乾隆年间,两淮盐商每年可上交盐税600万两白银以上,占全国盐课60%左右,是全国地方税收的第一大来源。不仅如此,国家每有重大军事行动,或天灾年荒,或河防工需,或巡幸典庆,盐商就捐输报效。两淮盐商捐输额高达3826.6万两……

600年的时光,就像倒映在串场河上的白云,悠悠而过。 600年间,阊门移民的后代们,早已融入这片盐碱滩,但他们的心中,始终牵挂着一个地方——阊门。“1956年,大丰的手工煎盐时代宣告结束,”末代盐民邹迎曦从当地政府机关退休后,潜心研究地方盐文化,现任中国盐文化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大丰最后的一座盐场,已于两年前停产搬迁,不久的将来,这里将出现一片新型工业区。

阊门寻根三:“姑苏世胄,渤海家声” 一副流传十二代的对联  

夏宣家大门上的这副对联,已经流传了12代人.高戬摄

大丰市小海镇,明清两淮盐场之一小海场所在地。

据记载,明初的“洪武赶散”移民大潮中,4万余江南百姓由苏州阊门集中出发,被强制迁移到苏北沿海从事煎盐劳役。小海镇的居民中,多数是当年阊门移民的后裔。“姑苏世胄,渤海家声”——这是一副贴在阊门移民后裔夏宣家大门上的对联,这副对联,从明朝开始一直流传至今,400余年间,寄托着阊门移民们割不断的故乡情。

“迟到”的阊门移民

“小海的夏氏,就是阊门移民的后代。”86岁的夏宣,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口齿清楚。他家客厅的正中央,供奉着“天地国亲师”。

1999年,时年75岁的夏宣,续修了记载着小海镇夏氏源流的《夏氏长房支谱》,数万字的蝇头小楷,抄录得工工整整。

夏氏家族堂号“惜阴”——“珍惜光阴”之义。这个堂号,和大禹有关。《夏氏长房支谱》的序言中写道:“究我族始祖相传为禹王,以国为氏(大禹之子启为夏朝开国之君,其后裔遂以'夏’为姓氏),承袭繁衍,一代圣哲,先天下之忧而忧,为解脱万民困厄,治水洪荒,三过其门而不入,其献身精神,万世景仰;尤倡勤奋从业,寸阴是惜。 ”

在“阊门寻根”的行程中,我们发现大部分阊门移民家族的族谱上记载,其始祖由江南迁到苏北的时间是在元末明初,但小海夏氏的迁移时间却晚了不少,而且迁移的过程还不是“一步到位”的。

《支谱》序言中写道:“海上夏氏,始于会稽,播苏迁泰,旋徙小海,几经周折。一世祖文定公于明正统(明英宗朱祁镇的年号,公元1436年至1449年)自姑苏迁泰州东乡夏庄,第二世君全公、君友公仍住泰州。至三世,一脉迁至吕四场,即君友公之子三人;景旸公(讳鉴,君全公长子。生于明弘治辛亥年(1491年)正月十五日,卒于丙辰年(1556年)十月二十日)于明正德迁小海,辟草莱(杂草丛生的荒地)而通鱼盐之利;朝旸公之子均德公迁北张庄(今盐城北)。 ”

为什么小海夏氏会比其他苏北的阊门移民家族迁移得晚了数十年?夏宣解释说,移民并非只是洪武一朝的举措,而是贯穿明朝近300年历史的一项国策。对于江北地区而言,规模最大的是明初的“洪武赶散”,但此后,政府还屡次组织移民,“我们夏氏的祖先,可能就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移民时来到苏北的,”而且,移民们来到苏北后,还进行了很多“二次迁徙”乃至“三次迁徙”——很多家族先是在扬州、淮安、泰州等府城、州城暂时落脚,立稳脚跟繁衍壮大后,再逐渐分散,向沿海等更偏远的地区再度迁移。“我们这一带大部分人都说是从苏州阊门迁来的。但据我所知,绝不全是从阊门迁来的,比如姓宗的,他们是北宋抗金名将宗泽的后裔,宗泽葬在镇江,他的子孙中的一支遂留在镇江守墓,大概在元末明初的时候,从镇江迁到高邮,又从高邮迁到小海,宗氏家谱我亲眼看到过的。 ”

“姑苏世胄,渤海家声”

“辟草莱而通鱼盐之利”,夏氏家族在小海拥有田产,并从事盐业和渔业,因而家境殷实,人丁兴旺,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修撰了第一部家谱。

《夏氏长房支谱中》写道:“我祖以耕读为业,第四世滨海公师食兴化名儒韩乐吾,生子观澜、玉峰、澄源、少滨、凤竹、龙津、竹林七公,嗣后并列七房。 ”

小海夏氏的族谱,始于五世祖夏浩。“观澜公,讳号,滨海公长子,鸿才博学,笃行孝友,宗谱之设始于公。生于嘉靖二十年(1541年)正月初八日子时,卒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亥时……”

夏宣家大门上的那副对联“姑苏世胄,渤海家声”就是五世祖夏浩在建立夏氏宗祠时撰写的,此后世代相传。夏浩还曾经写过一首诗“尚学光其祖,从天世可恒,允孚期久荫,积善必成名”,并以这20个字作为子孙后代的班辈排行,从第七世开始,夏氏族人就按照这些字辈顺序取名。夏宣属“允”字辈,为第十七世,目前夏氏家族已经繁衍到了第二十世“久”字辈。

夏氏宗祠,在小海镇上曾蔚为大观。“六世祖寅斋公于明万历自外地采办银杏树苗,分别培植于家祠(西寺)、戴恩阁(夏氏所创北斗坛)、东潮音寺、城隍庙等处。至民国30年,树高十余丈,干围五人合拢,浓荫复盖,廿里之遥清晰可见。”“由于祠产较丰,每年农历三月初一日、十月初一日,按例祭祖,即春秋两祀。届时合族人等(妇婴除外)均参与,并有早餐与午膳……”抗日战争爆发后,反扫荡中为坚壁清野,祠毁祭止。

夏宣介绍,六世祖寅斋公又为七房另立支堂名:长房曰“明德”,其他为“修德”、“懋德”、“树德”等堂名。民国三十二年,十六世锡蕃公创立《夏氏长房支谱》,原存正副两部宗谱毁于“文革”浩劫,唯有长房支谱幸免于难。

“穿草鞋的可入厅穿蒲鞋的不登堂”

家族世代从事盐业,夏宣对大丰沿海小海、草堰、丁溪等盐场的历史沿革非常熟悉。

夏宣说,本来小海场的场治不在小海镇,在草堰镇的南闸这个地方。草堰镇上原有两个盐场的场治:草堰场和小海场,而草堰场的场治本来也不在草堰,因为历史上一次大潮水将场部全部冲毁,后来就迁到了现在草堰镇的北闸。乾隆三十三年,小海场迁到了现在的小海镇。后来,丁溪场和小海场合并,小海场并入丁溪场。

“因为盐民聚居,所以小海等地以前叫灶区。而从明朝开始,盐民分为两种人,一种叫灶丁,相当于现在的劳改犯,政府将其发配到沿海地区烧盐做苦役,这种人有一种特殊的户籍叫'灶籍’,祖先是灶丁,那么世世代代都是灶丁,灶丁不具备完整的公民资格,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甚至没有人身自由,世代不能改行,只能烧盐,其地位接近于官奴”;另一种人叫灶民,虽然也是从事盐业生产的,但具备完整的公民资格,可以担任管理灶丁的低级官吏,也可以改行,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夏氏家族,就属于“灶民”。

这种残酷的“灶籍”制度直到清朝才被废止。夏宣介绍,雍正十一年(1733年),清政府下令为灶丁除籍,恢复了他们的公民权利,但是他们仍备受歧视,他们的生产工具都是盐商的,烧制的食盐全部交给主家。大丰沿海有一句老话“穿草鞋的可入厅,穿蒲鞋的不登堂”,就是灶丁社会地位的真实写照。灶丁通常穿蒲鞋,他们去东家结算工资时,只能站在门房里面等候,不可以进入厅堂。而穿草鞋的佃户,社会地位则比灶丁要高,他们可以进入地主家的厅堂。

一直到新四军进驻盐阜地区,灶丁们才得到彻底解放。

灵魂深处的“阊门基因”

祖祖辈辈在黄海之滨的盐碱滩上生活了400多年,夏宣对故土有着无限的眷恋。“要不是怀念故土,说不定我现在就在台湾了。 ”民国年间,夏宣任江都县政府秘书。解放军挥师江南前夕,时任县长仓皇逃亡台湾,临行时要夏宣一起走,但他选择了留守,成为代理县长。他将县政府所有的档案、资产封存保管,完完整整地交给了解放军,为江都的解放做出了贡献。

而对自己家族的根——苏州阊门,夏宣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大门上的那副“姑苏世胄,渤海家声”的对联,是他亲手写的。“小时候,每年春节父亲都会写这副对联贴在大门上,我从20多岁时也每年贴这副对联,一直到现在,即便在文革期间也没中断过。 ”

在苏北,有一个妇孺皆知的传说——凡是阊门移民的后裔,其小脚趾的趾甲都是裂成两半的。也许是个巧合吧,笔者自身也是阊门移民后裔,始祖于明初从苏州阊门迁到淮安府高沟镇,小脚趾的趾甲恰恰是裂成两半的。而和夏宣谈到这个传说时,他说自己的小趾甲也是裂成两半的,这是阊门移民们共同的“遗传基因”:相传明初大移民时,江南百姓不肯离开故土,明太祖遂派出骑兵马队四处冲撞予以驱散,“赶散”一词由此而来,而裂开的小趾甲,则是被奔马踏裂的;另一种传说是,移民们在离开苏州时,忍痛在自己的脚趾上砍一刀,以作为将来认祖归宗的标记。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已不可考,事实上,各地的移民后裔中都流传着关于小趾甲的传说。

可以肯定的是,移民后裔们的心灵深处,确实存在一些世代相传的“基因”,对于“洪武赶散”移民后裔们而言,这基因,源于阊门。

阊门寻根四:两树一花:见证洪武赶散的活历史  

古银杏树

古皂荚树

明初的那场大规模的移民行动,经过600余年岁月的荡涤,留在移民后裔们记忆深处的东西,除了家谱上片言只语的记载、世代口耳相传的故事,以及逐渐模糊的吴语的碎片,还有什么?

在盐阜大地上,除了这些,阊门移民后裔们还有一种寄托乡思的独特载体,一段活生生的历史——先祖们从苏州老家带去的两棵古树、一株奇花。

在黄海之滨贫瘠的盐碱地上,这来自江南沃土的两棵树和一株花顽强地扎下了根,历经了600年风雨沧桑依然枝繁叶茂,一如当年那群背井离乡的苏州人。

古皂荚树——十里八乡独一无二

“在整个青墩,只有这么一棵皂荚树! ”

80岁的张玉清,盐城市亭湖区南洋镇青墩办事处龙碾村村民,包括张姓在内,龙碾村的人口较多的姓氏基本都是阊门移民的后裔。

张玉清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张家的第几代子孙,但是从小就听说,家族的祖先来自苏州阊门,因“洪武赶散”而迁到苏北,而这棵皂荚树,则是当年的始迁祖从苏州带来栽下的。

这棵皂荚树高约10米,树干最粗的地方起码要三名成年男子才能合抱,在一马平川的苏北大平原上,十分醒目。

“在苏南地区,皂荚树并不稀奇,但在盐城是个稀罕的树种,而历史这么长、这么高大的皂荚树,绝对找不到第二棵,”《盐城晚报》副总编辑征跟东说。

张玉清的老家,就在皂荚树的边上,他家是张氏家族的长房,世世代代都是这棵树的主人。“皂荚树的用途很多,我小时候乡下没有肥皂,就从树上摘皂荚,捣烂后泡水洗衣服,去污垢的能力不比现在的洗衣粉差,还能用来洗澡,特别止痒。 ”皂荚还能用来熬盐,“以前自己家里吃盐,是用碱土熬制的,熬的时候就要加入皂荚泡出来的水,熬出来的盐又细又白。那时候,自己家里用不掉还卖给盐民。 ”此外,皂荚还有一个特殊的功能,能够治疗耕牛的腹泻,所以,旧时的兽医也来张家收购皂荚。

张玉清说,原来这棵树比现在要高大得多,“起码有现在的两倍高,七八里地之外就能看见了。 ”1950年代农村搞“大集体”时,有人把树干的上半部分锯了当柴火烧掉了,所以,这棵树就矮了一半。抗日战争时期,新四军某部曾在青墩一带活动,战士们对这棵高大的皂荚树十分好奇,“曾经有人用步枪对着树干射击,现在里面还嵌着弹头呢。 ”

张家的祖先来自苏州,张玉清本人也和苏州有点渊源。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苏州打过工,“那是解放前夕,我在苏州曹胡徐巷32号的纽扣社做纽扣,解放后就回来了。 ”而自那之后,张玉清再没去过苏州,但时隔60余年,他仍会说一些简单的吴语词汇,比如“再会”、“谢谢”。当地村委会干部介绍说,现在村里的年轻一代在苏州打工的很多,部分还在苏州成家立业了。

2004年,这棵皂荚树被盐城市绿化部门列为古树名木加以保护。

日常的维护管理工作,更多的由张玉清承担着。对于这棵老树,他就像对家族中的长辈那样爱护敬畏,冬天的时候,他经常倚着树干晒太阳,手里把玩着树上落下来的皂荚。暖暖的阳光下,一棵老树和一位老人,相对无言,只有如风的岁月,从身边悄悄流淌。

古银杏树——黄海之滨的“航标”

射阳县特庸镇,有一个叫大码头的地方,顾名思义,这里曾经是海边的码头,数百年沧海桑田,海岸线逐渐向东退去,码头早已荒废。

但当年码头边的“航标”还在——一棵高大的古银杏树。

和青墩的皂荚树一样,这棵银杏树,同样是明初“洪武赶散”的见证物。

当地文史工作者王万新介绍,明朝洪武年间,苏州一户姓张的人家举家迁徙到盐城东面沿海一个叫钓蛏洼的地方,张家的先祖为了给后人留下远离故土迁居异乡的纪念,从苏州城内带来了两棵银杏树苗,种在自己家的门前,其中一棵,因为不适应盐碱滩恶劣的自然条件而没有存活,剩下的那棵则茁壮生长了600多年,成为海上渔民行船的“航标”。

这棵银杏树长在一片名叫九里墩的高地上,类似的高地,在盐城沿海地区很多,当地人称之为“墩”,是当年的阊门移民们人工堆积而成的,移民们长年在海滩上烧盐捕鱼,经常遇到海潮来袭,故积沙成墩供紧急避险之需。银杏树主干高约两丈,粗约四人合抱,树冠枝繁叶茂,初冬时节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一个硕大的金灿灿的圆球。粗壮弯曲的树根露出地面,好似苍龙的脚爪。

在当地,这棵银杏树颇具神话色彩。“1931年我们这里发大水,”王万新说,当时方圆数十里白茫茫一片,平地积水一人多深,村子被完全冲毁,就是这棵银杏树救了村民们的命,人们从水中捞起木板在树上“构木为巢”,蛇、鸟、鸡也纷纷栖息在树梢上避难。从此,此树也被当地人称作“救命树”。

在抗战时期,这棵高大的银杏树又成了抗日军民们的“瞭望塔”。当地文史资料记载:1941年9月30日凌晨,日军30余人、伪军100余人由盐城出发,一路向大码头“扫荡”,追击新四军休养连。我哨兵在树顶上发现敌情立即通知地方干部,地方军民将计就计摆下“口袋阵”,敌人进入伏击圈后,树顶上的哨兵发出战斗信号,激战一个多小时后,七名日军被击毙,伪军死伤十多人,其中日军正副队长三浦、山田均被击毙。此役之后,驻盐城日军不得不放弃在大码头建立据点的图谋,也不敢轻易以小股部队对新四军根据地进行“扫荡”。

后来在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黄百韬兵团也曾对盐城地区进行“梳篦式扫荡”,这棵银杏树再次发挥“瞭望塔”作用,敌人多次扑空。后来,狡猾的敌人使出毒计,派人身着灰色军装,伪装成我军战士潜入新洋港渡口,盐东县委书记、总队政委胡特庸,总队负责人程步凤不幸中计,上了敌军控制的渡船,胡特庸在跳水突围时中弹牺牲,程步凤被俘后在盐城遇害。为了纪念这两位烈士,这棵银杏树所在的地方被命名为特庸,邻近的另一个乡镇被命名为步凤。

如今,这棵古老的银杏树已成为射阳县著名的景点,在它的周围,当地人们又栽植了大批的银杏树苗,古树“子孙成群”,不再寂寞。

枯枝牡丹——感知盛事的小镇奇葩

盐城市区东南约30公里处,有一个叫便仓的小镇。该镇毗邻古代淮南盐场的伍佑场,原为伍佑场的备用盐仓,因而得名。“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每年谷雨前后,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小镇会突然游人如织,让人们如痴如狂的是该镇独有的一种奇花——枯枝牡丹。清代小说《镜花缘》记述道:“如今世上所传枯枝牡丹,淮南便仓最多。 ”被誉为花中之王的牡丹,历来荟萃于洛阳,为何便仓小镇却也生产牡丹?这其中,和苏州有着极深的渊源。

据当地史料记载,北宋末年,苏州枫桥人卞济之,曾任陕西参政公,为官清廉。靖康之变后,卞济之退隐江南,为避战乱,后又举家迁至东溟(今便仓),并携洛阳红、白两株牡丹植于园内,取其红者,以示报国忠心,取其白者,以示为官清正。

卞氏后裔中,有一个叫卞元亨的人,又和苏州产生了莫大的干系。卞元亨生于元末,随张士诚起义,张士诚称吴王后,拜卞元亨为兵马大元帅。朱元璋打败张士诚后,卞元亨退隐家乡。朱元璋闻卞元亨的才名,多次征召,但卞元亨隐居不出。朱元璋一怒之下,将他发配辽东边境。这一走就是十年,牡丹十年未开,十年后元亨得赦归来,牡丹再次开放。他百感交集,写下了《戎归》一首:丈夫志远遍天涯,一跨辽东忽到家,荒径尚存苍翠柏,故园尤有牡丹花。文章自古浑如梦,勇略于今谁共夸?回首风烟成往事,乐夫天命何复嗟!同时,有感于爱妾10年相守之情,又题咏牡丹两首:牡丹本是亲手栽,十度春风九不开,多少繁华零落尽,一枝犹待主人来;草唐松菊晚凋残,独有西园旧牡丹,自是枯枝存劲节,依依唯念故人还。

那么,世上的牡丹有数百种,为什么独有便仓的牡丹冠以“枯枝”二字呢?原来,便仓枯枝牡丹除了传奇的历史之外,还具有奇异的特色:枯而不朽!这里的牡丹,花朵美鲜润泽,不过,其枝条却形似枯朽,无论何时将其枝摘下,顿时就可点燃。关于这一点,在当地还有个传说:张士诚败亡后,卞元亨从苏州退隐故乡,将马鞭随手插入园中,就变成了枯枝牡丹。

更为神奇的是,正常年份,枯枝牡丹每朵花为12瓣,但是,每逢农历闰月的那一年,花朵则为13瓣。另外,本是春花的枯枝牡丹,曾多次两度开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年,枯枝牡丹盛开在举行开国大典之日;国庆10周年时,枯枝牡丹两度开花;1972年,联合国恢复我国的合法席位时,枯枝牡丹又在隆冬开放;1987年,中共十三大之后,园内和园外散植的单瓣红白牡丹,再次开出若干无叶之花。枯枝牡丹难道能感应人事,为国之盛事而花开二度?个中奥秘至今无人知晓。

如今的卞氏旧宅,已成为闻名遐迩的枯枝牡丹园,园中小桥流水、亭榭楼台,恰如卞氏故里苏州城内的精雅园林。

阊门寻根五:先人牌位中隐藏着600多年前的家族秘密

吴元大的容貌神情,与张士诚十分相似

牌位夹层记载着“生姓吴,死姓张”

“生姓吴,死姓张”的家族世系图

吴元大收藏的家族档案文书

姜堰市城北村村民吴元大正在酝酿着一个惊人的计划:带领全村吴氏家族的600多人,集体改姓张! “这将牵涉到公安、社保、工商、税务、房产等等众多部门,难度可想而知,但我们一定要去尝试一下,”吴元大说。

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源自吴氏家族的一块先人牌位,牌位中隐藏着一个已经世代相传了600余年、和苏州有着莫大联系的秘密——城北村的吴氏家族,极有可能是吴王张士诚的后裔,张士诚兵败后,其后代逃出苏州流落苏北民间,从此隐姓埋名,并立下“生姓吴,死姓张,有朝一日认祖归宗”的祖训。

牌位之秘

吴元大是个私营印刷厂的老板,得知苏州“老家”有人来访,正在外面谈业务的他急匆匆地骑摩托车赶回来。

他从东厢房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出一块牌位,端正地摆在堂屋香案的中央,点上三炷香插在香炉里,恭恭敬敬地朝牌位三鞠躬。“请木主,是件很庄重的事情,”吴元大一脸虔诚。

“请木主”的仪式完成之后,吴元大将牌位从香案“请”到八仙桌上,开始详细地解说其中的秘密——

“那还是我读初中的时候,”吴元大说,当时自己的祖父在常州生活,但每年除夕,老人家必定要回姜堰老家祭祖,“有一次,我在请木主时,无意中发现上面写的名字叫张广文,我就觉得很奇怪:我们家姓吴,怎么会有个姓张的祖先? ”

祖父很严肃地告诉吴元大,这位姓张的,的确是家里的祖先,而且,村里的吴氏家族的人,死了以后写在牌位上的名字都改姓张。

为什么要“生姓吴死姓张”?答案就藏在这块牌位里面。牌位其实有三层,在正面和背面之间,夹着一块薄薄的木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凡木有本,水有源,人之谱系亦当返归本源。吾辈九世孙调查吴氏源流支派,实系世居海陵(注:泰州古称)东,张氏所出……由姑苏城立我始祖张士诚,□大明朱元璋得帝,与张征战以来,厥后迁移淮城之西,寄居外舅吴氏家,埋名改姓吴……今而后,知先主箕裘勿莫,使子孙纪念不忘,享千秋之俎豆,宴二社之鸡豚。自兹之后,凡我同姓,生姓吴死姓张……”

吴元大说,自那以后,他就对自己家族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发现家族中的所有先人都是“生姓吴死姓张”的,“木主夹层上这段文字中的'九世孙’,指的是张士诚的九世孙,这段文字,是这位先人在康熙五年写下来,从此就世代流传下来了。 ”

这块牌位是吴氏家族中现存的唯一的一块,“文革期间'破四旧’时,村里其他的祖宗牌位等都被当成'封建残余’给烧了,我们家的这块牌位是我拼了命保护下来的。 ”牌位上的人是吴元大的曾祖父,“破四旧”时,他用油纸将牌位包好,悄悄地埋在院子里,每年除夕祭祖时再挖出来,祭祀仪式完成后再埋进地下,一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这块牌位才重见天日。

身世之惑

吴氏家族的九世祖给子孙后代立下了遗训:“自兹之后,凡我同姓,生姓吴死姓张,故作此以志之,原志者改正再立谱系与宗祠,予等有厚望焉。 ”

吴元大认为自己肩负着实现祖训的重任,“我今年已经61岁了,实事求是地说,如果我们这代人不去做,恐怕要实现认祖归宗就很难了。 ”

多年来,吴元大一直 在搜集有关张士诚的资料,盼望有朝一日解开身世之谜,认祖归宗再立谱系。在文化部门的支持下,他从泰州图书馆一类文物保护书籍《吴王张士诚载记》1至5卷中,找到了许多珍贵的文物资料、碑文与实物图片。此外,所有研究张士诚或者与张士诚有关的书籍、资料,只要能收集到的,他都收集了;从清朝到现代,家族中各种记载分家析产、过继子嗣等档案文件,他也收集了很多;张士诚在苏州称吴王期间发行的制钱,全套五枚他收藏了其中的四枚……“不谦虚地说,我也成了研究张士诚的土专家了。 ”

姜堰文物工作者窦亚平也多次到吴元大家中进行实地走访,通过对部分居民的调查,发现这里居民超度祭祀时,在商告(亦称申文,民俗中的一种公文)上确有生姓吴死姓张的表述。

但是,吴元大的祖宗牌位及家谱是唯一可探寻其身世的证据,而从元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吴王张士诚在苏州城战败被俘到今天已有644年,而其家谱最多只能推算到康熙五年(1666年),即其九世祖立下“认祖归宗”遗训的那一年。

从元至正二十七年至清康熙五年近300年时间内,张士诚后代如何流落到姜堰城北村的?居住在这里的100多户居民为何改姓吴?这些问题却一直难以破解。

改姓之谜

泰州市谱牒学研究者张培元,研究张士诚谱牒及其家族史已有多年。认真察看分析了吴元大的家谱及祖宗牌位后,张培元说:“徐达、常遇春围攻苏州城时,张士诚看到形势不利,令其堂兄张士俊(又名张士骏)带着其一个儿子与其四弟张士信逃到兴化一带。张士俊等人逃到兴化后居住在西门仓巷及西水关涛沙巷一带,同时,秘密地在南观营(今兴化昭阳镇水产村)练兵,准备东山再起。后来,看到朱元璋江山日益巩固,这些张士诚的后裔及部分将领就逐步离散,部分做起了瓦工;部分则隐姓埋名,流落江湖,姜堰城北村的吴氏祖先有可能就是那时迁移过去的。还有一种可能:张士诚兵败被俘后,其两名幼子流落民间,吴氏祖先也可能是这一支张士诚后裔。 ”

张培元认为,吴氏家族若为张士诚后代,其改姓后姓吴有两种可能。其一,吴氏家族的祖宗牌位上记载:张士诚的后人迁移淮城之西,寄居外舅吴氏家,埋名改姓。张士诚可能有一个妃子姓吴,他的后裔最后逃到外舅家,为隐姓埋名,故改姓吴。关于这一点,吴元大自己说,这个姓吴的“外舅”家族,其实是高邮人,清朝的平西王吴三桂也是属于这个家族的。

另一种可能是:张士诚原称吴王,其后裔为了纪念他又避免被追杀,故改为吴姓。

张培元说,张士诚出生在泰州地区,也是在这里揭竿而起、发展壮大的,张士诚落败后,其后裔很有可能随明洪武初年的移民大潮逃到老家,为避人耳目,有的行走江湖,有的则隐姓埋名,从而会形成很多散落的家族分支,吴氏家族也许就是其中的一支。他认为,吴氏家族源自张士诚的可信度较高,因为在“成王败寇”的封建王朝,张士诚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人物,明朝政府曾到处追杀其后人,吴氏家族没有必要弄虚作假,在神圣的祖宗牌位上注明是张士诚的后裔,更没必要“生姓吴死姓张”。

吴元大家的堂屋中,挂着一幅张士诚的画像,每天他都会向这位自己心目中的先祖敬香。最近几年他多次给姜堰市政府写信,建议成立张士诚纪念馆,“现在,我们吴氏家族的100多个家庭的600多人,都迫切期待着改姓张,重新建立族谱,认祖归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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